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沖歎了一口氣:“這個何歡,有賊心沒賊膽啊。之前威脅要搶走我的火控手的時候,怎麼不見這麼畏首畏尾?”
這時候,賀行已經端着早餐走到了他們桌,才剛放下餐盤,葉陽就一把抱住了他。
“賀行!吓死我啦!你沒事就好啊!我還以為你怕黑,還以為你有那個什麼幽閉空間恐懼症……”
賀行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用整張桌子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怕黑的明明是何歡啊。”
“哦?何邪怕黑?”許沖一臉遺憾,“早知道我就把他關小黑屋了!要他沒事觊觎我的火控手!”
何歡也端着餐盤坐下,将自己的豆漿換給了賀行。
但是賀行的手指卻在許沖的面前敲了兩下:“何歡觊觎你的火控手?這個事情我們要詳細地分析一下。”
“我沒有觊觎過他的火控手。”不等許沖開口,何歡就先一步開口了。
“啧。就是在這樣吃早餐的時候,你就坐在桌子角上,利用你外形的優勢以及S級戰艦操作員的光環,看着我的火控手。”許沖忍了何歡這麼久,忽然之間意識到,報複的機會來了。
葉陽正要張嘴說什麼,旁邊的言喻風神色安然地拿起肉包子,塞進了葉陽的嘴裡,低聲說:“什麼也别說,安靜吃瓜。”
何歡無奈地笑了笑:“你家的火控手隻是崇拜我而已。你應該做的不是指控我坐在桌角上看了他一眼,而是要提升自己的實力和默契度,讓他來崇拜你。”
說完,何歡就像沒事兒人一樣,低下頭吃早餐。
那兇懷坦蕩的樣子,堵得許沖難受。
言喻風小聲說了句:“第一輪,許沖戰敗。”
賀行沒有說話,非常認真地吃着他的芙蓉蛋培根卷。
許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你當時為了逼我裝你男朋友,跟你去808試駕島騙賀行,你還記得你拿什麼威脅我嗎?”
“我沒威脅過你啊。”何歡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沒威脅過我?是誰說,如果我不跟你去,你就要帶我的火控手去看電影!電影的名字是《幹柴烈火》!”許沖說。
言喻風沒忍住,咳嗽了起來。
賀行還是不動聲色地吃着芙蓉蛋培根卷,不緊不慢地喝着豆漿。
“如果你想約你自己的火控手去看什麼《幹柴烈火》,你就放心大膽地約。我又不會嘲笑你。”何歡擡了擡眼皮子。
這話裡的意思就是說許沖對自家的火控手有意思,還要強拉何歡下水。
如果不是了解何歡的為人,言喻風都要以為是許沖在颠倒黑白了。
賀行吃完了早餐,擦了擦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昨天不是說好了帶我們去參觀戰艦嗎?被那個洛天河還有吳潤一頓折騰,沒看到。今天還能看嗎?”
“可以啊。”何歡笑着點了點頭。
“那,咱們走吧。”
賀行一起身,葉陽也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咽下去,要跟着一起去。
誰知道賀行把他摁回了原位:“你跟着老許一起吧。”
“啊?”葉陽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但是賀行沒有解釋,已經和何歡一起離開了。
“老許?我很老嗎?他叫我‘老許’?”許沖指了指自己,向言喻風表示不滿。
他跟言喻風可是一個年紀的啊。
“沒事,他也叫我‘老言’。誰要比起我們,人家更加新鮮熱燙呢?”言喻風不緊不慢地繼續吃早餐。
“可是,為什麼不讓我也去看何歡的戰艦?”葉陽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
言喻風直接在葉陽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你傻啊。人家神仙打架,你跑去旁觀,小心被打爆腦袋。”
許沖眼睛一亮:“神仙打架?你是說……賀行要跟何歡清算?”
