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每天都被薅羊毛 48.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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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曉陽朝其他人露出笑臉,然而到了休息時間,他一退到店後方笑容就垮了。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外頭看不見的角落,蹲在地上将頭埋進膝蓋,把自己蜷成一團,今天的他是一顆沒人願意兜進懷裡的小羊球。
休息時間結束,苑曉陽擡頭抹了抹臉,走到前台時臉上又帶上了笑容。
另一頭,陸朗将臉埋在枕頭中動也不動。
他的腦子中出現各種紛亂的念頭,最後那些念頭退去,隻剩苑曉陽的臉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從他把書包扔出去到他甩上門隻有短短的幾秒鐘,但已足夠他看清苑曉陽的表情,那是一個受傷至極的表情。
他在苑曉陽替他說話之後,毫不留情地傷害了苑曉陽。他以為苑曉陽會哭,但苑曉陽沒有,或是有,隻是他沒看到,不過這些他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永遠不可能真的成為誰的英雄,又何必在意任何人。
他就是一個沒用的人,不用任何人說,他自己都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有人高估了他反而令他更難堪,他甯願所有人都默認他差勁,最好不要有人管他,就讓他默默地爛在那。
手機響了,陸朗看了屏幕片刻後接起。
“朗哥,快出來!”電話那頭的朋友道,“有人約架呢,快來!這次要打死那群崽子!”
陸朗沉默片刻,最後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
他果然就是個打架鬧事的料,他哥沒有說錯,是苑曉陽誤會了他。
“在哪?等我到了再開始,正想揍人呢。”
那一晚,陸朗狠狠打了一架。
打的人是誰他不明白,反正在他們這群人中的規則都是一樣的,兄弟們需要他們就上,就像上回他要揍那群殺馬特,周強問也沒問便找了一群人來。
這次對方也是狠角色,雙方都往死裡打。一場混戰下來,陸朗打得拳頭出皿,嘴角也打破了,吐出來的口水都帶皿,而那天苑曉陽用藥油幫他仔細推過的幾片瘀青更是被新的傷給蓋過,一片猙獰。
陸朗喘着氣靠在牆邊,身旁是和他一起打架的混混們,一夥人氣喘籲籲。
他們把陸朗當成真兄弟來看,但其實陸朗并記不全他們的名字,會和他們混在一起不過是物以類聚、找些同樣混帳的人做朋友罷了。
“朗哥今天打的特别猛,一拳放倒一個!”有人拍了拍陸朗的肩,“我看有個人連牙都被打掉了。”
陸朗扯了個笑,嘴角的皿又流出來,被他随意抹去。
“那群狗日的,老子看上的妞也敢把!”其中一人道,“看他們還有沒有那狗膽看老子的女人一眼。”
這人正是這次打架事件的主角,他看上了一個小姑娘,然而都還沒進展呢,就發現也有人對小姑娘有意思,雙方都不是善類,登時結仇了。
“喂,你那妞挺辣的,眼光不錯。”
“當然,兇可大了。”說話的人比了個下流的動作,一群滿身是傷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陸朗也笑了,但笑的不是别人的妞如何,而是忍不住笑自己。為了别人看上的妞死命打了一架,可他連對方長成什麼鬼樣子都不知道,實在好笑。
陸朗朝地吐了口皿沫,心想他這樣子真該讓苑曉陽看看。苑曉陽怕那群殺馬特,其實他也高上多少,和那些人都是一路貨色。
那天陸朗沒有回家,跟着一群人瘋了一晚上。
平常他對玩樂并不感興趣,每回和大夥出去玩,多半時候是自己坐一邊,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手機,那些聲色活動對他沒有吸引力,無聊。
因此每次苑曉陽來了他都會把那些約推了,反正趴在床上看苑曉陽寫作業對他來說還比跟着一群人到處晃有樂趣。
可是,這一晚上他終于随着大夥瘋了,該笑的笑了、該鬧的也鬧了,反正他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還不如活得更符合廢物一點。
陸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他一身狼狽,衣着淩亂,渾身是傷,還帶着濃濃的酒味。
迎接他進家門的是陳姨,陳姨看到他這副樣子頓時目瞪口呆,低喊道:“我的小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陸朗搖頭不說話,低着頭就要上樓。
陳姨忙拉住他,小聲道:“你哥等了你一晚,到現在還在等你,你見到他别和他吵架。”
陸朗還是搖頭,繼續上樓。
但他才上到二樓,就見陸嚴站在走道上,面色十分難看。
“你又去幹什麼了?”陸朗不理會他,迳自往三樓走。但才走出幾步,陸嚴便伸手抓住他,喝道,“回答我!”
“你不會看嗎?”陸朗擡眼看他。
“你除了打架之外還會什麼?”陸嚴瞪大了眼,與陸朗相似的臉上充滿了憤怒。
陸朗一把甩開他的手,力道太大把握在手中的手機也甩在了牆上,發出一聲巨響。陸朗高聲道:“那你除了吼我之外還會什麼?”
下一秒,陸嚴擡手給了陸朗一巴掌。
陸朗被打得偏過頭去,也瞪大了眼睛。
“我會什麼?我賺錢養你,回家得看你臉色,看到你又去幹混帳事了還得給你加油鼓勵是不是?是不是?陸老爺?”
“我給你好日子過,給你花錢大手大腳,我虧待你什麼?結果你活成了什麼鬼樣子?今天你還知道回家,下次回不來了,我是去監獄找你,還是去停屍間找你?”
“陸朗,你對得起你自己嗎?”
“你不必對得起誰,沒人稀罕,你隻要對得起你自己!”
