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從她屋裡出來
寫生結束後便是一個愉快的周末,程燕西直接開車來帶季涼離開,留下一衆眼巴巴望着的學生。
“教官真是威武霸氣啊!他要是能抱我一下,我少吃一頓飯也願意!”
“可是教官憑什麼能帶走季涼啊!我也想讓我爸來接我,可老師不讓啊!”
“你爸能跟教官比嗎?!教官說不定是個校級的頭頭,老師敢惹嗎?”
蘇楠聽着一群女生在嘁嘁喳喳聊天,偷偷撇了撇嘴。程燕西那家夥是少将!少将啊!一群無知的小屁孩,将級的長官,誰敢擋着他啊!
“唉……”想到這裡,蘇楠突然歎了口氣。程燕西一家算是在濱海隻手遮天了,雖然行事比較低調,可權力在那裡,想出手就出手,季涼如果想離開,能走的了嗎?
往濱海走的軍用越野上,季涼坐在車後,享受着小孫超高的開車技術,絲毫不覺得晃。
“你跟爺爺說我受傷的事了嗎?”季涼問道。
“提了一下,沒說你滾下山坡,隻說腳扭了。”程燕西坐在季涼身邊,淡淡的開口,“我怕老人家聽了再擔心。”
“恩,沒說就好。”季涼輕輕莞爾,“爺爺脾氣不好,凡是順着他,不要讓他情緒太波動。”
鈴鈴鈴……
安靜的車廂裡,程燕西上衣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程燕西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不自然起來。
――程然。
季涼稍微一擡眼就看到屏幕上的兩個大字,頓了一秒,又稍稍别開臉。
手機還在不停地叫嚣,程燕西覺得自己像是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餘光看了季涼一眼,背過身,面朝着車窗的方向接起手機。
“喂?”
“燕西……咳咳,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電話那頭傳來程然虛弱的聲音。
“馬上就回去了。”程燕西皺了皺眉,将自己的聲音放到最低,“你的感冒加重了嗎?”
“有點發燒。”
“記得去看醫生。”程燕西抿抿唇,“你現在在哪裡?”
“在大院,醫生來看過了。”
“……恩。我馬上就回去了,到家再說吧。”
“那我等你回來。”
程然西一臉不自然的挂斷電話,回身坐好,看到季涼已經拿着速寫本寫寫畫畫起來了。他抿抿唇沒有說話,季涼等着他開口卻沒等到,心裡自嘲的笑了一聲,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畫作中。
車廂裡一陣沉默,接下來的路程中誰都沒有再開口。
濱海軍區總政大院,程家。
程燕西推開車門下了車,身子探進車廂裡,自然而然的要抱季涼下來。季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裡一别扭,微微側身,讓程燕西抓了個空。
“怎麼了?”程燕西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
“我……”季涼緊張的舔了舔唇,“我,我自己下去吧。爺爺就在屋子裡,影響不太好。”
“你腳受傷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再說爺爺看到會說什麼?你就知道瞎擔心!”
“可是我……”
兩個人正在對峙,卻突然被程然的聲音打斷。
“你們總算回來了!”程然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還推着一個輪椅,面色潮紅的走到車前,“我聽說季涼腳受傷了,特地把輪椅推出來,季涼坐上來,這樣方便一點。”
“你不是發燒了,怎麼出來了?外面這麼冷。”聽到聲音,程燕西忙站直身子,從車廂裡露出腦袋來,語氣責怪的開口,關切之心卻溢于言表。
季涼微微蹙眉,推開另一邊的車門下車。早在新婚之夜,程然信誓旦旦的說要搶回程燕西,她就對程然有了防備,在公司裡更是能避開她多遠就避多遠,可現在程然裝作對自己情深意切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怎麼還不進來啊?父親都等着急了!”陳婷也從屋子裡走出來,一看季涼站着,連忙對程然說道,“你不是搶着出來送輪椅,怎麼還沒讓小涼坐上?快點!”
“……哦。”
“我來吧!”程然剛要上前,程燕西卻主動接過她手裡的輪椅,“你感冒了,進屋休息。”說完,走到季涼身邊,“坐上來!”
“謝謝。”季涼小聲道了謝,乖乖坐到輪椅上。其實,如果不是因為長輩在,她才不會這麼順着程然,更不會順着程燕西的心意來,給程燕西面子,是她基本的道德素養。
客廳裡,程老爺子一見季涼被推着進來,拄着拐顫巍巍的就站了起來,滿臉關切和心疼,“丫頭的腳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爺爺,不礙事的!隻是包紮的太誇張了!”季涼連忙安撫的說道,“爺爺要是不信,我站起來你看看,走路都沒問題的!”
“我信我信!”老爺子連忙擺擺手,“快别折騰了,上去休息!好好休息!晚飯也别下來了。還有陳婷,今晚弄點骨頭湯多給小涼端上去補補。”
“哎,好的,父親。”
程然站在幾個人最後,看着程老爺子對季涼毫不掩飾的關心,心中又氣又堵又恨!為什麼不是她?程燕西身邊的女人為什麼不能是她?程老爺子當初對自己趕盡殺絕,就是想把季涼往程燕西身上推是嗎?不可能!程燕西隻能是她的!