“你覺得呢?”言喻風笑着反問。
“我還說賀行那小子怎麼那麼沉得住氣,一點都不打算跟何歡計較的樣子。”
何歡帶着賀行,一邊走一邊介紹着基地内部的設施。
有不少月球要塞的工作人員從他們身邊路過。有的是戰艦操作員,還有不少機械師、指揮塔以及數據庫的工作人員。
其中有一個戴着眼鏡的女孩兒認出了賀行,“你是不是【絕世渣男】的駕駛員賀行?我看過你的比賽!”
賀行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是賀行。月球要塞……也能看比賽嗎?”
“能的!能的!就是看不了直播!隻能看上傳之後的比賽!你真的太酷了!”
聽到了女孩兒的聲音,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你是賀行?你真的是賀行?我看了你跟林海瓊的一對一,太他麼精彩了!我是這裡的機械師!希望你加入我們,讓我有機會為你維護戰艦!”一個年輕的機械師也走了過來。
賀行一直都不習慣有人崇拜自己,但是那句”讓我有機會為你維護戰艦”讓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當年,關城就有專屬的機械師,那位大哥在關城犧牲之後也退役了。想到這裡,賀行不由得有些惆怅。
“謝謝……”賀行很認真地說。
“卧槽,是賀行?你真的是賀行!你還跟……還跟歡神在一起?你們……你們是要匹配了嗎?你是我歡神的火控手嗎?”一個戰艦操作員也萬分熱情地圍了上來。
“歡神?”賀行看向何歡,他也是昨天看到何歡的生物識别信息才知道這家夥是個S級的操作員。
但是被人當作神來崇拜,這也太誇張了吧?
“你要是跟我匹配上了,你也是神。”何歡好不知羞地說。
“匹配?你們是要去做匹配測試嗎?”
忽然之間一堆人圍了上來,一張張臉充滿期待,一雙雙眼都是興奮。
好像賀行不點頭,這些星星都會暗沉下去。
“我怎麼感覺……被你給暗算了?”賀行皺着眉頭說。
“你來到我的身邊,你還在車上吻了我,願意跟我一起吃飯睡覺……難道不是同意和我匹配的意思?”何歡靠在賀行的耳邊,一副認真和賀行商量什麼的樣子。
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圍着他們的工作人員忽然歡呼了起來。
“哦!是要匹配了嗎?我立刻去做數據測算!”數據庫的小姐姐說。
“我去給你們校對戰艦系統!”年輕的機械師小哥哥說。
“我要去通知我們的小隊!搞不好這一次我們的特别突擊小隊就要實現雙神操作了!”
賀行伸長了手:“诶诶……你們等等……等等诶……我沒同意……”
何歡輕輕拽了一下賀行的T恤下擺,露出有點委屈的表情說:“小哥哥,跟我匹配試一下嘛。”
那微微下垂的眼角,眼睛裡像是有一層水霧的樣子,賀行的心頭一顫,破壞欲都湧上了腦門。
他拽住了何歡的領口,一把将他推在了牆上,靠近了對方,直視入對方的眼睛裡:“我看你是找死……你真以為老子沒能耐日……”
誰知道何歡忽然扣住賀行,抱着他直接托了起來,一轉身反而将賀行擠在了牆上。
後背明明是冰冷的金屬牆面,可是何歡那充滿熱度的目光卻讓賀行全身溫度跟着升高。
“放……放我下來……”賀行用力推了對方一把。
但是何歡的胳膊跟鐵箍一樣,賀行被克制得連動都動不了。
“你……”賀行的腳踹了一下,無奈隻擦過了旁邊的牆面,“基地裡都是監控,你這麼做不大好吧?”
“許沖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對吧?”何歡看着賀行的眼睛說。
“對,我不高興。”賀行一字一句地回答。
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他也懶得裝不在意。何歡這德性,一看就是喜歡招惹是非的。
這毛病,得治。
“我看不得舵手跟火控手秀恩愛。誰要我沒有火控手呢。”何歡說。
那表情一本正經得厲害,跟真的一樣。
“許沖的火控手,什麼樣兒的?”賀行涼涼地問。
“嗯……”何歡眯起了眼睛,好像真的在回想,“不記得了。隻記得理了個短寸,腦袋挺圓的,看起來就像個猕猴桃。”
賀行想到這家夥特别喜歡摸自己的腦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怎麼,你摸過那個猕猴桃?”
