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地方此刻便隻剩下了空中的白紙條,然而白紙條也緩緩的落下了。“可惡。”張若童咬着牙十分氣惱地說道,然後重重歎了口氣,皺起眉頭推測說道:“看來這不是普通的鬼魂,竟然可以掙脫收魂術。”
“收魂術?”哦――我在心裡記下了這個名字,原來這個這麼厲害的東西叫收魂術啊,“沒事,隻要趕走,不要讓它破壞我爺爺的靈堂就好了。”我點頭對張若童安慰道。
張若童站直了身子,此時我才發現我還扶着她,不由得的尴尬地收回了手。“還好我跟着來了,不然你一個人在這裡該怎麼辦?”張若童白了我一眼,說道。我也送了聳肩沒說話,我還真忘了這回事了,我若是一個人還真拿這鬼魂沒辦法。
風波平息之後,我們倆繼續倚靠着牆面坐到了伺堂内的長凳上。已經完全是深夜了,雖然沒有風,但是卻是一個十分寒冷的夜,溫度最多也不到十度,而我們身上除了一些薄衣衫就隻有外面的布衣外套,在這種寒冷面前不值一提。
“好冷啊......”張若童便打着寒顫便說道。
我也冷得有些發抖,顫抖着聲音說道:“你、你自己非要跟着過來的......”然後也打了個寒顫,心裡隻想着這樣的夜晚能不能快點過去。
張若童四下張望了一下,那靈堂前的紙錢早已經燒光了,現在唯一能照明的就是四處擺放的白色蠟燭。“我們回去吧,會越來越冷的。”張若童無奈地對我說道,顯然她有些心虛,可能是知道我不會答應但自己還是無法接受寒冷的心情吧。
而我肯定是不願意回去的,既然都已經來了,再冷也要熬完這一夜,畢竟這一輩子,這樣陪我爺爺可是最後一夜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給我爺爺盡孝心。”但我又不好阻攔張若童,隻得如此商量道。
張若童似乎非常糾結,不過一番躊躇不定後,“那我先走了。”張若童說了這句話,估計是很像留下來可是實在太怕冷吧,我不禁搖頭,這倒黴女孩,鬼都不怕倒是很怕冷。
“嗯,你走吧,我不怕冷的。”我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示意她不用擔心我。而她也觀望了一下四周,似乎有點不放心,打了個寒顫,也緩步離開了。
我沒有等她離開,而是已經開始腦袋昏昏沉沉,累了一天,旅途也很長,幾乎沒休息過。不知不覺,我漸漸地躺倒在了長凳子上,由于太冷,我盡量蜷縮了身子,然後便睡了過去。
“喔喔喔!――”我聽見公雞打鳴,持續了好一陣,終于願意在迷迷糊糊中把眼睛打開,接受即将到來的光亮。然而我失望了,光亮并不多,天色仍然暗淡,不過已經有了一些天亮的迹象,估計是快早晨六點了吧。
我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忽然感覺一愣,原來是該在我身上的棉襖大衣掉了下去,我懶散地伸出了手去撿上來,蓋在身上打算繼續睡覺。――嗯?
哪裡來的棉襖?
我摸了摸身上,布衣外套仍然穿着,蓋在身上的棉襖大衣根本就是憑空多出來的。我花了五秒鐘,辨認出了身上的棉襖大衣,就是我爺爺的棉襖!這衣服是我爺爺最好看的衣服,小時候我也最喜歡,爺爺總是脫下來給我禦寒,此時此刻,就像重回小時候一般,這衣服如此踏實地蓋在我身上溫暖了我一整夜!
我意識完全清醒了過來,緩緩坐了起來,然後拿着手上的棉襖大衣,站起身朝爺爺的靈堂看去,隻見靈堂周圍上下的火燭還在不停晃動着,卻并沒有風。我不禁會心一笑,“爺爺,你來看我了......”我喃喃自語道,突然覺得:世上若是有鬼,那也不錯。”
我又繼續躺倒在了伺堂的長凳上,發現其實這個長凳還不小,其實一個成年人還算足夠了的。有了爺爺的棉襖大衣,還顯得十分舒服,隻是我再怎麼努力也睡不着了,腦海中一直奔過的都是小時候爺爺帶我生活的場景,怎麼也揮之不去。
等天已經完全亮了之後,我媽吃過早飯過來了,我媽很奇怪,問我身上的棉襖哪裡來的,我說昨晚太冷就拿過來穿上來。我媽說這棉襖好幾年前就破掉了,我爺爺也早就不穿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兒壓箱底,問我是怎麼找來的,我呵呵一笑,回答不上來。
待我回家裡吃過早飯,安凝和張若童也已經都早早起了床,安凝的腳踝處似乎休息了一夜,拿着我媽給的藥了之後好多了,至少可以自己輕松地走路了。而張若童則是一股子起床氣,一大早悶悶不樂的,一直在抱怨農村裡蚊子就是多,估計昨晚沒少被蚊子騷擾。
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按照村裡的習俗,吊喪吊了三天之後就應該正午将屍體送入黃土之下。于是舅舅和我媽安排好了一切事務,舅舅和村裡好些個壯碩的中年人一起把棺材擡上山,我也要捧着我爺爺的遺像走在隊伍的前帶路,被稱為“送山”。
我看着安凝和張若童兩個人,這一早晨也不知道兩個人在幹些什麼,東逛西逛的,時不時還翻翻東西,像極了來我家尋寶似的。“我去送我爺爺最後一程。”我沉吟着說道,然後問他們兩個:“你們兩個要去嗎?”
