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三十丈的走廊拐角處,夜無憂正悠然抱臂看着事情的進展。
時間算的剛剛好。
她都要忍不住吹聲口哨了,宋懿清也太配合了,她幾乎不用任何推波助瀾,進展的比她想象中還要順利。
這樣也好,若是事後姬珩醒過悶兒來找她說理,她也有了說辭不是。
甚好,甚好。
早在宋懿清湊過來的下一瞬,姬珩便起了身,兩人‘親昵的舉止’不過維持了短短須臾,就‘恰巧’被夜玉漱看見了。
姬珩站起來之後,宋懿清也跟着起了身,“真是抱歉姬侯爺,不然先去換身衣裳吧。”
說着,她竟然還要往上湊,姬珩隻得連連後退。
他對平常女子雖說不上厭惡,但也是敬而遠之,更别說往他身上湊的女子了。
這宋懿清到底怎麼回事兒啊,不是最是端莊溫婉?
見他被她吓得連連後退,宋懿清心中那股火氣也漸漸消散了。
然而,在外面的人看來卻并不是這個樣子。
夜玉漱此刻正怒火中燒,宋懿清這個不要臉的,明目張膽的在涼亭中就開始勾引男人,姬哥哥都退後了她還不死心的湊上去!
身後的流蘇見狀,有些擔憂的看着夜玉漱,“公主……”
“本公主這就要撕了那個賤人!”從牙縫中一字一句擠出這句話,夜玉漱便要大步向涼亭走去。
不知從哪出來的夜無憂笑眯眯喚道,“呀,玉漱公主也來了?”
她眼中的怒火在看到夜無憂的那一刻,奇迹般的熄滅了。
夜玉漱靜靜看了她幾瞬,再開口語氣卻是異常平靜,“夜無憂,我有話和你說。”
夜無憂目露疑惑,“公主想和我說什麼?”
“換個地方說。”
夜無憂卻沒有立即應下,而是微微思索了幾下。
夜玉漱目露諷刺,“怎麼,在夜王府還怕我對你做什麼?”
點點頭,夜無憂便将她帶去了無憂閣。
這是那次她被皿月刺傷之後,夜重華特意為她布置的一處閣樓。
“公主有話便說吧。”
夜玉漱使了一個眼色,流蘇便退了下去,順帶掩上了門。
屋内二人一時寂靜無言,最終夜玉漱還是開了口,“我即将遠嫁陵月了。”
“那我便祝福公主了。”
祝福?呵。
祝福二字對幸運的人來說是錦上添花,對不幸的人來說卻隻是一句空談。
她細細打量着屋内陳設,小到一個茶杯,這屋内的一切無一不是最好的。
就連架子上随意擺放的擺件兒,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其中那個雪域琉璃燈盞,是藩國去年進貢的,她還向父皇讨要過,父皇沒給她,卻見它作為賞賜給了夜王府。
如今,極其随意的擺放在這裡。
“夜無憂,其實我有時候特别羨慕你。”
羨慕你能讓所有人都将你捧在手心上。
女子一聲輕笑,眼睛空靈澄澈,如同一池春水。“公主身份尊貴,如何羨慕我一個臣子之女?”
夜玉漱扯了扯嘴角,卻并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本來我已經打算誓死反抗的,就算死,我也不會同意去聯姻。”
“哦?可是據我所知,公主已經應下了此次聯姻。”
“沒錯,我是應下了。”她笑得頗有意味,“而且是宋懿清讓我應下的。”
夜無憂顯得驚訝異常,“看來兩位公主不和的傳聞是假的,玉漱公主如此信任懿清公主,真真是姐妹情深啊。”
“誰跟她是姐妹。”夜玉漱目露厭惡,想起剛剛所見,神情更是陰冷。
你既要奪我所愛,那便不能怪我倒戈了。
“宋懿清不但讓我應下的聯姻,還讓我要求父皇将出發去陵月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聞言,夜無憂的臉色果然一變。
雖夜擎蒼還未将夜玉漱出發去陵月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此事拟旨布告天下,但有白蘋在,該知道的事情她一件也落不下。
此時面上驚異,也不過配合一下她罷了,見她樣子便知自己演技又精進了。
“說到這兒,你怕是也已經猜到了什麼,我也不怕直接告訴你,宋懿清已經應承了我,那日她将代我坐上喜轎。”
眼中寒光乍現,她手指輕扣着桌面,周身溫度瞬間降至冰點,眼神銳利,目光如冰。
隻被她輕輕看了一眼,夜玉漱便覺的從頭皮開始隐隐發麻,不由得呼吸一滞。
這樣可怕的氣息,她隻在夜重華的身上體會過。
這是在戰場上,于千萬人中浴皿厮殺而出的修羅氣息,為何她……也會有?
“原來,宋懿清是打算來一招偷天換日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
同一日的兩個喜轎,若是弄錯了新娘子,可真就是熱鬧了。
“公主不是已經和她達成了約定,如今又為何告訴我呢?”
夜玉漱緩緩一笑,“因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送走夜玉漱之後,她一轉眼便看見了夜重華。
他走過來,揉了揉她的發頂,“玩兒的高興了?”
她沖他讨好一笑,“你會怪我嗎?”
夜重華将她攬入懷中,眸中一片冷凝,“我精心為你準備的大婚,誰也不能破壞。”
忙了大半日,剛一回到将軍府便徑直往自己屋子裡的大床上躺。
霁月連忙湊上來,“主子,進展如何了?”
夜無憂躺在床上舒服的喟歎一聲,“我親自出馬,自然馬到功成。”
“夜玉漱信了?”
“她雖見了宋懿清與姬珩單獨相處,且舉止有些容易引人誤會,但我覺得她心下不過五分信。”
“難道就憑着五分信,她就倒戈了?”
她翻身而起,眼中帶着窺得人心的笑,“若是這五分信,再加上她對宋懿清的五分恨呢?”
霁月一下子被點透,“啊!原來是這樣。”
是啊,夜玉漱與宋懿清本就不對付,身為皇室唯一的嫡公主,所有的光環都被一個絲毫沒有皇室皿統的公主搶去了,日積月累,她怕是早就恨死宋懿清了。
“夜玉漱之所以答應宋懿清,不過是想逃脫聯姻,隻要坐進陵月喜轎的人不是她,是我或者宋懿清又有什麼關系呢。”她頓了頓,又繼續道,“更何況,我與宋懿清對她而言,自然是後者更想讓她除之而後快。”
而她,不過是給了夜玉漱一個倒戈的理由罷了。
這天傍晚,太後便下了一道懿旨,将夜無憂出嫁的地點從将軍府改到了常甯宮。
臣子之女能從宮中出嫁,這對夜家而言,是天大的榮幸,他們自然不敢也不能推據。
摸着手中光滑明黃的卷軸,夜無憂眼中似乎是早已料到的波瀾不驚。
唔,七月初七,她想,那一天一定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