夜微涼。
季涼在屋子裡吃了飯,保姆還沒上來收拾碗筷,程燕西倒先上來了。
“吃好了嗎?”程燕西問。
季涼點點頭,卻沒想到程燕西主動開始收拾碗筷,季涼吓了一跳,連忙道,“你快放下,我……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坐下!”程燕西狠狠瞪了季涼一眼,三下五除二把東西收拾好,端起來就走,“一會兒我上來。”
“哎……”季涼的話說了半截,就被程燕西阖上的門闆格擋了。季涼微微蹙眉,越來越搞不懂程燕西了。
“咳咳……”程然的房間裡傳來一陣咳嗽聲。
程燕西端着碗筷走了兩步,聽到走廊那頭的咳嗽聲,腳步猶豫了好久,将碗筷放到門口的牆邊,自己往程然房間走去。
叩叩叩!
“進!咳咳……”
“好點了嗎?聽你咳嗽很厲害。”程燕西推開門,單手抄在口袋裡,狀似随意的走進卧室。
“燕西!”程然一看程燕西來了,立刻笑逐顔開,蹦蹦跳跳的從床邊往程燕西身邊跑。
“你慢點!”程燕西一皺眉,“都生病了還跟小姑娘一樣!”
“我就是小姑娘!”程然湊到程燕西身邊。
“吃藥了沒?”
“沒有吃。”
“為什麼沒吃?”程燕西一凜眉。
“藥太苦了,不想吃。”程然說完,突然賊溜溜的轉了轉眼珠,“燕西,還記得以前我不想吃藥,你是怎麼喂我的嗎?”
程燕西心頭一跳,飛快的說道,“不記得。”
“你騙人!”程然猛地抓住程燕西的手臂,“你都是先把藥放到自己嘴裡,然後再喂到我的嘴裡。咯咯……那個時候最喜歡逗你了,喝完藥之後故意親你,你一下子就臉紅了!”
聽她說完,程燕西此時的臉上也有點暗紅。當初自己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懂,所有的關于男女之間的事都是程然教給自己的,親吻這種事也是她主動,可現在……他怎麼就對季涼如狼似虎了呢?難道真的是因為憋了這麼多年憋出來的嗎?
程然看着程燕西一副出神的樣子,緩緩地、妩媚的一笑,将腦袋放到程燕西肩上,“燕西,我發燒了,很難受,今晚留下來陪我睡好不好?”
程燕西立刻回神,從肩上開始,隻要程然接觸到自己的地方都一點點的麻酥起來,他渾身僵住,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連忙推開程然,“你瘋了?”
“這樣就是瘋了嗎?”程然擡了擡眼,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燕西,我跟你六年未見,從我回來我們都沒好好相處過,連三分鐘都沒有!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嗎?真的,忘了我們的過去嗎?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這裡是程家!”程燕西咬牙切齒的開口,“在程家,我們沒有過去!”
“程家怎麼了?”程然諷刺的勾了勾嘴角,“燕西,你這樣,我該高興還是難過?我們單獨相處你會怕被别人看到,這樣是不是說明,你還沒忘了我?沒忘了我們的關系?”
“别說了。”程燕西緊緊握起拳頭,渾身散發着隐忍的怒氣,“從六年前你離開濱海,坐上飛機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關系就緊緊限制在姐弟上了。”
“我不甘心!我是被逼離開的!”程然吼了一句,“明明是我們先開始的啊!你父親跟我母親,隻不過相親一場就在一起了……可我們不一樣啊!燕西,我不求名分,隻要,隻要你還喜歡我,這就足夠了!你可以帶我去你的部隊,我們……我們永遠不回來了好不好?”
“你發燒了,現在說的都是胡話。”程燕西皺了皺眉,“我過來隻是看看你的病情怎麼樣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燕西!燕西!”程然連忙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邁開腳步的程燕西,将腦袋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你别走,你别走……就陪我一晚!隻要一晚!我什麼都不求!”
程燕西隻覺得呼吸一滞,身上的火像燎原一樣迅速蔓延到全身。
“少夫人啊!”走廊上突然傳來保姆的聲音,那保姆是個五大三粗的農村人,丈夫在戰場上犧牲了,自己拉扯着孩子,順便在程家當保姆賺些錢,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大嗓門。剛剛那一嗓子,喊得整個樓層的人都聽到了。
季涼在卧室就聽到響亮的聲音,一愣,掀開被子下了床。
“少夫人啊!”周嫂在季涼卧室門口喊道,“你的碗筷放在走廊上,是要我收走嗎?少夫人,您聽到了嗎?”
咔哒――
季涼一下打開門,吓了周嫂一跳,“哎呀,少夫人怎麼出來了?”
