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見她們甯可看着,她推車中裡的女子一息尚存的吐皿掙紮。也不願意把她們放進去,尋求治療。
便忽然笑了起來。
她抽出藏在推車上,小兵背下的劍之後,忽然消失了。接着,大家看見的,是一個笑容猙獰,眼底盡顯修羅殺氣的女子。聽見的,除了是自己身邊人的哀嚎,就是看不清動向的這個女子,從喉口中,不停地發出如同動物發威的那種低鳴之聲。
護軍百姓,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如果硬要說有,那就是,她們平添了屍體的數量。
沒有立刻就死去的人,傷口上的紫黑色火焰也根本無法熄滅。她們不斷地往城裡奔跑求助,可是誰碰到那紫黑色的火焰,便也會跟着燃燒。
遠處跟着康正帝一同去的死士和錦衣衛,站在城牆外不夠弓箭手射程的樹林裡。遠遠地看着她們一向尊崇的皇帝,已經瘋了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晉州出了這樣大的問題,淮州的大月氏軍隊必然也是有所察覺。一小隊斥候覺得奇怪,便慌忙回大月氏的駐軍去報告了。
康正帝已經完完全全地暴走了,她似乎殺紅了眼,根本不再記得什麼軍民之分。她現在,甚至都不像是奪城池。而是像在屠城。
所有的百姓,所有的士兵,康正帝都一視同仁。而且,她眼裡,似乎這些人,都不是人。隻是擋住她的什麼東西。
那紫黑色的火焰燒完了人體的毛發和皮膚,就變成了孔雀青的顔色,遠遠望去,甚是……妖豔好看。一大片的孔雀青色的火焰裡,還裹着赤橘色,明豔豔的一片,火海裡的人逃竄着滿地打滾。這孔雀青的火焰雖然已經可以撲滅了,可是燒傷到這種程度的人,撲滅了自己身上的火焰,也再無存活的希望了。可是,一時間還死不了。她們還會一直在痛苦中苟延殘喘,甚至有人躺在那裡,隻求誰來了斷了她的生命。
呼吸管的嚴重灼傷,讓她們根本說不出話來。皮膚也燒光了,有些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疼都喊不出口,倚靠本能的撲滅了自己身上火焰的人們,忽然有些後悔。她們忽然覺得,甯可被燒死了,也比現在痛快一些。
康正帝看着滿地打滾的人們,卻笑了。
你們,知道我的感受了嗎?
和我一起悲鳴吧!
就是這種感受!
總覺得還是有希望的,可是,靜下來一想,已經非常清楚。完全就是死路一條了。可是,還沒有死,為了那一絲希望。就要瘋了。或者,已經瘋了。
“哈哈哈哈哈——”康正帝笑着,卻忽然有一隻箭頭,沒入了她的肩膀。
康正帝悶哼一聲,卻沒有喊痛。
一個踩着輕功的女子,再度大開了殺戒。
丘莼也在遠處看見了,她大驚失色,卻怒喝地說道:“擡大炮來!*!都擡來!”
死士們已經跟到了城裡,她們有幾個,已經沖到了丘莼身邊的統帥參領身邊。
一場惡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開了序幕。
穆子英在軍營裡,從斥候的口中,得知有一個女子突然闖入敵方城池,不管不顧的打開殺戒,心底忽然有一絲怪異的疑惑。
她立刻下令去尋陛下。直到遍尋無果,這才白了一整張臉。
她猶豫着。
穆子英在不知道任何榮都内的事情的情況下,忽然被人暗殺。她和她的母親穆良玉察覺出,這種身手,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的時候。她的母親,為了給她争取逃跑的時間,被殺了。
即便是臨死,穆良玉都告誡穆子英,叫她千萬不能再度叛逃。她的母親,告誡穆子英,說是一定有什麼誤會在其中。
然後,穆良玉死不瞑目。
後來,獨孤染珂攔在了錦衣衛面前,才救出了穆子英。穆子英這才在事後,才得知,南宮紫晨被毒之将死的罪魁禍首,竟然是穆子衿。
穆子英咬緊了牙關,她緊了緊拳頭。
而與此同時,榮都的皇宮裡,也亂成了一片。
唐越知道康正帝走了之後,立刻捂着肚子,跑到了翊坤宮。
百裡淩風去過翊坤宮之後,便向建章宮跑去。
“你家主子呢?”百裡淩風對軒轅林楠的陪嫁說道。
軒轅林楠的陪嫁邵童怯生生地回道:“回、回禀淩傛華,奴才……奴才家的主子……軒轅瑤章、軒轅瑤章他……”
“軒轅府上的下人怎麼*的!”百裡淩風忍不住有些想發怒。
邵童趕忙磕頭道:“回禀淩傛華,主子獲得陛下允準,早就出宮了。”
“出宮?”百裡淩風驚訝極了。
軒轅林楠要是永遠出宮的話,理應發喪才對。這種出宮,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和康正帝一起去了戰場?
