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是我腦殘粉 第74章 阿賞
顧景行感受着體内充沛得快要溢出來的願力,唏噓又感慨。曾經進階一層都讓他欣喜若狂,沒想到短短半年來,他已然觸摸到了築基的屏障。
隻不過沖擊築基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畢竟願力比靈力要溫和柔軟的多,想要沖開那一層薄薄的屏障,光靠願力的細水長流很難。顧景行打算《天玄地傑傳》的下一個系列故事,他來主演,一次性推出三集,然後趁願力發酵最豐盛的時候閉關,一鼓作氣築基。
顧景行把原本打算拍攝的劇本暫時放下,挑一個更加合适的劇本,最終,他定下來了無尤真人的故事,在看完無尤的一生後,顧景行從中擇取了幾件比較典型重要的經曆改編,并且決定,把這拍成一部愛情悲劇,悲劇往往更打動人心。
其實也不算悲劇,而是每個修真者必經的未來。顧景行以往拍攝幻戲,總是将情節截取得恰到好處,将年輕修者的意氣風發、愛恨情仇都表現了出來,這讓那些資質差又平凡的修士與凡人看到了一個精彩的修真界,為此熱皿沸騰。
可是,在劇本之外的故事,那些真人的未來,沒被顧景行拍出來的戲份,是那麼冷漠殘酷。顧景行看過了那麼多天玄宗前輩的故事,各有各的精彩,可是卻都有一個殊途同歸的結局,那就是看破。看破情愛,看破欲/望,曾經生死與共的人,曾經恨得咬牙切齒的人,都被他們看破,沒有遺忘,但就是不愛了也不恨了,為了修仙長生,把能抛棄的都抛棄了,隻剩下自己,像一塊極度透明但也極度寒冷的堅冰。
顧景行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初編寫的《隻羨鴛鴦不羨仙》太過理想幼稚了,多少鴛鴦為了飛仙,各自兩兩相忘。
顧景行這次決定把無尤真人的看破一起拍出來,更重要的一點是,無尤喜歡的是男人。修真界那麼大,總有幾個同性戀的,顧景行特意把他挑出來,也是想拍給奚央看。
奚央有不輸于任何一人的天賦,化神指日可待,他終究會如那千百個天玄宗前輩一樣,将一切執着都看破,除了飛升,再沒有執念。奚央這幾日以鎮守分派的名義待在這裡,顧景行怎麼不會看出他那拙劣的演技下隐藏的真正目的,可顧景行已經說過一次,再和奚央捅破窗戶紙地談談,顧景行覺得沒那個必要了,隻好以這樣的方法隐晦地告知奚央。
隻是,這個故事太殘忍了,對于顧景行而言,看完了自己編寫的劇本,也難免心情沉重,這就是修仙的代價。
無尤真人是個孤兒,性格乖戾,被天玄宗一位金丹真人發現資質不錯,便引回了天玄宗,與同門一位師弟關系很好,向來孤苦無依的無尤越來越親近這位師弟,當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對師弟的喜歡超越了同門情誼後,無比恐慌。至少在當時還很年輕、實力不強的無尤看來,男男之愛有悖倫理,是要被師父師兄們指責甚至可能會趕出天玄宗。
無尤為了阻斷自己對師弟的喜歡,他悄悄地從一位師兄那裡得到了情種的煉制方法,以十滴心頭精皿煉成了情種,種在了師弟身上。他一旦靠近師弟,便是烈火焚燒般的痛苦。
無尤千辛萬苦地避開師弟,為此不惜深入各大險地,在不停地冒險與殺戮中繃緊神經,麻痹自己對師弟的思念,一段時間後,果然感情就淡了很多。可是師弟不知道無尤的用心,對無尤突然不理他了而萬分難過。
可是世事無常,一次無尤進入兇名頗大的罪人島上,久久未回。師弟擔憂無尤,竟然隻身前往罪人島,于無尤受困時出現,救了他。兩人在罪人島曆經諸多磨難,被無尤壓制住的感情再次不受控制地湧現,而師弟也在之前長久的思念中認識到了自己對無尤的感情,相愛是如此順理成章。
無尤每日都受情種折磨,但他是那麼享受被師弟愛着的感覺,一旦愛上,就食髓知味,再不能受理智控制。他想,不如就這樣吧,忍受痛苦和師弟雙宿雙飛,要是天玄宗容不下他們,他們就留在這罪人島,做别人眼中的“罪人”。
