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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昭華劫

第二七五章 正文(完)

昭華劫 舒沐梓 4743 2024-01-31 01:07

  季曠回到定國京城之後,沒有來找過季昭華,季昭華原本以為這個弟弟,總還是會顧慮着她些的,沒想到,季曠會是如此的絕情,到底憋不住,季昭華進了宮。

  這還是她被冊封長公主以來,第一次這般主動的進宮找季曠。

  一路暢通,并沒有受到半分的阻攔。

  季昭華怒氣沖沖的進了季曠所在的東暖閣,說是暖閣,其實就是皇帝平時休息的地方,定國現在的皇宮,就是從前周國的,周國的皇宮蓋地要把夏國的巍峨許多,就是這東,西暖閣,就是夠奢華的了。季昭華來的時候,正是桂花飄香的時候,沁人心脾的桂花味道,都沒能沖淡季昭華心中的焦躁。

  進到東暖閣裡,季曠今日穿着皇帝的常服,看起來并不新,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季曠身上,倒是驅散了他身上不少的陰郁氣息。

  “你來啦。”就在一片的光華燦爛中,季曠轉過頭來對着季昭華說。

  季昭華心裡像是着了火,她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可是看到季曠的樣子,又是真真兒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她弟弟,她唯一的親人。

  已經失去那麼多了,現在連這一個也要失去嗎?

  季昭華想不明白,但是她心裡就是過不去這個坎,眼前的人不僅是他的弟弟,更是殺了夏侯忱的人。現實是如此的殘酷,季昭華心肝似乎都燒了起來,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末了,她隻是坐在季曠面前小案幾的另一面,有些頹喪的說:“放了夏侯慎好不好?留他的性命,可不可以?”

  季曠并不吃驚,隻是說:“為什麼呢?你喜歡夏侯慎嗎?”

  季昭華想都沒想的搖頭,過去很多時候她都弄不清楚自己對夏侯慎是什麼感情,感激有之,好感似乎也是有的,但是現在她已經完全的弄明白了,她對夏侯慎,隻不過是,他是夏侯忱的弟弟而已。

  旁的便是什麼都沒有的了。

  “那你是念着夏侯忱,才來求朕?”季曠笑着說,他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似乎并不那這個話當一回事。

  季昭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快的搖頭,過了片刻後,她才說:“是的,我是念着夏侯忱。”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感情往往會變的複雜,權利,地位,金錢,甚至婆婆,還有别的女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曾經提醒着季昭華,她不能喜歡夏侯忱,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年輕的時候愛過,傷過,到了後來,心裡念着的多了。

  怕自己受傷害,所以才小心謹慎着,不敢露出半分的軟肋來,就怕被傷害。

  可是如今夏侯忱已經死了,抛開那些外在的因素,季昭華想,她是愛夏侯忱的。愛他的溫柔,愛他的體貼,甚至愛他曾經給過她一個如天使一般的女兒。

  說起來,她跟夏侯忱之前,也沒什麼跨不過去的坎,從來他們之間的矛盾隔閡,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季曠。

  兩人的處境,導緻了心情。

  到如今,季昭華記得最多的片段,竟然是當初夏侯忱帶她出宮,去逛上元燈節,那日的燈火璀璨,那日的人聲鼎沸,也許那便是季昭華人生中最燦爛的時光。

  無論如何,那個男人給過她這些,是她從未有過的。

  現在他死了,季昭華認為自己無論是處于什麼方面都是該幫他保全下弟弟的,人總不是能說忘就忘的。

  季曠挑挑眉,接着說:“你要放過夏侯慎也是可以,但是朕會給你指個驸馬,你早日成婚,可行?”