張若童則是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一邊揮舞着手驅趕蚊子一邊說道:“我就不去了,這裡的蚊子真多,估計山上的蚊子更多。”
我看她這樣子也受罪,“随你吧。”我便沒有過多要求,本來也不想要她跟着去。
“安凝?”我轉過頭去問安凝,安凝正安靜地站着,也在左顧右盼,不過奇怪的是安凝皮膚也很白皙,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也不少,卻沒有一個蚊子過來咬她,我不禁覺得張若童真是悲催,果然是個倒黴女孩。
而安凝聽見我問到她,仿佛有些慌亂,糾結着解釋道:“我、我不太舒服,我......”我看她的樣子很明顯是在說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像對張若童那樣子直接拆穿她,反倒是甯願傻傻的相信也不願意去強求。
我無奈搖搖頭,反正我爺爺也與她倆沒關系了,人都死了。“那你們就在家裡好好待着吧。”我淡淡地對他們吩咐道。
正想轉身,接着又有些不放心,回頭囑咐說道:“不要吵嘴。”
張若童卻巴不得我趕緊走一樣,“嗯,知道了知道了。”然後用手推了推我後又對我不停地重重點頭。似乎是要說:放心吧放心吧,你趕緊走!
我也沒有過多在意,心想讓他們兩個自己呆在家說不定還能摩擦點感情出來呢,我這麼樂觀地想着,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她倆也互看不順眼好一段時間了,總得給個機會消停一下吧?
上墳山的路異常坎坷曲折,由于我們這兒有風俗,以前做過墳地的山或樹林都是不可以再使用的,所以當初為了重新找一塊墳地可是花了好大的勁兒找了個這麼偏遠的地方。導緻每一次吊喪的路上十分難走和漫長,還好我隻是捧着爺爺的遺像,我看着身後的舅舅和村裡的一些叔叔已經大汗淋漓,一身都濕透了。
等終于到了山上,找到了前幾日舅舅領人來為爺爺選好了的地方。我往那裡看了看,已經有一個坑的雛形了,似乎已經準備好确定埋在這裡了,隻是估計時間匆忙并沒有完全挖好。
我觀察了一下周圍的風景,這地方是山的高處,所以我們的路上才會非常漫長曲折,而且不遠處就是山崖,我心想,爺爺以後長居此處,可以在這山上看盡村附近的風景,也該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吧。
隊伍裡的人都紛紛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便開始開工挖墳坑了,我看了看爺爺的棺材,并不是十分氣派,隻是比較簡陋,也不是很大的棺材。可能之前并沒有準備,棺材上連油漆都沒塗,木頭被削過鋸過的痕迹都有,全部裸露在外面。
爺爺曾經和我說過,人這一輩子,還是簡簡單單的最好了,平安度過一生,才是人最重要的幸福指标。我心想,這也算是對爺爺最好的慰藉了,隻是簡簡單單,不要太隆重,簡簡單單的葬禮,簡簡單單的棺材,還有我對爺爺簡簡單單的悼念。
墳坑挖好之後,舅舅和村裡的叔叔們把棺材一起擡着進土,旁邊還站着一個老人在念着什麼咒語。我媽說我村裡的老者,曾經當過和尚,說這樣做是為了讓爺爺的身體進去這個地方的時候,也召回爺爺的靈魂,這樣爺爺才能真正地被埋在此地,不至于淪落成孤魂野鬼。
等到棺材成功被放入了坑,他們卻将棺材蓋掀開來露出爺爺上班身軀,我看着爺爺蒼老又蒼白的臉色,幾乎已經看不出這是個人了,如果不是我爺爺,我幾乎要因為這裡面躺着的是個怪物。
我不禁鼻頭一酸,但還是忍住了。我媽告訴我,這樣做是讓所有人見我爺爺最後一面,如果有什麼話要對我爺爺說,現在在心裡默念出來就好,爺爺會聽到的。我幾乎是在三秒内在心裡把要對爺爺的話都說了出來,對于一個見過那麼多鬼的我,相對爺爺說的話沒多少,就隻希望爺爺不會流落在世間,變成那些落魄的無名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