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傳說?”對于九黎族,宋元寶知之甚少。
“九黎以前是部落民族,後來被統一了,一統部落建朝西嶽的那位王,他的瞳色就異于常人,被奉為天選之子。”
宋元寶似乎明白了什麼,“你的意思是,從那以後但凡西嶽出現跟先王一樣的瞳色,就會被奉為天選之子?”
趙熙說:“他們會認為那是先王轉世。”
宋元寶驚了一驚,“阿木爾是皇族人?”
趙熙緩緩道:“北燕那位皇貴妃,是西嶽嫁過去的公主,當年北燕内亂,叛軍攻打到皇都,西嶽公主親率三十萬大軍支援。後來,這三十萬大軍就成了她的嫁妝,常駐北燕。燕皇不僅沒有懷疑她的用意,還被美色所惑,對她百依百順,如今的北燕,其實是皇貴妃在控權,我們與北燕的這場戰争,說白了是西嶽公主的複仇之戰。”
頓了頓,趙熙繼續道:“我剛得到消息,雲淮此去北疆在涼州城殺了北燕兩位宗師。看來,這場大戰是不會輕易結束了。”
宋元寶腦子轉得飛快,馬上把趙熙剛才的話全部聯系起來,“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把阿木爾作為籌碼,北燕就有退兵的可能?”
趙熙點頭,“那是九黎族信仰中的轉世王,就算是北燕皇貴妃,也不可能不顧忌。”
宋元寶面上露出愁色,“就算阿木爾身份特殊,也架不住楚國百姓的口誅筆伐啊,在楚國,他可不是什麼轉世王,而是所謂的‘妖怪’,殿下應該聽說了,外面鬧得很大,要蘇家把那孩子交出來祭天。
這段日子,林姨都不敢出門,蘇家大門外常常被聲讨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
“讓他們鬧,鬧得越大越好。”趙熙說。
宋元寶愣了一愣,“這又是為何?”
趙熙回道:“北燕在楚國境内有探子,這邊的情況,很快就能傳到皇貴妃耳朵裡。”
皇貴妃自己就是西嶽人,她深知九黎族的信仰,若是知道阿木爾在楚國京城,對于兩國交戰的事,一定會再三考量。
宋元寶垂頭喪氣,“那我這趟入宮,算是白跑了?”
“先回去罷。”趙熙的神色突然肅穆下來,“事關兩國邦交,我必須要從大局考慮,就算蘇擎再戰功赫赫,我也不能為了他們家而做出強權鎮壓百姓的舉動,未來的日子,就隻能先委屈蘇夫人了。”
……
宋元寶回到家,溫婉已經從蘇府回來。
見着人,溫婉滿懷期待地問:“如何,殿下有沒有辦法?”
宋元寶看了看溫婉,欲言又止。
溫婉一瞧就知情況不妙,但還是忍住急躁,“沒事兒,你慢慢說,我聽着呢。”
宋元寶坐下來,喝了半盞茶才想好措辭,他蹙着眉,語氣滿含歉意,“娘,您這段日子别再去蘇府了。”
“為什麼?”溫婉有點懵,不是說元寶入宮請太子幫忙的嗎?怎麼如今反而轉過來讓她别去找林潇月?
宋元寶實在不忍心,但還是把趙熙跟他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了溫婉。
當得知阿木爾是西嶽皇族,他那雙眼睛是九黎族的信仰,隻有把阿木爾交出去,兩國戰争才有可能提早結束,溫婉呆住了。
“看得出來,林姨很喜歡那個孩子,可能已經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待了。”宋元寶歎口氣,“她一定不舍得阿木爾被送去北燕。”
溫婉心下一沉。
是啊,林潇月舍不得,她自己沒能把蘇擎的兒子平安生下來,心中本來就存着一份愧疚,後來,阿木爾出現了,她好不容易适應了這個孩子,把阿木爾當成她和蘇擎親生的,如今若是有人告訴她,阿木爾現在就是個人質,将來會被送往北燕,她一定會崩潰的。
而自己作為林潇月的好友,絕對不能告訴她真相,可如果不告訴她,還去找她,日日勸她,那就是在騙她,将來她得知了真相,會恨死自己的。
溫婉忽然陷入了兩難境地,滿心糾結,“我若是什麼都不做,也不去蘇府,她一定以為我見死不救,不肯幫她。”
“娘對外稱病吧!”
