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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華城車站(2)

罪全書前傳 蜘蛛 3766 2024-01-31 01:07

  這是一套江湖茶陣暗語,由明末清初的洪門開創,現代的特警作戰手勢中也有不少是根據黑幫手勢改編的。例如垂下手來,手掌置于腰間高度,掌心向上,手指分開成抓狀,這代表“狗”。山西一些農村出殡時至今也有老年人行規範的洪門禮。

  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就是高飛。

  他擺的茶陣的第一個意思是:自己人。

  第二個意思是:求救。

  大怪喝下那碗茶表示認可了他,應允了其請求。

  我們的眼淚應該從1983年流起。

  潮汕人最先來到火車站周邊,他們經營小生意,集聚一些資本後,就開始炒票。火車票、汽車票,成為黃牛黨在市場上呼風喚雨的盈利資源。面對市場競争,老鄉聚合在一起,“潮汕幫”出現了。這是一個以生活地域和方言為劃分特征的松散團體,除了倒票之外,還從事拉客。兩年後,私人運輸的車輛越來越多,一個以華城本地人為主的拉客仔群體出現了。原本互不幹涉的“華城幫”和“潮汕幫”開始出現摩擦,爆發了幾次大規模的械鬥之後,“東北幫”和“湖南幫”悄然崛起。“潮汕幫”失去霸權地位轉而向旅客兜售假發票,他們找了一群臭烘烘的老娘兒們在出站口賣地圖和列車時刻表,老娘兒們裝成發傳單的樣子,如果有人順手一接,那麼一大群人馬上圍了過來,無奈之下,隻得花高價買下才安全走掉。

  在1990年上半年,操東北口音的在火車站無人敢惹,下半年換成了湖南人稱霸一方。華城人也開始雇用外省的無業遊民,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華城火車站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形勢。

  1991年,春節前後的“民工潮”超出了人們的預計。客流高峰迅速出現,大批外來務工人員滞留在華城火車站,幾千人流浪街頭。華城火車站及其周邊地區的治安狀況迅速惡化。從事非法營運的黑車越來越多,數以百計的拉客仔将人哄騙上車然後将旅客在半路甩下。

  “踩腳幫”和“丢錢幫”就是那時興起的。

  “喂,小子,你踩我腳了。”一個人故意往你的拉杆箱上踢一下,然後對你這麼說。在這一刻,你的機智和應變能力會受到考驗。

  你有三種選擇:一、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二、大吼一聲滾蛋;三、低三下四地道歉。任何一種選擇都有可能導緻一大群痞子把你包圍,包圍之後就是敲詐和勒索。

  “丢錢幫”屬于一種低劣的騙術,利用人貪财的心理,很容易被識破。值得一提的是,華城火車站附近的騙子在惱羞成怒之後會實施搶劫,也就是說,這是一群僞裝成騙子的劫匪。

  随着警方的打擊,不少犯罪團夥不得不另辟蹊徑,“湖南幫”在逃避警方打擊的過程中改變了作案方式,利用孕婦兒童、病人和老人來賣假鈔和假車票。以四川人張凱為首的犯罪團夥,開始拐賣和強迫婦女賣淫,他們在華城火車站四處尋找那些從外地來打工的年輕女子,以介紹工作為由,騙上車将其拐賣。廣東陸豐縣一個以手淫度日的老光棍,花8000元買了一個媳婦,多年後,當地警方将那女子從一個封閉的石頭屋子裡解救出來時發現,女子已經精神失常。

  1991年,内地的“發廊”還被稱為“理發店”,而在華城就出現了不洗頭的“洗頭房”,還有很多小旅館。旅館設施非常簡單,多數房間内隻有一張由兩條凳子架起的床闆,那床不是提供睡覺的,而是提供賣淫的。

  1992年,東北人周偉,糾集46名老鄉,也開始介入拐賣婦女的犯罪中來,不僅如此,他們還聯合華城當地爛仔,結夥在華城車站以冒充旅客親戚、朋友或朋友的司機等接站的方式,對旅客實施詐騙和搶劫。

  從此,各種新型犯罪現象不斷滋生。

  1993年,王井記專門物色一些流浪街頭的少年,負責他們吃、住,并對這些孩子進行犯罪技巧培訓,一幫職業小偷出現了。

  廣東中山大學的傅未明教授一下火車就被偷走了包,警察在多方調查未果的情況下不得不使用特殊手段才找回來,在一個出租屋裡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我來找你,我現在的身份不是警察,就是你的朋友。”

  “直說吧,你丢了什麼?”

  “一個包。”

  “包裡有多少錢?”

