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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

水浒傳 施耐庵 6052 2024-01-31 01:07

  話說當下武松對四家鄰舍道:“小人因與哥哥報仇雪恨,犯罪正當其理,雖死而不怨。卻才甚是驚吓了高鄰。小人此一去,存亡未保,死活不知,我哥哥靈床子就今燒化了。家中但有些一應物件,望煩四位高鄰與小人變賣些錢來。作随衙用度之資,聽候使用。今去縣裡首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輕重,隻替小人從實證一證。”随即取靈牌和紙錢燒化了。樓上有兩個箱籠,取下來,打開看了,付與四鄰收貯變賣。卻押那婆子,提了兩顆人頭,徑投縣裡來。

  此時哄動了一個陽谷縣,街上看的人,不計其數。知縣聽得人來報了,先自駭然,随即升廳。武松押那王婆在廳前跪下,行兇刀子和兩顆人頭,放在階下。武松跪在左邊,婆子跪在中間,四家鄰舍跪在右邊。武松懷中取出胡正卿寫的口詞,從頭至尾,告說一遍。知縣叫那令史,先問了王婆口詞,一般供說。四家鄰舍,指證明白,又喚過何九叔、郓哥,都取了明白供狀。喚當該仵作行人,委吏一員,把這一幹人押到紫石街,檢驗了婦人身屍,獅子橋下酒樓前,檢驗了西門慶身屍。明白填寫屍單格目,回到縣裡,呈堂立案。知縣叫取長枷,且把武松同這婆子枷了,收在監内。一幹平人,寄監在門房裡。

  且說縣官念武松是個義氣烈漢,又想他上京去了這一遭,一心要周全他。又尋思他的好處,便喚該吏商議道:“念武松那厮是個有義的漢子,把這人們招狀從新做過,改作:‘武松因祭獻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争,婦人将靈床推倒,救護亡兄神主,與嫂鬥毆,一時殺死。次後西門慶因與本婦通奸,前來強護,因而鬥毆。互相不伏,扭打至獅子橋邊,以緻鬥殺身死。’”讀款狀與武松聽了,寫一道申解公文,将這一幹人犯,解本管東平府申請發落。這陽谷縣雖是個小縣分,倒有仗義的人。有那上戶之家,都資助武松銀兩,也有送酒食錢米與武松的。武松到下處,将行李寄頓士兵收了,将了十二三兩銀子,與了郓哥的老爹。武松管下的士兵,大半相送酒肉不疊。當下縣吏領了公文,抱着文卷,并何九叔的銀子、骨殖、招詞、刀杖,帶了一幹人犯,上路望東平府來。

  衆人到得府前,看的人哄動了衙門口,且說府尹陳文昭聽得報來,随即升廳。那官人但見:

  平生正直,禀性賢明。幼曾雪案攻書,長向金銮對策。戶口增,錢糧辦,黎民稱德滿街衢;詞訟減,盜賊休,父老贊歌喧市井。攀轅截镫,名标青史播千年;勒石镌碑,聲振黃堂傳萬古。慷慨文章欺李杜,賢良德政勝龔黃。

  那陳府尹是個聰察的官,已知這件事了,便叫押過這一幹人犯,就當廳先把陽谷縣申文看了,又把各人供狀、招款看過,将這一幹人,一一審錄一遍。把贓物并行兇刀杖封了,發與庫子收領上庫。将武松的長枷換了一面輕罪枷枷了,下在牢裡,把這婆子換一面重囚枷釘了,禁在提事司監死囚牢裡收了。喚過縣使,領了回文,發落何九叔、郓哥、四家鄰舍:“這六人且帶回縣去,甯家聽候。本主西門慶妻子,留在本府羁管聽候,等朝廷明降,方始結斷。”那何九叔、郓哥、四家鄰舍,縣吏領了自回本縣去了。武松下在牢裡,自有幾個士兵送飯。

  且說陳府尹哀憐武松是個仗義的烈漢,時常差人看觑他,因此節級、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錢,倒把酒食與他吃。陳府尹把這招稿卷宗都改得輕了,申去省院,詳審議罪。卻使個心腹人,赍了一封緊要密書,星夜投京師來替他幹辦。那刑部官有和陳文昭好的,把這件事直禀過了省院官,議下罪犯:“據王婆生情造意,哄誘通奸,唆使本婦下藥毒死親夫;又令本婦趕逐武松,不容祭祀親兄,以緻殺傷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倫,拟合淩遲處死。據武松雖系報兄之仇,鬥殺西門慶奸夫人命,亦則自首,難以釋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裡外。奸夫淫婦,雖該重罪,已死勿論。其餘一幹人犯,釋放甯家。文書到日,即便施行。”