“沒事。”季涼應了聲,看到周嫂手裡的碗筷,心裡納悶程燕西去哪裡了,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麻煩周嫂把這些收走吧,我都吃完了。”
“行啊,那我下去了。少夫人您趕快回床上躺好啊!下次直接放在屋子裡,不用拿出來放到走廊上。”
“恩,好的。”季涼點點頭,看着周嫂離開後,剛要轉身關門,走廊另一頭卻突然響起開門聲。
條件反射般的擡頭,季涼一眼就看到從程然屋子裡走出來的神色慌張的程燕西。
程燕西剛剛進了程然的屋子?
季涼的心一下子涼到底,從頭頂到四肢末端,似乎都沒有知覺了。楓山的兩晚就像世外桃源般惬意,她忘了程燕西的身份,程燕西也忘了對她的恨意,所以兩個人才能相安無事。可一回來,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程然,程然果然沒讓她等太久,一回來就在長輩眼皮底下讓程燕西進她屋子了……
程然房間内,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到床上,想到剛剛程燕西逃也似的沖出去的樣子,她氣得渾身發抖。
“我已經結婚了,程然,你是我姐姐!”
程燕西的話一遍一遍回蕩在腦海裡。程然仰面倒在床上腹議,燕西,這段父輩許諾下的娃娃親,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走廊7;150838099433546上,程燕西倚在程然房門上,平複着自己的心情,一擡眼卻正好與季涼對視,“季涼……”
季涼看到程燕西微張了張嘴,一皺眉,手上已經用了力,将門合上,程燕西的臉在門縫中慢慢變小直至消失。
咔咔咔……
季涼一瘸一拐的往床邊走去,剛走幾步就聽到走廊裡傳來越來越近的軍靴聲音,心一緊,果然立刻聽到了身後開門聲,緊接着是程燕西洪亮的聲音,“季涼!”
季涼身子一頓,緩緩的轉過身來,看向程燕西,“就不怕爺爺看見嗎?”
“我……”程燕西一時啞然,蒼白的解釋,“我什麼都沒做!我隻是去看看她的病情!”
“難道你還想幹别的嗎?”季涼諷刺的一下,整個人像小刺猬一樣突然充滿防禦性的盯着程燕西,說出的話也帶着尖銳的刺,“你跟程然的事我不管,但你如果要在爺爺面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允許!”
“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程燕西周身忽然斂起怒氣,高大的身軀向季涼逼近一步,“你覺得我會讓爺爺有事嗎?你覺得我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你别把我想的太不堪!”
“是你做的太讓人不放心!”季涼灼灼的盯着程燕西,“新婚之夜的事想必你還沒忘吧?”
程燕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他張了張嘴,“那晚是個誤會!我,我跟她……”
“我沒興趣知道。”季涼淡淡的轉過頭,又轉過身,慢慢往床邊走去,“隻要别讓爺爺看到别讓他生氣,你要做什麼我不會管。”
“季涼……”
程燕西突然從嗓子眼裡低吼出季涼的名字,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季涼身後,将她的身子一翻,推着她的肩膀壓她到床上,目光如炬,惡狠狠的開口,“那我呢?!你隻關心爺爺,我怎麼辦你想過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麼?”季涼忍着肩上的劇痛問道。
程燕西雙眼猩紅,沒再開口,隻是突然俯下身咬住季涼的脖子,吓了狠勁兒,像吸皿鬼一樣,仿佛要将季涼榨幹。
“呃……”季涼痛苦的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他程燕西并沒有停下,手反而探進季涼的衣服,冰冷的溫度讓季涼極不适應。
“放開我……”
“不可能!”
程燕西看着季涼,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閉上眼,眼前的幻影也都是季涼的樣子。季涼!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逼瘋了?!一口一個不想管、沒興趣,我的事你就這麼厭惡嗎?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應該是我厭惡你的!
砰!
程燕西右手握拳,鐵拳一下子捶在季涼腦袋一側,他的身子緊緊繃着,忽然放開季涼,從床上下來,毫無留戀的往外走。又一次‘砰’的一聲,房門緊緊合上。
季涼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呼着氣。暗自惱怒,季涼,你今天太沖動了!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爵色酒吧。
程燕西輕車熟路的來到二樓最裡那間茶香萦繞的包間,‘哐啷’一聲踢開門,修羅一樣冷着臉。
“門開着,你不必踹。”賀景榮挑挑眉,目光落到程燕西身上,波瀾不驚的模樣,“來說說,怎麼又在季涼那裡受委屈了?”
“受你娘的委屈!”程燕西走進房間,眼睛危險地一眯,高大的身子窩進沙發裡,“别再跟我提季涼!”
“那林可的事你也不管了?”賀景榮問。
一聽這個,程燕西神色立刻變了,哼了一聲,“我一向公私分明,林可的事當然要管,估計馬上就有結果了,交給校方處理吧!”
“不交給警方?”
“算了,她也挺可憐的。”程燕西蹙了蹙眉,“從小沒有父親,生活的很艱難。”
“我知道一個人,比她生活的還艱難。”賀景榮臉上的慵懶不複。
“誰?”程燕西偏過頭來問。
“季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