  成婚,說實話,季昭華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跟夏侯忱以外的任何人。

  現在季曠這麼咋然說起來,季昭華簡直不知道該數些什麼,想着夏侯忱最後一次見她,那時她病了,發燒發的糊糊塗塗的。

  若是夏侯忱知道她要另嫁他人,怕是要氣死的吧,畢竟那是個那樣霸道的人。

  季昭華抿抿唇,很是坦然的跟季曠說:“我不想嫁人了。我已經跟過兩個男人,失去過兩個孩子,你不能因為我是你的姐姐就為難别人,哪裡還有人想要娶我這樣的人。”

  “胡說!”季曠最聽不得她這般自慚形穢的話語,“當初你還不是嫁過人,失去過孩子,夏侯忱還不是照樣立你做了皇妃。”

  “他不一樣!”季昭華想也不想的說。

  她這般幾乎是尖叫着說出口,姐弟倆都是一愣。

  季曠慢慢笑起來,最後笑的像是要掉淚一般的。

  他在笑什麼,季昭華明白,當年家族都反對她嫁給孟辰良的時候,季曠就來跟她說過,那時候的季曠遠沒有的現在沉穩幹練。他直直的沖到季昭華面前,狠狠的質問季昭華為什麼要嫁給孟辰良那樣,要什麼沒什麼的男人,在天之驕子的季曠眼裡,孟辰良那樣的窮學生,可不就是要什麼沒有什麼嘛,那時候的季昭華也沖動。

  國公府裡嬌養出來的姑娘,脾氣自然也是火爆的,開口就是:“他不一樣!”

  季曠從小得寵,就是季昭華這個姐姐也是對他千依百順的,哪裡聽過人這樣兇他,自然是氣呼呼的,對着季昭華吼了一句,“我到要看看他哪裡不一樣!”

  時間就這麼如流水般的流去了,當年那個明豔的少女,現在早已經成曆盡鉛華的女子。而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小公子,如今成了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這樣的午後,姐弟倆因為一句話而想起的當年,卻是那樣的不真實。

  真的很不真實。

  季曠有些感慨,遂又說了一句,“這一次怕是真的不一樣了。”

  季昭華并沒有去深想他話中的意思,隻是覺得往事不可追,半是歎息着說:“你說若是爹爹,哥哥,活到今日,看到我們兩個如此,會不會很開心?”

  季曠做了天下之主,統一全國,而季昭華也成了長公主,全天下的富貴現在都在他們倆個身上,不知道父親,哥哥看到了會是什麼心情。

  對于這個季曠隻是笑笑,并不說話。

  季昭華看着他的笑容,竟然品出了苦澀來,是的,苦澀。

  他們現在看起來是坐擁着天下的一切,權勢,威望,都不缺,可是也無法逃避的是,他們姐弟成了這世上最孤獨的人。

  “我要離開了,弟弟。”季昭華突然開口說。

  季曠長長的睫毛閃閃,定定的看着季昭華。

  季昭華笑了笑,“不,我不會去尋死的。”

  到了如今,她連死都覺得沒有必要了,隻想安安靜靜的過下去。

  季曠要說什麼,季昭華阻止了,不讓他說,她隻是輕輕的說:“你的顧慮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在待在在宮裡了,一個成了老姑娘還不成婚的女子,會成為皇室的污點的。”

  “誰敢胡說!”季曠突然開口痛斥。

  他不是不知道,自從季昭華回來,閑言碎語是不斷的,畢竟季昭華的經曆拿出來說嘴實在是太精彩了,這一路走來,若是其他女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季曠縱然想抑制住這些胡嚼舌根的人,可是嘴巴長在旁人身上,他根本制止不住。

  尤其是還鬧了金戈那麼一出之後,金戈是季曠看重的人,又被封了侯爵,京城裡巴巴的等着将女兒嫁入汝陽侯府的人多的是,這個時候季昭華插一腳進來,實在是太招人恨了,不少人背後說季昭華是狐狸精。

  甚至有人說季昭華是天生的寡婦命,先是克死了父親,兄長,一家老小,然後就是孟辰良,現在又是夏侯忱,似乎誰沾了季昭華就少不得要死似的。

  這樣的閑言碎語,季昭華從來身上就不少,在夏國的時候,她是寵妃,又背上了毒殺太後的罪名,背後罵她的人哪裡會少。

  季昭華當然可以閉門不出,将這些話都裝作不知道,但是這樣活着太憋屈了,那座金貴的宅院,也變成了最奢華的牢籠。

  她早已經過厭了這種生活。

  此時面對弟弟,季昭華隻是說:“你知道我的。”