宋元寶提建議道:“我知道您和林姨關系要好,她能在緊要關頭寫信求助于娘,可見對娘十分的信任。這件事,您是最為難的,不能不幫,又不能幫,唯一的辦法,就是稱病,您一病,便可撒手什麼都不用管了。”
“要是你爹在就好了。”溫婉說:“他興許會有辦法。”
“就算爹在,他也一定會讓娘這麼做。”宋元寶語氣笃定,“殿下是為了大局考慮,爹身為朝廷命官,不該徇私,也不可能徇私。”
那也就是說,她這個病,是裝定了。
溫婉心下有些難受。
“我這就讓人去蘇府回話,說你病了。”
宋元寶說着要往外走。
“元寶。”
溫婉喚住他。
“怎麼了?”宋元寶回過身來。
溫婉猶豫了一會兒,“我幫不上你林姨的忙了,卻不忍看她如此戰戰兢兢,能否讓衛骞撥兩個人過去蘇府,幫我護着他們母子三人,别讓刁民們有機可乘。”
宋元寶颔首,“好,就按娘說的做。”
……
聽說宋元寶入了宮去見太子,林潇月就一直在府中等消息。
好不容易宋府有小厮過來,卻是告訴她,溫婉病了。
“早前還好好的人,怎麼回事?”林潇月心下焦急,問那小厮,“大夫看過沒,要不要緊?”
小厮按照宋元寶吩咐的說:“我家夫人昨夜受了寒,今兒一早都是拖着病體來的蘇府,回去就起了燒,如今剛喝了藥,大夫讓靜養着,不可再操勞。還有,夫人讓我轉告您,說太子近日在乾清宮侍疾,又要忙着處理北疆軍報,可能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顧及外頭的事,最近這段日子,夫人就帶着兩個孩子在家裡避避風頭,等過些日子她大好了,再來看您。”
林潇月神情有些怅然,“我知道了,那你回去讓她好好休息,内宅庶務,請二太太多幫襯些。”
說完,又讓管事媽媽去庫房裡選了幾樣補品讓小厮帶着回去。
宋府小厮走後,金枝入了林潇月的屋子。
先前那些話,她在外頭都聽到了,當即就冷哼一聲,“什麼病倒,要我說,多半是宋家不敢蹚這趟渾水,她又不想得罪夫人,幹脆裝病諸事不管。”
“住嘴!”林潇月怒道:“溫婉從來不會騙我,她說病了,那就一定是病了。”
“夫人!”金枝無奈,“之前來咱們府上的時候,宋夫人面色紅潤,哪有一點受了風寒的樣子?這不擺明了告訴咱們,他們家不想管這事兒嗎?”
見林潇月皺着眉頭,金枝繼續道:“如今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朝廷也沒個人站出來說話,想來是默認了那些傳言,這種關口,誰跟咱們家沾上那就是與整個楚國百姓為敵,自保都還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出面幫咱們?宋大人仕途一片坦蕩,除非他想自毀前程,否則斷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替咱們出風頭。”
“你别說了!”林潇月還是堅信溫婉不會騙她,“吩咐下去,這幾日府上的人能不出去就盡量不出去,待在府裡安全些。”
金枝抿了抿唇,“夫人,要不奴婢使喚個小子去濟州,把這事兒告訴老爺,他路子廣,興許能幫着想想辦法?”
“别告訴我爹。”林潇月制止她,“你說得對,這件事鬧得太大了,任何人沾上都會自毀前程,我不想讓他因為我而毀了林家基業,更不想讓他為我奔波勞累,就這麼着吧,好歹,府上還有七爺給我留下的幾個暗衛,有他們在,咱們暫時是安全的。”
金枝聽着就落了淚,“要是七爺在,那該多好啊,他肯定不會讓夫人受這份委屈的。”
林潇月想到丈夫,面上露出一抹自我安慰的笑容,“七爺在北疆為國征戰呢,很快就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