“不記得了。”何歡搖了搖頭,又湊近了賀行,“诶,你還要不要去看我的戰艦了?”
“當然要。放我下來。”賀行瞪了何歡一眼。
何歡将賀行放了下來,然後帶着他走進了接駁通道。
“我們要不要手牽手?”何歡問。
“幼兒園小朋友郊遊啊?手牽手,還心連心呢!”賀行沒好氣地說。
“我是在想,萬一這裡忽然又停電了呢?”
“拉倒吧。同樣的伎倆,洛天河應該不至于玩兩遍。”
當他們走到通道的盡頭,看到了的是一個停泊空間。
一艘銀灰色的戰艦安靜地停泊在那裡,在明亮的燈光下折射出冷星的光芒。
它看起來很低調,但越是走近了,就越是能感覺到它流露出來的氣場。
蟄伏、冷銳、理性以及……穿越生死。
它是強者的铠甲,是刺入侵略者兇膛的利刃。
既是矛也是盾。
此時,還有無數數據員、系統員和機械師正在對它進行維護。
它并不是賀行見過的第一艘戰艦,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賀行的手伸了過去,他看向何歡,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觸摸它。
何歡笑了,他走到賀行的身邊,将自己的手覆蓋在賀行的手背上,帶着賀行的手,觸摸了上去。
賀行以為這艘戰艦是冰冷的,但是卻沒想到它竟然和自己手心的溫度差不多。
從掌心到心髒,仿佛都被溫暖了。
賀行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解地問:“什麼時候連戰艦都變成溫熱的了?”
何歡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是因為在進行引擎耐熱測試吧。”
說完,何歡就帶着賀行來到旁邊的電腦前,打開全息屏幕,各種數據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賀行定睛一看,發現引擎已經運行了六個小時了。
“六個小時的熱度才這麼點?我記得……我記得兩年前那場大戰,六個小時戰艦裡面就已經像是蒸籠一樣了!”賀行簡直不可思議。
“那場大戰之後,解決引擎過熱問題就成為聯邦艦隊的工程師們日以繼夜的奮鬥目标了。這艘戰艦是最新的型号,我隻駕駛它演習過,它還沒去過火衛一要塞呢。”何歡說。
“如果……如果當年關城駕駛的是這艘戰艦……他應該就不會死了。”賀行的眼睛暗淡了下來。
“不僅僅是過熱問題,還有自動回航設定。但是這個功能還沒有被驗證過,未必管用。”何歡眯起了眼睛。
“自動回航?”賀行在心裡分析這個詞的意思,“宇宙空間那麼大,戰艦一旦陷入了戰局,和地球或者說和其他要塞的相對位置很難計算,怎麼自動回航?”
“這是數據庫的研究,裡面有一系列複雜的算法。從戰艦離開接駁口,到速度、角度等的變化全部都會被戰艦裡的一個‘跟蹤系統’所記錄。當戰艦即将失去所有動力,操作員可以選擇啟動‘自動回航’系統,戰艦會計算好慣性、速度和方向,返回最初的接駁口。但前提是……”
“前提是那個接駁口還存在。以及……最後回來的速度可能很快,如果沒有被及時發現,也沒有其他戰艦前去引航,讓它減速的話,它可能就會像是流星一樣砸下來……”賀行說。
“是的。這隻是一個附帶的功能……沒有被驗證過。而且宇宙空間這麼大,如果這個‘自動回航’系統計算錯誤了的話,可能會完全錯過,成為宇宙孤兒。”何歡笑了一下。
“那這個功能有個毛線用?”賀行忍不住問。
“給戰艦駕駛員一個安慰吧。如果氧氣和戰艦能量都耗盡了,也許戰艦還能把他們的遺體帶……”何歡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唇就被賀行的手給捂住了。
“你的遺體不能給任何人安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必須要活着。”賀行冷聲道。
何歡看着賀行,臉上的笑意沉斂下去,“我知道了。我必須活着。”
“嗯。”
這時候,有人喊起了何歡的名字:“何歡,你是帶了誰來?又在外面招惹了什麼小蝴蝶小蜜蜂?”
