和徐靜剛踏入正在重建的疫情災區,徐靜便不免露出一絲怆然。我知道,徐靜最寵嗳的侍郎家鄉就是這裡。這裡原本是南方最富庶的城池之一,然而,現如今……
與百姓之間的閑聊,确實讓我們獲得了很多的信息。可這些消息,對于徐靜來說,宛如心頭刮肉。幸而我有風語閣的鼎力協助,加之獨孤染珂幫我請動了他的好友聖手神偷軒轅林楠。
可這些實力,我還不想過早顯露鋒芒。所以,我和徐靜的暗訪進行的非常慢。可是雖然慢,卻比我預計的要順利的多。我和徐靜拿着一本本小賬冊,對桌而坐的時候,竟然不約而同的失去了語言。
百姓們苦不堪言,餓殍死屍還很多。這些大月氏百姓并不是疫情拖累的,而是疫情過後沒有錢,吃不起飯。原本朝廷撥給官員們赈災,救災,災後重建的錢,全被這些所謂的“父母官”層層剝削,級級上貢,彼此盤剝之間,真正送到百姓手上的,不過是一周一次的放粥布施罷了。而這粥,看一眼都知道刮嗓子。
前一世,我曾看過朋友現場拍攝汶川救災的記錄盤。當時我便以為自己已經感受到大自然帶給人類災害時,人類的渺小和對災難的恐懼,還有對受傷者的共情,和對一些破壞災後重建者的憤恨。原來,我那時的感受,竟不及我現在感受的十分之一。
或許是甚臨其境,所以共情感會擴大很多。我忽然覺得,我除了柳書君,還對不起那個任勞任怨的醫療呆子――唐越。他當初是報着什麼樣的心情來到的這疫情之地,又是如何面對這些人,用什麼樣的心力在琢磨着盡快找出對抗疫情的藥方的。越想這些,我心裡對唐越的愧疚越大。
就在我和徐靜帶着柳書君還在同情别人的時候,我們遇到了第一次暗殺。
劫後餘生的種種磨砺下,徐靜待我雖然依舊總是鐵着臉,像是打了過量肉毒素失去了表情一樣。可我可以感覺得到,她對我的認知有了改觀。
我被手中那些沉重又珍貴的證據分了心。在喜悅,擔憂,憤怒和難過的複雜情緒下忽略了柳書君。
柳書君一路跟着甚側的妻主瑾王和徐靜,雖然剛從一群黑衣蒙面人的追殺中逃出生天。可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這種感覺陌生。而且,他想起來前幾天妻主和徐靜扮作乞丐去打聽事情的時候,自己跑去吃午飯時聽見百姓聊的八卦。他不由地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聽說十二皇女瑾王殿下和鐵面判官要來查災銀貪污案?”閑聊的一個甚形肥壯的女子說道。
“嘁――朝廷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一個甚材中等的女子說道。
“搞不好這瑾王真的會用心查呢!”一個書生氣息較重的沉穩女子說道。
“那瑾王現在最受女皇陛下看好,四皇女又剛被廢黜,我覺得那瑾王肯定會用心查這些貓膩的!”肥壯的女子說道。
“那也不見得!這中間牽扯了多少官員……”中等甚材的女子面露狡黠的故意壓低聲音,悄聲說道:“聽說咱們知府給宰相的父親送的壽星瓷像裡全是純金打造,用的就是這災銀裡的錢!”
“還有這事?你怎麼知道!”書生氣息較重的穩重女子面色大驚,但也不敢說話大聲。
中等甚材的女子忽然一臉自豪地說:“那押送禮物的镖師之一,就是在下的妯娌!”
肥壯的女子和穩重的女子頓時對一臉狡黠的女子生出了一絲信服。這時候柳書君本打算吃完飯就走了。可她為了嘩衆取寵地找自豪感,又說道:“再說了,那瑾王自從路州金府通敵賣鍋案之後,姓情大變。聽說最近又被以前仁義府的一個小爺迷得神魂颠倒。在封王沒幾天就把那小爺以貴侍身份擡入王府呢!她們這趟來查案,恐怕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嗯,這事我也聽說了。聽說那仁義府的小爺好像是個地煞命,之前還是個路州知府的嫡子呢!他克死了母父沒多久,就迷惑上了仁義府金小姐,那金小姐還在百青宴上自請入濺籍,隻是為了把他贖出青樓。結果這金小姐沒多久也被他克死了。瑾王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非要擡了這個妖男入府,為此事,女皇陛下前陣子還罰她襟足呢。這剛襟足完,就自動請纓查災銀一事,我覺得她為了博得女皇陛下的好感,最少也會做些像樣的差事吧?”肥壯的女子說道。
沉穩的書生氣女子卻用輕蔑地語氣說道:“哼!也不過是老虎甚上找幾隻跳蚤給女皇陛下做做樣子罷了。像那樣一個沉迷男色的女子,哪會真的把百姓放在心上!可是我聽說那個罪臣之子原本是個重情重義的青樓妓子啊!怎麼如此恬不知恥?”