  從來她就不是一個想要将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女子,她這樣的性子,生在這樣的家族裡,注定就是一場悲劇,現在繼續留在京城,也不過就是給季曠摸黑而已。

  她的弟弟會成為千古一帝。

  又如何能被她這般連累了呢。

  季曠看着季昭華,她的側臉還是那樣的美好,現在又多了幾分疏淡的樣子。

  她是真的看淡了一切了吧,季曠低低的呢喃,“為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

  季昭華聽到了他的話,卻無從說起,她留在京城,不嫁人是不可能,就算是不嫁人,京城也會出現什麼長公主養面首的傳聞,隻要有她在,所有人都會記得曾經的夏國。

  她走,是必須的事情。

  “走之前,來求你,别殺夏侯慎。”

  季曠搖頭,“朕不會殺他的,你要不要見見他。”

  聽到季曠要留下夏侯慎的性命,季昭華是真的很開心,至于見見夏侯慎,季昭華沒有同意。有些怕見到夏侯慎的,怕看到那湛藍色的眼眸,會想起另外的一個人。

  ――

  季昭華走的無聲無息,隻帶了兩個侍衛,還有春環和孩子。

  馬車出城,守城門的将領卻換成了金戈,季昭華沒想到臨走還能見到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隻是金戈好似沒有看到季昭華似的,隻冷冷的哼了一聲說:“快走吧。”

  趕車的侍衛急忙趕着車走了,金戈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歎了口氣。今日一别,從此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

  想起獨自枯坐在尚書房的季曠,金戈心中更是難受。

  揮手就對着身邊的人一鞭子,“天下這麼大,找個女人都找不到麼!”

  那人隻是抿唇,找到了又能如何,連齊執意要走,誰又能留得下。

  金戈隻有歎氣,看着高高的城門說:“難道這城裡有毒氣,弄的她們一個兩個的都唯恐不及?”

  馬車裡,春環抱着瞪着眼睛四處亂看的壯壯,孩子第一次出門,自然是看什麼都稀奇的。春環對着季昭華問:“主子,咱們去哪裡呀?”

  就這麼沒頭沒腦的離開,到底要去哪裡啊。

  季昭華伸手摸摸壯壯的臉,問春環,“從前咱們的日子,你覺得哪裡過的最舒心?”

  這個問題,春環真的思考了一陣,才說:“慈恩寺吧。”

  雖說在慈恩寺的時候,日子過的清貧,可是那段日子,是春環最快樂的日子,那裡是她跟衛一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大婚的地方。

  那裡有春環的第一次怦然心動,更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

  季昭華點點頭,“咱們還是會慈恩寺去吧。”

  不僅是春環,那裡也有季昭華的全部美好記憶,可愛的映雪,也是最喜歡那裡的,天天滿山遍野的跑,那時候的日子,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最無憂無慮的。

  再者,“聽說慈恩寺現在供奉着這次夏國死傷戰士的牌位。”

  死了那麼多的人,總要有個地方供奉,季曠對夏國也算是仁慈,将夏國所有死難将士的牌位都供在那裡。

  讓那些找不到家屬屍首的人,從此後也有個供奉的地方。

  聽季昭華說起這個,春環的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不過還是貼着懷裡孩子的小小臉蛋兒,輕聲說:“寶貝,咱們要去見你爹爹了。”

  就這樣,他們在慈恩寺落腳下來,還是從前住的那處地方,雖然季昭華離開的京城,可是她還是皇帝的親姐姐,一切事務自然是很順利的。

  尤其,她還找到了夏環他們,隻是男人們都去了戰場,至今都沒有回來。

  夏環是個沒遮攔的,有一次開玩笑竟然說她們現在都成了寡婦窩了。

  說的衆人都是一愣,倒是季昭華笑笑,說:“可不是嘛。”

  這件事情揭過不提。

  季昭華現在全心的做起農婦來,頭上紮着蘭底白花的方巾,正兒八經的在門前的山坡上種了好些植物。

  其中就有當年映雪從小沙彌那裡認來的薄荷。

  郁郁蔥蔥的,手掌心揮過,清清淡淡的味道飄過去。

  季昭華閉上眼睛,深深的嗅了幾口,再睜開眼睛,眼前卻站了一個人。

  良久,季昭華突然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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