一個穿着研究員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鏡的短發女人走了出來。
“阿若……我帶了賀行來啊。”何歡摸了摸鼻尖。
賀行勾起了嘴角,冷冷地瞥了何歡一眼:“小蝴蝶?小蜜蜂?”
“啊……賀行……”阿若兩三步就走到了賀行的面前,雙手摁在賀行的肩膀上,“快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那個讓整個東區為你加油,讓何歡為你夜不能寐的小臉蛋兒長什麼樣子!”
賀行再一次被對方的熱情給吓着了,阿若一會兒擡一擡賀行的下巴,一會兒捏一捏他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撈起他的衣服看他的腹肌,賀行趕緊躲開了。
“你……你想幹什麼……”
“啧,這肌肉比例,這身闆兒,一看就耐高溫、耐高強度、耐……”
“耐日。”何歡說。
“呸!”賀行一腳踹了過去,何歡側身避開,順帶扣住了賀行的腳踝。
“小賀行!小賀行!我們的戰艦剛剛維護完畢……你要不要開着繞月球轉一圈啊?”阿若立刻提出了一個充滿誘惑力的邀請。
“可以的話,我不想跟這個人坐在同一個艙體裡。”賀行用手指了指何歡。
“這個你恐怕就要失望了,沒有我,這艘戰艦是無法啟動的。”何歡的笑容裡有一點得意的味道。
賀行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小孩,要顆糖吃還得經過大人的允許。
“那我不開了。”賀行非常了當地轉身。
阿若的嘴巴長大,足夠塞進去一顆雞蛋,她用胳膊肘撞了何歡一下:“我發現你可真多餘。”
“誰要你說什麼小蝴蝶,小蜜蜂的。我的小男孩,心兇很狹窄的。”何歡小聲說。
“這樣啊……那我幫你挽回一下吧。”阿若歎了口氣。
“挽回,你要怎麼挽回?”何歡眯了眯眼睛,總覺得阿若會爆一些大料出來。
“小賀行――你知道何歡從來都不喝奶茶,但有一天他帶了奶茶回基地,你知道是誰給他買的嗎?”阿若忽然高聲說。
賀行一聽,腳步下意識停了下來,沒忍住回了句:“鬼知道啊。”
“他這個人吧,窮講究。喝咖啡要喝什麼也不加的蒸餾咖啡。喝茶要喝最鮮的碧螺春。奶茶熱量又高又沒有品位。之前我們數據庫的姐妹們請他喝,他都一副看不上的樣子。”
“我沒有看不上吧……”何歡趕緊解釋。
“哦,奶茶沒品位,你看不上。”賀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啊,既然不喜歡奶茶就不要浪費嘛。我就叫何歡把那杯奶茶讓我喝咯。”阿若一邊說,一邊故意看着賀行。
泛酸的感覺從胃裡往上冒,賀行眯起眼睛看着何歡,意思是如果你真把奶茶給出去了,老子弄死你。
“但是何歡那個死沒良心的,把奶茶藏身後,就是不肯給。後來我給他甩了臉子,他任勞任怨給我沖了一周的奶茶。”
賀行又笑了,走到何歡的面前,手指拎了拎他平整的領口說:“你給别人沖了一周的奶茶?很溫柔賢惠嘛!”
何歡垂下眼笑了,湊到賀行的耳邊說:“我也可以喝你的牛奶喝一整周。”
嗡的一下,就像在賀行的耳邊扔了炸彈一樣,那句話帶着熱度,貼着賀行的耳廓轉了小半圈,賀行捂着耳朵要避開對方,何歡卻故意将他的手拿了下來。
阿若繼續爆料:“何歡這個人吧,特别的嬌氣又矯情。可偏偏能耐擺在那裡,整個東區艦隊都寵着他。有一次,他想要看力盾飛艦錦标賽的複賽直播,竟然要我們數據庫把比賽跟會議室連在一起,拿整個艦隊的巨幅全系投影屏幕看比賽。你說奢侈不奢侈?”
