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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遇

不要愛上她 呀打醬 3525 2024-01-31 01:07

  承钰音樂天賦極高,也有一顆聰明腦袋,再桀骜不馴的樂章,到了他手指下,也會乖乖服帖。他的導師是一個花白卷發,戴夾鼻眼鏡的美國老頭。這個可愛的老先生對他的東方學生說:“你的技巧非常娴熟,也能很好地控制音樂,但你要讓音樂從你的心裡生出來,讓它們自然而然地找到你并跟着你跑……”

  于是承钰向他的老師請教如何才能“讓音樂從心裡生出來。”

  老頭很嚴肅地對他說:“首先,你要有一個痛苦的靈魂,所有偉大的音樂家都有一個痛苦的靈魂。”

  承钰思考良久,又問怎樣才算有一個痛苦的靈魂。

  老頭繼續嚴肅地問:“孩子,你戀愛過嗎?”

  承钰坐在鋼琴前,有那麼一秒的怔愣。最後,他還是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老頭推推眼鏡,背過身,從書架中抽出一本樂譜,遞給了承钰。承钰接過,看到翻開的一章,正是勃拉姆斯的《c小調鋼琴四重奏》。與此同時,他的老師仍舊用那充滿學術規範的語氣,無可置疑地教導自己的學生:“現在,你要想象你自己就是勃拉姆斯,你愛上了自己老師舒曼的妻子克拉拉,你無法言明自己的感情,隻能把它壓抑在心底,你痛苦極了。你照顧病重的老師,撫養他們的孩子,資助師母的音樂會,你給師母寫了無數封情書卻沒有寄出而是壓在箱底。你一生未娶,你所有的感情都在這首為師母作的曲子裡。”

  承钰手指按上黑白鍵,曾經熟稔無比的曲子卻在這一刻,全部别扭起來。最後他實在彈不下去了,對他的老師說:“我……想象不到。”

  老頭看他的眼神充滿憐憫,分明在說“哦,孩子,你永遠也無法擁有一個痛苦的靈魂了”。

  盡管無法擁有一個因三角戀而飽受折磨的靈魂,但承钰的學習與生活幾乎無不順遂的地方。唯一一件不令人如意的事情源于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出于愛子的本能,把每日一個跨洋電話當成了理所當然的日常。這樣頻繁的互動持續了幾個月後,承钰終于對此提出了抗議。于是每日一通話變成了每周一通話。這年的一個夏日,他的母親在電話中告訴他,家裡的經濟情況每況愈下,他的父親被融資與債務攪得焦頭爛額,脾氣愈發暴躁。最後,他的母親用一種飽含感情的語調對自己的兒子說:“媽媽隻有你了,承钰,你一定要為媽媽争口氣。”

  通話後的一個禮拜日,承钰獨自從費城藝術博物館觀看講座出來,又沿着隔壁的斯庫基爾河散步。兩岸的櫻花已經謝了,日頭曬得行人步伐匆匆。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靈魂充滿安甯與平靜。靈感就是在這個時候生出來的,他急匆匆趕回校舍,就要把偶然所得注入曲譜,卻被母親的來電打斷。

  他耐着性子問:“現在那邊淩晨吧,媽你沒睡嗎?”他的母親在電話那頭垂淚,抽泣到幾乎說不清楚話。

  承钰握着電話,走到窗邊問;“你做噩夢了?”他媽在哽咽聲中斷斷續續地說話,什麼自己的一時糊塗遲早會遭報應,什麼隻希望那個小女孩已經投了個好胎,最後他媽又說,不管發生什麼都沖着我來,不要連累到你。

  他還沒詳細詢問,電話便被挂斷。

  第二天的白天,承钰有些擔心,主動回了電話。聲波中他的母親又變成了優雅從容的貴婦人,用平穩的語氣對兒子說:“隻是做了個噩夢,醒來有點和現實分不清,不用擔心。”

  于是承钰将這件事放下。

  時間很快到了一九九七年。

  承钰的琴技愈發精湛,他的老頭導師時常對别人說,感謝上帝賜予自己這麼一個天才的學生。他在美國曆史最為悠久的拉維尼亞音樂節,同芝加哥交響樂團一起演奏,他參加坦德伍德音樂節,并在小澤征爾廳舉行獨奏音樂會,甚至在國内大使訪美期間,他被邀請進入白宮為兩國政要演奏。

  九七年的萬聖節,承钰受邀參加費城市政廳文化辦籌資舉辦的小型音樂節。地點在當地的一所大學内,由被邀請的音樂家輪流上台演出。演出成功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他們去酒店參加音樂節的晚宴。