  “一分錢也沒有。”

  “那……”

  “就有幾張破紙,是一份學術論文。”

  “好,你等我二十分鐘。”

  “嗯,請你喝酒。”

  1995年,有一夥喜歡穿黑衣服的人長期在火車站搶奪旅客财物,被稱為“黑衣黨”。他們大多在晚上活動,如果是在白天,他們就蒙面搶劫。

  1997年,以三文錢為首的“丐幫”悄然興起。

  1998年,迷藥搶劫頻發,幫派内稱這種手段為“殺豬”,以“河南幫”居多。而後演化成飛車搶劫,又以“砍手幫”臭名昭著。

  1999年,手持據稱有艾滋病毒的注射器威脅索要旅客錢财的“紮針黨”也出現了。

  面對嚴峻的治安形勢,從1983年以來,各級政府年年組織多方力量,開展“嚴打”行動,大量犯罪團夥被摧毀,然而,“嚴打”的效果并不能持續很久,整頓過後,故态複萌。犯罪團夥重新洗牌,通過暴力分割勢力範圍。例如“拉客幫”被打掉之後,分裂成五大幫派:“鄭老五幫”,湖南人,負責站西路一帶;“汕頭幫”,負責走馬崗一帶;“潮州幫”,負責沙湧南一帶;“劉老四幫”,四川人,負責草暖公園一帶;“老楊幫”,也同在站西路。當時五個幫派中,“鄭老五”和“劉老四”稍大,相互之間經常發生摩擦,但都不能吃掉任何一方。

  在各幫派之間争搶地盤的過程中,“東北幫”逐漸控制了華城火車站的拉客市場,來自黑龍江省的鄒光龍成為了野雞車市場的老大,他拉攏腐蝕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很快控制了站東廣場的拉客市場,又控制了“野雞車”的客源。

  2000年,以鄒光龍為首的華城“背包黨”出現。

  “背包黨”最初隻是為野雞車和旅館拉客,後來他們的包裡裝上假發票、假車票、酒店介紹和假證件,整日遊蕩在華城火車站、省汽車站、市汽車站和流花車站之間,主要瞄準外地來穗人員,偷搶首飾、手機、背包,賣假發票,調換假鈔。随着隊伍的壯大,“背包黨”甚至敢與執法人員對抗。在華城火車站,曾經有多次群毆事件,幾百“背包黨”成員與保安數次發生沖突,警察鳴槍才得以制止。

  鄒光龍名聲漸響,成為華城火車站的黑幫老大,多個幫派都想拉其作為靠山。他開始招集馬仔一兩百人為打手,向各幫派收取保護費,甚至一個水果攤、一個電話亭都不放過。

  直到一年以後,廣東省委領導三度微服探訪華城火車站,要求“重典治亂”,華城火車站進駐大批荷槍實彈的武警,開展了最大規模的一次“嚴打”行動,鄒光龍黑社會性質犯罪組織在這次“嚴打”中被摧毀,鄒光龍被判死緩。

  2000年10月19日,鄒光龍的兩個馬仔率領幾十名打手向火車站周邊的店鋪收取保護費,衆多店鋪對黑惡勢力往往委曲求全,甚至有店鋪老闆主動尋求保護。在登峰街有一家賣叫花雞的富貴菜館拒絕交保護費,馬仔令手下将桌椅闆凳及門窗等砸得稀爛後揚長而去,臨走前威脅說如果晚上不交錢就再砸一次。

  當天晚上,四個人在一片狼藉的店内點着蠟燭商議對策,他們是三文錢、大怪、寒少爺、高飛。

  三文錢說:“這事,忍了吧。”

  大怪說:“掙那麼多錢有啥用,還被人欺負。”

  寒少爺說:“咽不下這口氣。”

  三文錢說:“咱們鬥不過,人少。”

  寒少爺說,“去東北,叫上炮子那幫人,都拿上槍,不信制不了他們。”

  三文錢說:“離得太遠了。”

  大怪說:“是啊,咱就是人少。”

  高飛說:“咱的人不少。”

  寒少爺說:“人呢,都在哪兒?”

  高飛說:“火車站。”

  房子裡很快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陌生人,擠滿了全國各地來的不可救藥的二流子,這一切即将使用磚頭、匕首和木棍的人都是從火車站廣場找來的。

  高飛對他們說,“一會兒,我們要和人打架,每人發100塊錢,不願意的就滾蛋。”

  “150,”人群裡一個人喊道,“100太少了。”

  “現在就給錢還是打完再給錢?”

  “打誰?”另一個人問。

  “鄒光龍的人。”大怪回答。

  “不幹。”房間裡的這幫烏合之衆聽到鄒光龍的名字就紛紛而逃,隻剩下一個戴墨鏡的人站在牆角。

  “你怎麼不走,你不怕鄒光龍嗎?”寒少爺問。

  “剛才有50人吧。”戴墨鏡的人說。

  寒少爺說:“差不多。”

  “給我5000元,”戴墨鏡的人說,“我幹。”

  “你一個人?”大怪問,“你很能打架嗎?”

  “打我。”戴墨鏡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臉。

  大怪的右拳還是非常有威力的,他用盡全力,猛擊那個人的下颌。然後,他的手痛得像斷裂了一樣,而那個人則面不改色,微笑着站在那裡。

  “能挨打,”高飛說,“不代表你能打。”

  “那好吧,看着啊。”戴墨鏡的人先是一個墊步,然後飛身一記漂亮的側踹,轟隆一聲,他把牆踹出了一個窟窿。

  “天,你叫什麼名字?”三文錢問道。

  戴墨鏡的人回答:“我叫畫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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