“什麼時候出宮的?”百裡淩風問道。
“回禀淩傛華,奴才的主子出去有半個多月了!”邵童說道。
百裡淩風滿腦子的疑惑,難道陛下早就想好了要這麼做?
康正帝看着丘莼逃跑的身影,猙獰地笑着,便沖了過去。
所有的人,隻要擋在康正帝前面的,不管是她的死士還是敵軍。她都已經無法分辨,她隻是手持着一把絕世妖刀,渾身散發出紫黑色的火焰,像是一個披着紫黑色披風的修羅将軍,向丘莼奔去。
大家都不敢再出現在她前奔的路上,可是,似乎這樣也不夠。她渾身揚起的紫黑色火焰一般的氣息,越發的所向披靡,面積也越來越大。不過一個時辰,整個晉州城内,都被紫黑色的火焰,吞噬起來。
穆子英也帶着軍隊沖了過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連攻幾個月沒有拿下的城池,竟然就這樣,四處充滿鬼哭狼嚎的哀鳴聲。似乎,算是拿下了。可是,這已經,成為了一座死城。
穆子英害怕極了。
這種屠城,對于夢瑤國最後幾座州城的攻打,是極其不好的。夢瑤國隻剩下了最後八座州城。
一旦出現了屠城,原本歸順了大月氏的士兵們,又會怎麼看這件事呢?
穆子英現在真想抓着康正帝的衣領,問她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當她看見渾身是皿,連手中的劍都看不見一絲金屬色的康正帝時,穆子英驚呆了。
她心底的恐懼,讓她根本有點挪不動腳。
這是曾經和她母親,還有她一同在軍帳裡秉燭夜談,商議如何以最小的傷害拿下晉淮的康正帝嗎?這是那個聽說丘莼把百姓當成人肉盾牌,就難過的站在陣前,痛哭大罵丘莼豺狼之心的康正帝嗎?這是,那個對全軍将士,說道,不管是月氏還是夢瑤,她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活的像人的那個康正帝嗎?
這個人,是誰?
穆子英覺得恐懼極了。
所有的百姓,所有的軍士,都在紫黑色的火焰裡打滾,哀嚎。還有許多是孩子。
連丘莼,最終都沒有對孩子出手,沒有讓她們去做人體肉盾。而康正帝,眼前這個看不清是誰的女子,竟然毫不猶豫的揮刀,把孩子們也殺了。
忽然之間,她跪在地上,抱着頭,發出了絕望又痛苦的哀嚎聲。這聲音,輝映着四周的慘狀。這聲音,參加在周圍的凄慘哀嚎裡。這聲音,比一切哀嚎,似乎還要慘烈。
她不是在為自己。所以她的哀嚎,更加沖擊了人們的靈魂。
發生了什麼事?
死士們也遠遠地站着,沒有一個敢靠近的。錦衣衛們也停止了追丘莼的腳步。
康正帝淚流滿面的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丘莼向軍火庫房跑了過去。
康正帝忽然像一頭猛獸一樣,一躍而起。
所有的人,不分敵我,都害怕極了。
而康正帝卻忽然消失,再度出現的時候,是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閃現在了丘莼身邊。她一手将丘莼的頭狠狠地按在了土地裡。另一隻持劍的手,迅速地挑斷了丘莼的手筋和腳筋。
丘莼的指頭,明明隻差一寸,就能抓到*竹筒。
而現在,她滿地打滾,可是手腳都擡不起來,喉口也被紫黑色的火焰灼傷了。
康正帝坐在一旁,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笑着發出奇怪的聲音。
死士大喊一聲:“陛下!——”便撲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榮都的皇宮裡,唐越褐綠色的眸子,驚恐的看着南宮紫晨。搭在他脈搏上的手指,一直沒有離開。
“仁德君?”南宮虹夕嘴唇發白地問道。
慕容淺秋也很害怕,他看着南宮紫晨的安靜容顔,卻一絲的生氣再也感覺不到。
柳書君站在翊坤宮明成殿的門口,有一種狂躁的不安,這種恐懼就像是傳染病。秦楚笑淩厲的峨眉也緊鎖起來,他輕聲喃喃道:“偏偏是這個時候……”
“仁德君!仁德君?”
明成殿裡忽然傳來了慌亂的聲音。
蕭燼從明成殿走出來的時候,一臉慘色。柳書君眉心緊蹙,忍不住問道:“蕭倢伃……?”
蕭燼緊鎖眉心,看着柳書君,動了動嘴唇,終于還是沒能說出口。
可是梁斐芝的聲音,卻響徹了整個明成殿:“晨修儀——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