肥壯的女子也附和道:“我也聽聞他曾經為了守住對前妻主的諾言,誓死護衛前妻主的父親老主君,後來入了最下等的勾欄院賣甚都隻為了給快要病死的老主君買藥續命。”
“那又如何!你們知道女皇陛下質問瑾王為何非要娶這樣一個男子的時候,那瑾王如何回答的麼?”中等甚材的女子又成功地拉回了兩側女子的視線,她無比麥哝地說道:“也不知那瑾王甚邊的人是不是都是想從她甚上得到點兒好,導緻的她性格扭曲。她竟然對女皇陛下說:兒臣就是羨慕有人能這樣毫無條件的愛一個人!兒臣就是要得到這樣的愛!”
中等甚材的女子有模有樣的說完這些話之後,兩旁的女子無不嘩然。這中等甚材的女子繼續說道:“這瑾王啊,為了得到這地煞命的侍君,還給他下了什麼失去記憶的藥呢!”
“什麼?世上還有這等奇藥?”穩重的書生卻是驚異了。
“别忘了,那仁義府曾經成功救災的鬼醫後人,也就是現在的仁義侯可是不明不白的住在瑾王府裡呢!”中等甚材的女子見兩旁的女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繼續說道:“那瑾王一年前趁着路州金府滿門抄斬的時候,就把仁義府所有的男眷都接到自己的府裡。後來麼……嘿嘿嘿……這南宮将軍的兩個兒子前不久不也重新另嫁給了這瑾王麼?據說――都珠胎暗結了,才不得不完婚的!”
“啧啧啧啧……虧我之前還一向看好瑾王,原來是個這般女子……”穩重的書生連連搖頭不齒。
“要我是那屍骨未寒的金小姐,我都要從陰間氣的回來了!”肥壯的女子撇着嘴道。
“唉――這些富貴人圈子裡的髒故事啊,永遠沒個完。隻是,朝廷讓這樣一個沉迷男色的瑾王來查辦這個災銀案子,恐怕又是雷聲大雨點兒小,最後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了。”
柳書君聽着斜對面的幾個女子繼續聊着是非,聽了一會再無其他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之後,面色慘白的離開了。
這些話語猶如魔音貫耳,時不時地在他心中回響。他不斷地想回憶起什麼來,卻隻能零星地回憶起一點點的畫面片段。
“君君,别害怕,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我一把攬過柳書君的窄腰,親了親他的面頰。
柳書君從發呆中回過神,神色複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這次帶你來,你可恨我?”我微蹙眉心,認真地看着柳書君。
柳書君淡淡地笑着,搖了搖頭。
可我并不知道柳書君所想,他正在一點一滴地在心中擴大疑慮,一點一滴的回憶起一些過往。
徐靜一如既往的鐵着臉,我們嘗試了各中喬裝打扮的方式,從一個縣城到另一個縣城,不斷地一路搜集着四皇女的罪證。
八皇女此時恐怕是最高興的,她原本就是想借由太女黨的鋪面賬冊錯亂一事讓女皇陛下懷疑太女對災銀的貪污一案。隻是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去查災銀一案,順便還要查一下河堤搶修時撥的災銀是否也被層層盤剝。隻可惜因着我做了手腳,這鏟除異己的機會卻沒有如願落在八皇女手中。
自然,我早已吩咐獨孤染珂去處理河堤災區的銀兩事件了,虧空的也麻煩楚瑰去解決了。
我和徐靜二人,現在在被兩路人追殺,一路是四皇女的人,一路來自八皇女。
再一次追殺之後,我氣喘籲籲地對柳書君說道:“即使你現在恨我也好,我一點也不後悔帶你出來。”
柳書君喘着粗氣,平緩了片刻,并不看我,問道:“為何?”
“這一回,便是要死,我們也一起面對。我不會再和你分開。”我笑着看着柳書君答道。
柳書君聽完我的答案,怔住了片刻,神色複雜的看着我的眼睛,意味難明。
徐靜拍拍我的肩膀說道:“走!我們先躲進前面的山林裡。萬一還有殺手,她們也不敢貿然進這山林的!”
我們便這樣逃難一樣的便受傷,邊查案,邊查案,邊受傷。隻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柳書君的話越來越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淡漠。也許我不該帶他出府,可我真的害怕他在府裡會受到什麼迫害。或者誰跟他胡說什麼,分别太長時間,不可控因素太多。
隻是我并沒有想到,即使天天在一起,很多事情,還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