  東平府尹陳文昭看了來文,随即行移,拘到何九叔、郓哥,并四家鄰舍,和西門慶妻小,一幹人等,都到廳前聽斷。牢中取出武松,讀了朝廷明降,開了長枷,脊杖四十。上下公人都看觑他,止有五七下着肉。取一面七斤半鐵葉團頭護身枷釘了,臉上免不得刺了兩行金印,疊配孟州牢城。其餘一幹衆人,省谕發落,各放甯家。大牢裡取出王婆,當廳聽命。讀了朝廷明降,寫了犯由牌,畫了伏狀,便把這婆子推上木驢,四道長釘,三條綁索,東平府尹判了一個“剮”字,擁出長街。兩聲破鼓響,一棒碎鑼鳴;犯由前引,混棍後催,兩把尖刀舉,一朵紙花搖,帶去東平府市心裡,吃了一剮。

  話裡隻說武松帶上行枷,看剮了王婆,有那原舊的上鄰姚二郎,将變賣家私什物的銀兩,交付與武松收受,作别自回去了。當廳押了文帖,着兩個防送公人領了,解赴孟州交割,府尹發落已了。隻說武松與兩個防送公人上路,有那原跟的士兵付與了行李,亦回本縣去了。武松自和兩個公人離了東平府,迤逦取路投孟州來。那兩個公人知道武松是個好漢,一路隻是小心去伏侍他,不敢輕慢他些個。武松見他兩個小心,也不和他計較,包裹内有的是金銀,但過村坊鋪店,便買酒肉,和他兩個公人吃。

  話休絮繁。武松自從三月初頭殺了人,坐了兩個月監房,如今來到孟州路上,正是六月前後,炎炎火日當天,爍石流金之際,隻得趕早涼而行。約莫也行了二十餘日,來到一條大路,三個人已到嶺上,卻是巳牌時分。武松道:“你們且休坐了,趕下嶺去,尋買些酒肉吃。”兩個公人道:“也說得是。”三個人奔過嶺來,隻一望時,見遠遠地土坡下約有十數間草屋,傍着溪邊柳樹上挑出個酒簾兒。武松見了,把手指道:“兀那裡不有個酒店!”三個人奔下嶺來,山岡邊見個樵夫,挑了擔柴過來。武松叫道:“漢子,借問這裡地名叫做甚麼去處?”樵夫道:“這嶺是孟州道。嶺前面大樹林邊,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武松問了,自和兩個公人一直奔到十字坡邊看時,為頭一株大樹,四五個人抱不攏,上面都是枯藤纏着。看看抹過大樹邊,早望見一個酒店,門前窗檻邊坐着一個婦人,露出綠紗衫兒來,頭上黃烘烘的插着一頭钗環,鬓邊插着些野花。見武松同兩個公人來到門前,那婦人便走起身來迎接。下面系一條鮮紅生絹裙,搽一臉胭脂鉛粉,敞開兇脯,露出桃紅紗主腰,上面一色金鈕。見那婦人如何?

  眉橫殺氣,眼露兇光。辘軸般蠢岔腰肢,棒錘似粗莽手腳。厚鋪着一層膩粉,遮掩頑皮,濃搽就兩暈胭脂,直侵亂發。金钏牢籠魔女臂,紅衫照映夜叉精。

  當時那婦人倚門迎接,說道:“客官,歇腳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點心時,好大饅頭!”兩個公人和武松入到裡面,一副柏木桌凳座頭上,兩個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纏袋,上下肩坐了。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來,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間搭膊,脫下布衫。兩個公人道:“這裡又沒人看見,我們擔些利害,且與你除了這枷,快活吃兩碗酒。”便與武松揭開了封皮,除了枷來,放在桌子底下,都脫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邊窗檻上。隻見那婦人笑容可掬道:“客官要打多少酒?”武松道:“不要問多少,隻顧燙來,肉便切三五斤來,一發算錢還你。”那婦人道:“也有好大饅頭。”武松道:“也把三二十個來做點心。”

