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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帝王業,千秋名(六)

後宮新舊錄 湜沚 3518 2024-01-31 01:07

  黎兆先接到帖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不覺又多問了遍:“是孟大将軍?不是孟昂?”

  管家忙道:“來的人眼生,不是孟府常跟孟公子的長随。自稱姓蘇,說是孟大将軍今日就要來拜訪。”

  黎兆先拿起那名帖,又看了一遍,确實落的是孟昱的名。

  他尋思孟昱從前在朝時,自己頗受其恩惠。如今雖說出使望樓,威望猶在,萬不可薄待了。因此着緊道:“你快去吩咐,要最上等的席面。開在芙蓉閣裡,那邊景色好。酒壺酒盞拿那套金鑲琺琅的。還有,書房裡單給先生們預備一席,以防随時請他們陪客。再則,丁香坊的歌舞叫來預備着。”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李家戲班也叫來候着。”

  管家自然都一一應是,隻是心裡暗暗咋舌。自家老爺也是一方父母了,位高權重的,就是京裡來人,也從未這般隆重過。

  ——————

  孟昱換了身幹淨衣裳,隻帶了問劍一人,騎馬至黎府。

  黎府上下早得了消息,知今日有要緊客人來,都格外小心,一聽見問劍報上姓名,就一面滿臉堆笑往裡讓,一面使人飛跑進去通傳。

  黎兆先親自來大門邊迎接。

  二人上回見面還是孟昱仍在京中之時。那年欠收。但因江淮曆來富庶,仍被派以捐糧重任。若按朝廷分派的數字上繳,江淮百姓非得喝西北風不成。黎兆先百般無奈,上京找孟昱想辦法。後多得孟昱斡旋,此事才得以解決。

  後來他轉托人情特意從江淮書畫名家蘇白處求了副字打算送給孟昱,熟料禮尚未送出,孟昱已經遠走望樓。

  歲月不禁風雨,此時一見,二人自是唏噓無限,但慣于内斂,隻是客客氣氣叙過寒溫。黎兆先雙手擺出請的動作,道:“快請裡面走。下官略置一杯薄酒,還請将軍賞光。”

  孟昱拱手道:“大人客氣。你我舊識,孟某就不虛辭,還請大人在前領路。”

  如此,黎兆先隻得先行。他一邊走,一邊說:“也叫了歌舞戲班,未知将軍喜歡哪樣?”

  孟昱忙擺手道:“這些就不用了。孟某此次來,一則是多年未見,來見見故交;二則是有一事情,要向大人打聽。”

  黎兆先其實也有一樁事相同孟昱商議。心中暗道幸而還不曾請清客們過來:“下官何德何能,勞将軍挂牽。未知何事,将軍但說無妨。”

  “孟某在回來的路上,曾無意中聽見說陛下抱恙,正請醫延藥。未知大人可有确切消息?”

  黎兆先頓了一頓,才字斟句酌道:“邸報上未說過。但下官确實聽到京裡傳來消息說陛下身子有恙。”

  孟昱着緊問:“我一路行來也将近一月,如今該大好了罷?”

  “這個,下官未聽到确切消息,不敢妄下斷語。但是前兩日下官剛剛收到奏章批複,是陛下的字。字迹不輸往常,想來即便抱恙,也該無妨了的。”

  孟昱不自覺輕輕舒一口氣,嘴角也爬上點笑容。這才有興緻看了一眼黎府花園。院裡不知栽了多少株樹,燦燦黃葉落了一地。不覺衰敗,倒分外壯烈。他難掩喜意道:“陛下安好,便是萬民之福。”

  語氣裡如釋重負之意再明顯不過。黎兆先不禁望了孟昱一眼,心中又忖度孟昱一直深得陛下信任,一旦陛下不在,他隻怕要大為失勢。因此孟将軍應是比其他人格外關注陛下健康與否的。

  且不論陛下身體如何,太子之争已臻白熱化,京中局勢混亂,各州長官目前雖未聽說誰先站隊的,但背後肯定自有打算和安排。自己萬不可坐以待斃。

  既然孟将軍已經開了話頭,黎兆先便順着道:“聽說前些日梁河王親自上本,請廢黜太子。不知将軍有何看法?”

  孟昱一驚。他在京中雖也聽聞儲位之争,不想已是撕破了臉。這梁河王看來破釜沉舟,不留後路了。

  他本來笃定宋揚靈為穩定朝局,必不會更換太子。但既然定了大皇子為太子,緣何又放任局勢動蕩至此?他絕不相信她沒有能力安撫區區一個梁河王。難道還是抱恙在身,精神不濟?

