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門一下子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驚醒了被綁在床頭的男人。
他睜大眼睛,嘴裡被堵着東西,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然而幾乎同一時間到達的三人誰也沒理那人,“給本王搜!”
“是!”
三人帶來的侍衛全員出動,找遍了整個山莊内外,甚至掘地三尺都沒發現《萬毒書》的一根毛。
夜天羽将他身上的繩子斬斷,抽出從他懷裡露出一角的信。
“《萬毒書》已被我雲雀山醫者帶回,此人乃我雲雀山叛徒,将其留于此以解玉漱公主身上的‘七日殒’,三日後再将其帶回雲雀山接受門規懲處。”
“你便是偷帶着《萬毒書》跑出雲雀山的徐越?”
徐越眼神閃爍,吞吞吐吐不言語,心中把秦焰罵了個狗皿淋頭。
他倒甯願被他也一塊兒帶走,省的還要面對這些讓他驚惶不定的人。
夜天羽抽出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說本王這便殺了你!”
“是、小人是徐越……”
“可會解‘七日殒’?”
“會……”
他當即将徐越帶回了宮裡,命他立即研制‘七日殒’的解藥。
終于趕在最後一天,将解藥給夜玉漱服了下去。
從宋懿清的地盤搜出了雲雀山偷盜《萬毒書》的叛徒,便證實了夜玉漱的話,她身上的毒是被宋懿清下的無疑了。
夜天羽帶着徐越走後,夜天祺和夜天翼仍不甘心的又搜了一遍,再次一無所獲之後,兩人才面色不豫的回宮複命。
接連趕了七天的路,人和馬都十分疲憊,洛非歡下令今晚宿在客棧,休整一晚再繼續趕路。
這已經是東籬的邊境了,出了這道國門,便是陵月了。
宋懿清搭着流蘇的胳膊,緩步下了馬車,向四處狀似随意的望了一番,視線在不遠處的國門多停留了一瞬。
洛非歡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公主,請吧。”
她微微颔首,擡步走進了客棧。
這些天整個車隊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趕路,也就是走水路的時候,士兵和馬能休息一下,本來半月的路程硬是七天走完了。
不用說,她也知道這是夜無憂的意思。
她真是疑惑,一個小小的丫頭片子如何就城府這般深沉,手段這般了得,迷惑了夜重華不說,就連洛非歡也甘願幫她!
這幾天,她表現得像是終于認命了一般,不吵不鬧,安分的坐在馬車裡。
試探性的逃跑除了加重洛非歡對她的防範之外,沒有絲毫的好處,所以她要一舉成功。
這幾天跟随她馬車兩側的士兵,已經明顯松懈了。
夜半時分,極度疲累的士兵都陷入了沉睡,整個客棧一片黑暗,分外寂靜。
一扇門被輕輕推開,一團黑影輕手輕腳的邁步而出。
客棧房間數量有限,以至于整個大堂都是躺的橫七豎八的士兵,就連值夜的人都忍不住頻頻瞌睡。
小心翼翼的跨過橫七豎八的胳膊和腿,黑影終于來到了客棧大門。
在她一點點的推動下,兩扇門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大,灑進來的微弱月光,告訴她希望就在前方。
等縫隙可以容納她的時候,宋懿清立刻側身而出。
當她終于站在客棧外面的時候,甚至都不曾回頭看一下,立刻向着與國門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心在劇烈的跳,呼吸漸漸急促,雙腿也沒了力氣。
就在她靠着牆角大喘氣的時候,似鬼似魅的聲音自她頭頂幽幽響起,“明義公主這是要去哪?”
宋懿清大驚,連忙回身擡頭望去。
離她不遠的一處屋頂之上,一身紫衣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潋滟,墨發随風飛舞,看向她的眼神,猶如在觀賞一場跳梁小醜拙劣的表演,一閃而逝的譏諷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自從在馬車上醒過來之後,她最多的感受便是無力。
身旁無一心腹可供驅使,縱是滔天的計謀也無可施展。
洛非歡瞬間掠至她身旁,一個連連後退,一個步步緊逼,“怎麼,你該不會還想回去吧,回去等着東籬皇殺你的頭?”
宋懿清連連搖頭,就算她做錯了事,隻要見到皇祖母,她便會保下自己的!
她是不會允許皇上殺了她的。
“會不會被殺頭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輕笑一聲,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兩日前夜玉漱便回了宮,太後早就知道了,而她遲遲沒派人來接你,這意味着什麼,你應當知道的吧。”
“不可能!隻要皇祖母知道我的境況,必是不會同意我聯姻陵月的。”
“以前或許不會,但知道了你的種種欺騙與利用之後,就說不準了。”
宋懿清的心情越發沉重。
她已經消失七天了,夜玉漱也回了宮,皇祖母不會沒收到消息,難道真如洛非歡所說的一般……
“對了,除此之外,你給夜玉漱下毒逼迫她幫你的事情,東籬皇和太後也知道了,并且還在你的楓葉山莊搜到了雲雀山偷盜《萬毒書》的叛徒。”
下毒?萬毒書、叛徒……
這幾個詞在她腦中轉了幾轉,她便想明白了聯系。
夜玉漱服了《萬毒書》中的毒藥來栽贓她!
這樣一來,她所有的錯都成了情有可原,而她才是那個最大的罪魁禍首。
她知道夜無憂為了防止她偷跑回去,定會布置周全,她隻是沒想到她的動作會如此迅速。
“那個叛徒連同你身邊的婢女已經被押進了天牢,你說他會不會為了保命而說漏,公主前些日子借着裝病利用太後逼婚的事情呢?”
再也退無可退,宋懿清面白如紙,靠着粗糙的牆壁,失神的滑落在地。
她不怕洛非歡騙她,既然他說得出,她相信夜無憂一定做得到。
一切都完了。
皇祖母恐怕再也無法原諒她了。
洛非歡退後一步,嘴角噙着笑意,“今夜本殿便是放你走,你敢回去嗎?”
她敢嗎?她不敢。
回去便真的是死路一條。
這一次,她敗的徹底。
從客棧到這兒,也不過兩條街,洛非歡自顧自往回走,身後十丈遠的距離還跟着一個失魂落魄的女子。
這才是夜無憂的厲害之處,非但能将她送出去,還能讓她再也不敢回來。
不遠不近的跟在洛非歡身後,宋懿清已經在思考以後的事情了。
就算她壞事做盡,東籬也不會昭告天下,在世人眼中她是肩負重任的聯姻公主,到了陵月便是皇子妃。
幸好,情況還不是太糟糕。
她擡眼望了望前面風流蘊藉的背影,心思百轉。似乎,他并不如傳聞中的荒唐……
“洛非歡!”
前面的身影一頓,卻并未轉身。
宋懿清小跑上前,面上竟挂着笑,她看着他,“洛非歡,本公主要做十七皇妃。”
厲色一閃而逝,洛非歡笑得輕佻,“喲,前幾日不是還想做東籬夜王妃麼,這麼快就盯上陵月十七皇妃的位子了,難道公主通過這幾日的相處,發現本殿比夜重華更好了?”
提起夜重華,她還是心中一痛。
但原本對他滿滿的愛意,已經大半都轉為了怨恨。
“此一時彼一時,既要三擇一,那我便選你。”
即便她嫁入陵月的事情已成定局,她也要在眼下萬般不利的情勢下,為自己謀求更好的出路。
這時,洛非歡才正視了宋懿清幾眼,前一瞬還一臉蒼白的不能接受,短短時間内便已然想得如此透徹。
這女人,确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