聽阿若那麼一說,賀行的臉紅得不能更紅了。
“他……他一個人看嗎?”
“怎麼可能?整個東區基地沒有任務的、在休假的都來看了。大家都特别粉你,呐喊聲把東區艦隊的洛天河中将都給招來了。”
“啊?”賀行心想自己還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呢。
也就是說……自己早就被聯邦艦隊的高層給注意到了。
“好了,我帶你兜風,你不需要跟我做匹配的。”何歡說。
那句“你不需要跟我做匹配”,聽在賀行的耳朵裡,有幾分懇求的意味。
我隻是想和你在同一艘戰艦裡而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何歡真的不再提讓賀行做他火控手這件事了。
可賀行卻知道,自己想做他的火控手了。
賀行忽然伸手,一把拽過了何歡的領子,何歡沒料到踉跄了一下。
“走,月球遛一圈兒。”
當賀行來到艙門前的時候,才赫然發覺艙門上的字樣是【狂瀾-21】。
賀行頓住了,他睜大了眼睛看向何歡:“你的戰艦編号是【狂瀾-21】?”
“怎麼了?”何歡好笑地問,“先聲明,狂瀾這個名字可不是我起的,是設計這艘戰艦的人希望它能在危機時刻力挽狂瀾,才命名為‘狂瀾’的。”
“我是說有一次東區艦隊公開演練,【狂瀾-21】把第一中隊給滅了……那場演習裡的也是你?”賀行再仔細一想,演習裡那氣死人的做派,不是何歡,還能是誰?
“是我啊。當時是許沖指揮第一中隊。但是第一中隊都太年輕了,不經打。”
“你……還有多少個馬甲沒掉?”賀行的眉梢一挑,帶着拷問的意味。
“沒有了。”何歡回答。
“真的?”賀行眯起眼睛擡起頭。
“真的沒有了。”何歡再次很肯定地回答。
這時候,阿若忽然咆哮了起來:“啊啊啊啊!你們到底開不開戰艦?開不開!開不開!我需要測試數據,我需要數據來調整系統!要聊天回去寝室聊,可以嗎?”
賀行被阿若給鎮住了,趕緊打開了艙門,走了進去。
他依次經過了後備位置、修複師、防禦師,接着是舵手和火控手的位置。
艙體内的空間比賀行想象的要大,沒有從前那種逼仄的感覺。
面前的全息影像上,除了顯示戰艦本身的各項數據之外,連周圍環境的度數也被監測了。
賀行對戰艦的内部構造好奇得要命,他在火控手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一直仰着頭四下張望。
何歡走了進來,在舵手的位置坐下,然後伸長了手臂,在何歡面前的全息屏幕上輕輕點了一下,瞬間,整艘戰艦的構造圖呈現在了賀行的眼前。
“喂!這可是機密!你……你就這樣給我看了?”賀行傻了眼。
何歡卻無不以為意地說:“你能把這個機密洩露給誰?趙如松嗎?戰艦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造出來的。光是耐熱性材料和構成流體金屬的特殊原料,就隻有聯邦艦隊才有。當然,你賣給火星上的敵人……它們會給你錢嗎?”