  “将軍?将軍?”黎兆先見孟昱半晌不說話,不由輕輕喚了兩聲。

  孟昱這才回過神來。他想黎兆先不比趙猛耿直,其心思細密且久曆宦海,同他說這話須得小心才是,因此道:“大人的意思孟某明白,大家同朝為官,雖說忠君為上,但凡事若隻看眼前,未免失之長遠。眼下局勢确實混沌,孟某也深感不解。孟某隻能說太子由陛下親自撫養長大,其地位自非其他皇子可比。然則陛下乃一代明君,自然任人唯賢。”

  黎兆先本來打算從孟昱這裡打聽到一點□□的,以備後手,不料孟昱一番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他不免洩氣。隻是聽他言語懇切,想來是真的不知底裡。他尋思孟将軍總歸是陛下倚重的大臣,在他面前表個态總是不錯的,因此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下官在将軍跟前更是無需絲毫隐瞞。說不擔心誰做儲君是假的,但無論是誰,隻要是陛下欽點的,下官自當忠心一片。”

  “孟某與大人相識日久,最為佩服的便是大人久曆宦海卻不一味争名逐利,忠君愛民說的恰是大人。”

  無人不喜聽奉承話。黎兆先笑得臉上如開花一般。

  不多時,兩人已到芙蓉閣。因孟昱堅持不用歌舞戲,黎兆先隻得請了府中門客來作陪。一頓飯也算賓主盡歡。

  ——————

  “他說這是宋氏天下!老夫可一字不改,這可是太子明明白白說出來的話。長公主,您說,他稱得上蔺氏子孫麼?”梁河王一激動,嗓門就高。

  蔺桢隻覺耳朵都震麻了。隻得往旁邊讓讓。

  梁河王見蔺桢還是不說話,繼續說:“老夫知道長公主看着太子長大,不是母子,勝似母子。但若不是姓蔺,他有什麼資格同長公主親近呢?若不能為蔺氏表率,又憑什麼掌握着天下?那皇位,可是已經讓一個外人做的夠久了!”

  蔺桢下意識地神色一凜,機警地朝四處往往,才撇嘴道:“雖是在我府中,叔父說話也小心些。”

  “哼!你們怕她,老夫可不怕。哪怕拼着這把老骨頭不要了,也得扶一個真真正正的姓蔺的上台!”

  “誰不是這樣想呢?隻是由康身世,傳來傳去也隻是傳言罷了。”

  “這事情豈可兒戲?即便隻是傳言,有這個傳言就是污點,就是讓天家蒙羞。遑論讓他繼承大統!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再說了,長公主要是不疑心,又何必将令嫒下嫁東安郡王?”

  蔺桢被堵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擰着眉頭道:“那叔父想我怎樣做?”

  “前次老夫請廢太子,陛下雖不允,然則已有動搖之意。依老夫所見,長公主在皇室中威望頗高,但凡長公主發話,必有追随者衆。老夫不過是希望長公主能公開表明支持老夫,亦是支持二皇子。”

  蔺桢兩手交握,隻是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茲事體大,茲事體大。況且誰知陛下到底作何打算……”

  梁河王急得差點去扯蔺桢的袖子。幸好蔺桢反應快,一閃身躲過了:“叔父,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梁河王有些讪讪:“我就是性子急。這事我可以拿項上人頭作保。廢太子是整個皇室心之所向,難道陛下還拗得過所有人不成?況且陛下自己對太子也頗為失望。”

  “容我再想想。”

  “陛下如今重病在身,今日不知明日事,速速做定才是要緊。長公主掌管後宮這些年,何等殺伐決斷,怎麼到緊要關頭反而猶豫起來?”

  蔺桢往日裡也是個爆裂性子,說風就是雨。她本低着頭,忽然朝屏風後望了一眼,才說:“我心中有數,晚點自會答複叔父。”

  梁河王見蔺桢面上已有允諾之意,想着畢竟她與由康親厚,要她一時之間徹底放棄由康轉而支持二皇子确實難了些。于是說道:“這是事關蔺氏天下的大事,還望長公主有所取舍。”

  蔺桢點點頭:“叔父放心。”

  梁河王見此,知雖不十分準,也有□□分了,便告辭道:“打擾長公主也久了,老夫就此告辭。隻是這事,還望長公主速速決斷。”

  蔺桢口中應是:“我自然以天家為重。”她又親自送梁河王到二門邊方才回來。

  進了屋,隻見蔺栎已經從屏風後邊出來,正一瓣一瓣地剝橘子吃。她見蔺桢回來,一邊遞了瓣橘子,一邊說道:“皇姊,你不會真要同叔父一道扶助二皇子罷?”

  蔺桢同蔺栎小時關系算不得融洽。她好動,蔺栎安靜,兩個人玩不到一處。倒是大了,經曆過喪母喪父喪夫,才知皿到底濃于水,身邊有一個手足多值得慶幸。

  “你怎麼看?”

  “叔父是朱賢妃的親舅舅,他扶由弘自然有他的想頭,也有值得賭的地方。但是姊姊你何必跟着他去冒風險?況且由弘不同由康,他有親生的母妃在,将來就算繼位,也念不着你的好。”

  蔺桢重重歎了口氣。外頭鉛灰色的雲又濃了起來,封卷着枯葉飛至半空。她有些茫然:“到底都是姓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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