  晚宴在酒店的第四層,堂廳内流光奕奕,有特意請來的管弦樂團伴奏,古典樂中,身着晚禮服的男男女女,相随而舞。承钰今日穿了西裝,頭發整齊梳理到腦後,露出一張英挺的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一些上前寒暄的人,喝了幾口白雪香槟,正将高腳杯放下,忽然聽到一陣高跟鞋急急踩踏地面的脆響。脆響越來越近,緊接着,一個黑色短發的女人閃身撞在他面前。

  女人動作很快,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抓握住他的手掌。僅僅一秒,在他人的眼裡,兩人呈現出交誼舞的舞姿,并随着音樂緩慢動作起來。

  承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地措手不及,他雖然有幾分冷傲任性,但還不至于在女士面前失禮,因而并未立時斥責。承钰聽到女人因快走的輕微低喘,低頭見到女人黑色的發頂。

  女人擡起頭,燈光下是一張明媚的臉。

  那臉莫名有幾分眼熟,他未深想,就要張口,卻見女人脫開一隻手,比出手指放在唇口上。承钰皺眉,要說的話咽下去。女人再次握住他的手,同時腦袋湊到他的耳邊說:“我很抱歉,但我沒有邀請函。”

  女人收回腦袋,眼睛看着他,俏皮地眨眨眼,“我是偷偷跑進來的,你得幫幫我做個樣子,不然保安會把我趕出去。”

  她說話的同時,承钰見到幾位穿着保安服的白人匆忙出現在門口,向内環視,似乎在找什麼人。

  他眼神移到女人的臉上。

  沒有邀請函偷跑進來的?

  呵,倒是膽大。

  承钰從未見過這般膽大的亞洲女生。他所認識的那些,無不在國内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來美國深造後,就算染了些白人作風,也大多是很守規矩的。

  陳簡對上他的眼神,故意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不會讓我被趕出去的對不對?”

  承钰噎了一下,那句“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自行離開”被這一句話堵住。陳簡湊得更近了,以至于她身體的熱氣都遞了出來。她咬聲說:“其實我是一個瘋狂的樂迷,臨時闖進這裡就是想要一份偶像的簽名。”她身體微微後退,真誠地說。

  承钰瞬間明了,哦,想要他的簽名。其實不是不可以,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下一秒他聽見聲音,“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嗎?你見到克裡斯爵士了嗎,我太喜歡他了,他的大提琴實在拉得太好了,如果能拿到他的簽名我今天才算沒有白來……”

  承钰臉色一僵,看向女人的臉。她的眼裡閃着快活的光,神情毫不作僞。他不禁有些氣悶地想:這個女人真不知道我是誰?

  陳簡當然知道他是誰,她對他是誰再清楚不過了。她繼續故意說:“我以前也是學過大提琴的,可是後來沒有再學了。”

  她又說:“你為什麼一直不和我說話?”

  承钰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未言一字,于是他開口,聲音是自然的冷淡:“為什麼沒學了?”

  陳簡笑了笑:“因為家裡沒錢給我繼續學了,而且我天賦不大好,是不值得花那麼多錢繼續給我學的。”

  承钰看向她。

  陳簡歎氣道:“所以我一直很羨慕喜歡那些有音樂天賦的人,”她擡頭,“也比較容易愛上那些有音樂天賦的人,我一直想找個音樂家結婚。”她側頭笑笑。

  兩人在音樂中緩緩動作。

  在承钰開口前,她又說:“你能帶我去找克裡斯爵士嗎?今天不拿到他的簽名我晚上估計會睡不着覺了。幫我一把讓我能睡個好覺”,她笑着說:“然後作為報答讓我請你吃個飯怎麼樣,你喜歡什麼?”

  她的話音剛落,宴廳隔牆的另一邊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很快,穿着制服的美國警.察趕到,将舞廳裡的人群暫時控制起來。警戒線被拉上,沒人再有心情跳舞,各自竊竊私語。

  陳簡問:“怎麼了?”

  身旁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紳士回答她:“好像是有人遭遇了謀殺,剛剛被去廁所的一位女士發現。”

  陳簡聽到後并不多在意,她漫不經心地搖搖手中的酒杯,正要繼續對承钰說話,就聽到另一人壓低聲音說:“好像死的時候兇口上放了一朵山茶花。”

  陳簡臉色瞬間慘白。

  這時候,承钰看到人群中一位青年乘着輪椅向這邊行駛而來。青年很瘦,面容清隽,穿着一身舒适的棉麻衣服。

  輪椅載着青年停在他的旁邊。

  他聽見青年微笑着對身旁的女人說:“簡。”

  承钰問:“認識?”

  陳簡看了青年一眼,點頭。

  這時候青年伸出手來,于是承钰握上去。這是一雙很涼的手,也很瘦,卻很有力,能想象它的穩健。

  承钰問:“閣下是?”

  陳簡正要回答“這是我叔叔”,青年松開握住的手,微笑着對承钰說:“我是她的丈夫。”

  陳簡僵硬轉頭,目光死死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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