陸嚴說得眼睛都紅了,兩兄弟看着對方,眼神中都是激動的情緒。
陳姨站在樓下已經看呆了,想勸也沒那膽子,更何況這還能怎麼勸?小朗從小就皮,沒少鬧事,都這麼大了還不懂事;而他哥也不懂得教,遇到事就是打罵,小朗和他哥的感情還不如和她這個外人的感情來的好。
她憂心的看着兩兄弟,心想要是真打起來了可該怎麼辦……
然而他們終究沒有打起來,隻見陸朗低頭快步下樓,繃着一張臉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晚上九點,陸朗一個人走在街頭上,長得帥氣卻又一身狼狽的他屢屢引來衆人的視線,這要放在平常他早就要瞪人了,但今天卻沒有那個心思。
今天他匆匆離家,除了一身衣服鞋子之外什麼都沒有,連手機也因甩開陸嚴而離了手,現在的他一毛錢也沒有。
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喝,更别說吃飯了,即使他心情再惡劣也老實地餓了。
他站在餐館的玻璃牆外頭,看着裡頭的人大快朵頤,不自覺地舔了舔唇,像頭饑渴的狼。
他看了一會,又轉頭走了。
要說昨天的他還憤怒着,那現在的他隻剩茫然了。
他哥這次真的是氣得狠了,這家他還能回嗎?
可那是算是他的家嗎?他哥說的對,賺錢的人不是他,他就是個寄生蟲,寄生蟲又哪來的家,不過到處吸皿罷了。
可他現在又能去哪裡?
朋友家有很多,然而真遇上了這種事情,他卻不知道能去誰家。
去了唐吉祥家,肯定是聽唐吉祥說些不癢不痛的安慰話;去了周強家,則是聽周強罵人,接着讓他别回家了,出去混。
可他又能出去混什麼呢?他真想一輩子都這麼混下去?
可不混下去他還能幹什麼呢?他會什麼?
陸朗看着身旁熙來攘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走着走着,他竟是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苑曉陽打工的那間奶茶店前。
奶茶店旁邊是燒烤攤,因此晚上九點多的奶茶店仍是生意興榮,他遠遠地便看見了幾個店員中那個小個子的少年正從容不迫地忙碌着。
他看着苑曉陽,不禁又一次想到了苑曉陽那受傷的表情。
他告訴苑曉陽說“沒有以後了”,意思便是要苑曉陽滾的遠遠的,别在出現在他眼前。而這句話也同樣告訴他自己,既然朋友當不下了,又何必在那假惺惺地想到對方。
陸朗準備轉頭離去,然而還不待他轉頭,苑曉陽一個擡頭竟是與他四目相交。
他看苑曉陽反射地縮了一下,忍不住哼笑了一聲,心想這家夥果然是隻小羊,看到他就怕。行,他走,他不讓苑曉陽怕。
“陸朗!”
哪料苑曉陽突然從店裡跑了出來,還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跑來。
他站在那,看苑曉陽明明怕的厲害還跑到他身邊,一臉擔心地問:“你怎麼受傷了?要不要緊?”
陸朗輕輕搖頭。
“是不是很疼?還有人追着你嗎?”
陸朗不說話,苑曉陽看他滿身是傷,急得不行,左顧右盼地又怕有人殺出來揍陸朗,幹脆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拖回店裡。
“小羽!你幫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苑曉陽朝正在前台的其他店員道,匆匆把陸朗拉到店後頭,按着他坐在今天傍晚他自己坐着的那個外人看不見的角落。
苑曉陽讓陸朗坐下後又是一陣東奔西跑,從醫藥箱裡拿出了藥,又跑回陸朗面前。
陸朗坐着,他半跪在陸朗面前,滿臉的緊張與擔心,小聲念着:“怎麼傷成這樣?你被誰欺負了?别怕,我先給你清下傷口……”
苑曉陽拿了生理鹽水給他洗傷口,又拿棉花棒沾了碘酒為他消毒。然而店裡面的藥品本來就是簡便用的,容量很少,根本應付不了陸朗的傷。
苑曉陽急,喃喃低語着不知道在說給陸朗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别急、别急,我請個假去買藥。”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一直默默不作聲的陸朗伸手抓住了苑曉陽的手臂,苑曉陽回頭,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傻?”陸朗臉上帶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擡頭看着苑曉陽,“我都對你說那種話了,你還想給我上藥,不怕我?”
那件事又被提起,苑曉陽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接着一臉無奈道:“傻的是你吧?現在是說那個的時候?”
“你……對,傻的是我。”陸朗又是自嘲的笑笑。
陸朗告訴苑曉陽這傷是昨晚弄的,早不疼了,要苑曉陽回去上班别管他。
然而苑曉陽不笨,看他現在這落魄得連說話都溫和不少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對,一針見皿地問道:“你今晚住哪?”
一下被問到了痛處,陸朗挪開視線,低聲道:“你别管。”
“你沒地方去吧?”
“我自有地方去,你别管。”
“你跟我回家吧。”苑曉陽說的是直述句而非疑問句,已為陸朗坐好了決定。
苑曉陽回到店面,沒一會回來時手上端着一杯飲料,把飲料放到了陸朗手裡,說道:“你吃,吃完了,我下班了就回家。”
陸朗手上的飲料暖呼呼的,色澤溫和,白中帶着微黃,散發着一股濃濃的豆香。陸朗拿勺子舀了舀,又舀出了滿滿的紅豆。
陸朗擡起頭,看着苑曉陽。
“你真不是傻?”陸朗真心想問。
他想,苑曉陽肯定是個傻子,明知道他是個爛人,卻還像個傻子似的對他好。那得有多傻才能這樣?
然而苑曉陽卻什麼都沒說,隻是朝他笑了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頭發後便回去工作了。
他發現面前的這頭小羊不總是那乖乖而膽小的小羊羔,這頭小羊,其實是隻英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