  那婦人嘻嘻地笑着入裡面,托出一大桶酒來。放下三隻大碗,三雙箸,切出兩盤肉來,一連篩了四五巡灑,去竈上取一籠饅頭來,放在桌子上。兩個公人拿起來便吃。武松取一個拍開看了,叫道:“酒家,這饅頭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婦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蕩蕩乾坤,那裡有人肉的饅頭,狗肉的滋味?我家饅頭,積祖是黃牛的。”武松道:“我從來走江湖上,多聽得人說道:‘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裡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那婦人道:“客官,那得這話?這是你自捏出來的。”武松道:“我見這饅頭餡肉有幾根毛,一像人小便處的毛一般,以此疑忌。”武松又問道:“娘子,你家丈夫卻怎地不見?”那婦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道:“恁地時,你獨自一個須冷落。”那婦人笑着尋思道:“這賊配軍卻不是作死,倒來戲弄老娘!正是‘燈蛾撲火,惹焰燒身’。不是我來尋你,我且先對付那厮。”這婦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幾碗了,去後面樹下乘涼。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武松聽了這話,自家肚裡尋思道:“這婦人不懷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她。”武松又道:“大娘子,你家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的,請我們吃幾碗。”那婦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隻是渾些。”武松道:“最好。越渾越好吃。”那婦人心裡暗喜,便去裡面托出一旋渾色酒來。武松看了道:“這個正是好生酒,隻宜熱吃最好。”那婦人道:“還是這位客官省得,我燙來你嘗看。”婦人自忖道:“這個賊配軍正是該死,倒要熱吃。這藥卻是發作得快,那厮當是我手裡行貨。”燙得熱了,把将過來篩做三碗,便道:“客官,試嘗這酒。”兩個公人那裡忍得饑渴,隻顧拿起來吃了。武松便道:“大娘子,我從來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來,與我過口。”張得那婦人轉身入去,卻把這酒潑在僻暗處,口中虛把舌頭來咂道:“好酒,還是這酒沖得人動!”

  那婦人那曾去切肉,隻虛轉一遭,便出來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兩個公人,隻見天旋地轉,禁了口,望後撲地便倒。武松也把眼來虛閉緊了,撲地仰倒在凳邊。那婦人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腳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來!”隻見裡面跳出兩個蠢漢來,先把兩個公人扛了進去,這婦人後來桌上提了武松的包裹,并公人的纏袋,捏一捏看,約莫裡面是些金銀。那婦人歡喜道:“今日得這三頭行貨,倒有好兩日饅頭賣,又得這若幹東西。”把包裹纏袋提了入去,卻出來,看這兩個漢子扛擡武松,那裡扛得動,直挺挺在地下,卻似有千百斤重的。那婦人看了,見這兩個蠢漢,拖扯不動,喝在一邊說道:“你這鳥男女,隻會吃飯吃酒,全沒些用,直要老娘親自動手,這個鳥大漢,卻也會戲弄老娘。這等肥胖,好做黃牛肉賣。那兩個瘦蠻子,隻好做水牛肉賣。扛進去,先開剝這厮。”那婦人一頭說,一面先脫去了綠紗衫兒,解下了紅絹裙子,赤膊着便來把武松輕輕提将起來。武松就勢抱住那婦人,把兩隻手一拘拘将攏來,當兇前摟住,卻把兩隻腿往那婦人下半截隻一挾,壓在婦人身上,那婦人殺豬也似叫将起來。那兩個漢子急待向前,被武松大喝一聲,驚得呆了。那婦人被按壓在地上,隻叫道:“好漢饒我!”那裡敢掙紮,正是:

  麻翻打虎人,饅頭要發酵。誰知真英雄,卻會惡取笑。牛肉賣不成,反做殺豬叫。

  隻見門前一人挑一擔柴,歇在門首,望見武松按倒那婦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進來叫道:“好漢息怒!且饒恕了,小人自有話說。”武松跳将起來,把左腳踏住婦人,提着雙拳,看那人時,頭帶青紗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護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纏袋。生得三拳骨叉臉兒,微有幾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着武松,叉手不離方寸,說道:“願聞好漢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頭武松的便是!”那人道:“莫不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武松回道:“然也。”那人納頭便拜道:“聞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識。”武松道:“你莫非是這婦人的丈夫?”那人道:“是小人的渾家,‘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怎地觸犯了都頭。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正是:

  自古嗔拳輸笑面,從來禮數服奸邪。隻因義勇真男子,降伏兇頑母夜叉。

  武松見他如此小心,慌忙放起婦人來,便問:“我看你夫妻兩個,也不是等閑的人,願求姓名。”那人便叫婦人穿了衣裳,快近前來,拜了都頭,武松道:“卻才沖撞,阿嫂休怪。”那婦人便道:“有眼不識好人。一時不是,望伯伯恕罪。且請去裡面坐地。”武松又問道:“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那人道:“小人姓張,名青,原是此間光明寺種菜園子。為因一時間争些小事性起,把這光明寺僧行殺了,放把火燒做白地。後來也沒對頭,官司也不來問,小人隻在此大樹坡下剪徑。忽一日,有個老兒挑擔子過來,小人欺負他老,搶出來和他厮并,鬥了二十餘合,被那老兒一扁擔打翻。原來那老兒年紀小時,專一剪徑,因見小人手腳活,便帶小人歸去到城裡,教了許多本事,又把這個女兒招贅小人做個女婿。城裡怎地住得?隻得依舊來此間蓋些草屋,賣酒為生;實是隻等客商過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藥與他吃了便死。将大塊好肉,切做黃牛肉賣。零碎小肉,做餡子包饅頭。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裡賣,如此度日。小人因好結識江湖上好漢,人都叫小人做菜園子張青。俺這渾家姓孫,全學得她父親本事,人都喚她做母夜叉孫二娘。小人卻才回來,聽得渾家叫喚,誰想得遇都頭,小人多曾吩咐渾家道:‘三等人不可壞他。第一,是雲遊僧道,他又不曾受用過分了,又是出家的人。’則恁地也争些兒壞了一個驚天動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姓魯,名達。為因三拳打死了一個鎮關西,逃走上五台山,落發為僧,因他脊梁上有花繡,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魯智深。使一條渾鐵禅杖,重六十來斤,也從這裡經過。渾家見他生得肥胖,酒裡下了些蒙汗藥,扛入在作坊裡。正要動手開剝,小人恰好歸來。見他那條禅杖非俗,卻慌忙把解藥救起來,結拜為兄。打聽得他近日占了二龍山寶珠寺,和一個甚麼青面獸楊志,霸在那方落草。小人幾番收得他相招的書信,隻是不能夠去。”武松道:“這兩個,我也在江湖上多聞他名。”張青道:“隻可惜了一個頭陀,長七八尺一條大漢,也把來麻壞了。小人歸得遲了些個,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隻留得一個箍頭的鐵界箍,一領皂直裰,一張度牒在此。别的都不打緊,有兩件物最難得:一件是一百單八顆人頂骨做成的數珠;一件是兩把雪花镔鐵打成的戒刀。想這個頭陀也自殺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裡嘯響。小人隻恨道不曾救得這個人,心裡常常憶念他。又吩咐渾家道:‘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她們是沖州撞府,逢場作戲,陪了多少小心得來的錢物。若還結果了她,那厮們你我相傳,去戲台上說得我等江湖上好漢不英雄。’又吩咐渾家道:‘第三等是各處犯罪流配的人,中間多有好漢在裡頭,切不可壞他。’不想渾家不依小人的言語,今日又沖撞了都頭,幸喜小人歸得早些,卻是如何了起這片心?”母夜叉孫二娘道:“本是不肯下手。一者見伯伯包裹沉重,二乃怪伯伯說起風話,因此一時起意。”武松道:“我是斬頭瀝皿的人,何肯戲弄良人!我見阿嫂瞧得我包裹緊,先疑忌了,因此特地說些風話,漏你下手。那碗酒我已潑了,假做中毒,你果然來提我。一時拿住,甚是沖撞了嫂子,休怪!”

  張青大笑起來,便請武松直到後面客席裡坐定。武松道:“兄長,你且放出那兩個公人則個。”張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裡,看時,見壁上繃着幾張人皮,梁下吊着五七條人腿;見那兩個公人,一颠一倒,挺着在剝人凳上。武松道:“大哥,你且救起他兩個來。”張青道:“請問都頭:今得何罪?配到何處去?”武松把殺西門慶并嫂的緣由,一一說了一遍。張青夫妻兩個稱贊不已,便對武松說道:“小人有句話說,未知都頭如何?”武松道:“大哥但說不妨。”張青不慌不忙,對武松說出那幾句話來,有分教:武松大鬧了孟州城,哄動了安平寨。直教打翻拽象拖牛漢,颠倒擒龍捉虎人。畢竟張青對武松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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