“切。”賀行揮了揮手。
他很清楚,對他信任的不僅僅是何歡,還包括整個聯邦艦隊,否則他不但沒有坐進這艘戰艦的機會,更加沒有進入要塞的機會。
賀行很認真地看着這個構造圖,雖然他不是學相關專業的,但是從前跟随關城的時候,關城不僅給他講解了構造圖,甚至于每個重要部件都給賀行分析過。
“這艘戰艦竟然有氧氣防洩漏裝置!從這裡……到這裡,是最容易被敵人擊中的地方,然後引起輸氧管道的爆炸,但是這個防洩漏裝置就會立刻倒置,将氧氣分段隔離……太精妙了……”賀行的手指下意識觸摸上去,心裡面越想越難過。
如果當初關城的戰艦也有這樣的設計,他最後也不需要把氧氣讓給自己了。
何歡就像是看穿了此刻賀行心中的想法,在賀行的指尖上輕輕碰了一下。
“所有改良的設計,都是建立在戰艦操作員将破損戰艦開回來的基礎上。這個設計……就來源于你獨自開回來的那艘戰艦。”何歡說。
“我……開回來的那艘戰艦?”賀行愣住了,“你……你可别下安慰人。”
“我沒瞎安慰你。當年的那場戰役,受損最嚴重但是卻成功回來的戰艦,就是你開回來的那艘。除了軀殼勉強完整,熱動力損毀、流體金屬覆蓋引力損毀、氧氣輸送管道隻剩下你用的那個勉強完整。當時的技術團隊專門研究了你的那艘戰艦,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來分析怎樣最大限度的保證氧氣輸送。這才有了【狂瀾-21】。”何歡用很平緩的語氣講述這兩年的技術革新。
賀行的眼睛無法自已地紅了起來。
“還有這個裝置。”何歡指了指賀行的頭頂,“這是一個隐藏的醫療裝置,能進行急救手術和輸皿。它的人工智能技術庫裡,存有幾十萬例手術,盡可能地涵蓋了所有手術的可能性。但是手術的精度還有待提高,可不管怎麼說……又是一種進步了對吧?”
賀行傻傻地開口說:“總覺得……我兩年沒來過艦隊,就忽然成了土著了。”
“好了,我的土著小男孩兒,哥哥帶你出去轉轉。”
何歡正要啟動戰艦,賀行卻開口說:“我也想開。”
“啊?那……我要向上級申請給你開通權限。因為這艘戰艦舵手的位置很特别,可以操控所有位置的系統,所以……”
“我想試一試,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啟動它。”賀行側過臉來,看着何歡說。
那一刻,整個空間安靜得要命。
心跳也好,呼吸也好仿佛都遠去了,何歡的手指下意識扣緊,他看向賀行,正好對上賀行的眼睛。
赤誠又純粹的眼睛。
“你知道一旦和我一起啟動了它,那和在零度空間裡的匹配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何歡極為認真地提醒他。
賀行笑了一下,反問說:“哪裡不一樣?”
“你……你會不斷被艦隊的高層約談,他們會用各種方式來軟化你。告訴你……何歡其實很脆弱,何歡需要你的保護,何歡的精力是有限的也許下一次他就回不來了。哪怕我很明确地對你說這些都是狗屁,我何歡很強硬,我的精力也很足夠,而且所謂的‘下一次’還很遙遠,我敢打賭,你還是會被這些說辭動搖。你會惴惴不安,你想要的生活會充滿陰影。你……”
何歡皺着眉頭,似乎在腦海裡思索着一切能讓賀行難過的可能性。
“不是何歡需要我的保護,而是我想要保護那個叫做何歡的人。”賀行保持着側臉看向何歡的姿勢,眼底沒有絲毫的厭煩逆反,相反平靜得就像一片溫暖的湖水。
“何歡的精力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怕黑,怕孤獨,我不想他離我千裡之外甚至光年之外。”
何歡的眼睛忽然更明亮了,可賀行知道那是因為他眼底泛起了水霧,折射了全息屏幕的燈光,所以才顯得明亮。
“我還知道,我并不恐懼下一場黑魇之戰,我恐懼的是當它發生的時候我隻能仰望天空祈禱――一定要讓何歡回來。那将是把靈魂都拆毀的折磨。”
何歡側過臉去,賀行看到他的脖子紅了。
他不想賀行看到他的眼淚掉下來。
“我還知道,你去招惹許沖,故意說什麼帶他的火控手去看什麼燒柴火的電影,是因為你嫉妒其他舵手和火控手之間的羁絆。”賀行說。
“别說了。我真的會在這裡日你的。”何歡的聲音發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