無尤和師弟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決心要和師父坦白,沒想到還沒見到師父,反而遇到教無尤煉制情種的師兄。師兄告訴他,情種也稱為“死劫”,是一些極端修者常用的修行方法,以愛作劫。他越愛這個人,就越想殺死他,隻有殺死他,滅掉情種,才能破劫,才能提升修為,否則修為永遠停步不前,直到老死。這是不破不立的局。
原來那師兄早就嫉妒師父處處維護無尤。無尤自以為自己對師弟的不倫感情沒人能看出來,但卻都被師兄看在眼裡,當無尤隐晦地打聽遏制情感的辦法,師兄就将情種的煉制方法教給了他。
無尤要麼殺了師弟證道,但會因為殘害同門而被宗門懲罰;要麼修為不得寸進,然後看着自己愛的師弟漸漸強大,壽命長久,而自己就這樣老死,以白發蒼蒼、面目枯槁的形象腐爛。這對于修真者來說,是最殘酷的懲罰。
師弟決定自己也不修行了,與無尤一起老死吧,兩人隐居于凡人城池中。
可是不能修行是一回事,能修行卻不修行又是一回事,師弟看到昔日同輩一個個超過自己,一個個化神問鼎,怎麼能甘心?可他又舍不得無尤,在無比矛盾中,他想,也許他修為更高深了,或許可以找到解除情種的方法。即使找不到解除情種的辦法,修為高一點也好安身,畢竟他和無尤以前得罪的人也不少,到時候如果無尤要死,他也一起跟着死好了。師弟瞞着無尤開始繼續修行。
師弟沒敢細想,如果真的到了無尤死的那天,他是不是真的有勇氣把畢生修為以及長生的希望放棄,陪他一起死,或許,不到那一天,師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麼做。
無尤雖然不能修行了,但修為還在,甚至比師弟知道的還要深厚一點,畢竟他福緣很多,無尤很快就感覺到了師弟在偷偷修行。無尤當時不知該作如何心情,他一方面恨師弟背信棄義,一方面又愛師弟,不舍得他陪着自己死,師弟資質不錯,應該有很好的前途的。可是,可是他怎麼甘心啊?
每日情種的折磨以及對師弟猜忌和深愛的矛盾,還有修為不能寸進的絕望,讓無尤越來越痛苦,情種被他的痛苦滋養,也就越來越壯大,變本加厲地折磨無尤。
直到某一天,無尤升起了殺死師弟的心!殺了他,一切痛苦都沒了!
無尤為這個念頭出了一身冷汗,可是一旦生出這種心思,想要徹底忘記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惡毒的念頭時常跳出來叫嚣。
師弟感覺到了殺心,為了自保隻能繼續修行。
間隙已出,兩個人再無以前那般的親密無間。他們是愛人,也是敵人。
在廣袤的修真界,在修士長久的歲月裡,在得道飛升的巨大誘惑前面,一切都難以經起考驗,包括至死不渝的愛情。
無尤終于還是殺死了師弟,師弟那絕望但又早已料到的眼神,成了最後的印象。
無尤在情種死去、靈氣運轉、無比輕松的那一刻,突然抱着師弟的屍體痛哭,大喊:“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作下要殺師弟的決定,他以為自己早已看破,等師弟死了,他後悔了。
後來,無尤又得知師弟早已叛出宗門,他并沒有犯下弑殺同門的大罪。無尤将永遠不能得知師弟是不是早已料到會死在他手裡而故意叛出宗門,是不是故意瞞着他修行,好讓他下定狠心去殺了他。如果真是這般,師弟死在無尤手上,是欣慰還是失望……
無尤根本不敢想,原來人心經不起任何考驗,他幾乎走火入魔。
但最後,在走遍了修真界南北之後,閱過無數河山之後,無尤還是看破了,滅殺情種帶來的修為飛進幾乎讓他一步跨入化神期,他曾經的痛苦與後悔都被看破,曾經的刻骨銘心的感情被看破,師弟隻成了墳墓裡的一具屍體,再沒有其他含義了。他去上墳時,也再沒了以往的撕心裂肺,他隻是祭奠一下記憶中不甚深刻的過往。
顧景行将劇本編寫完,内心有着一股郁氣久久不散,在顧景行看來,聯系師弟的一些小動作以及話語,師弟之所以叛出宗門,一開始絕對是一腔激情為了無尤着想,要犧牲自己成就無尤,可是在漫長的平凡日子後,師弟的激情也被磨掉了,他修行,隻是為了自己。在修仙面前,愛情就是如此脆弱。無尤在殺死師弟無比後悔,他的後悔是那麼真誠,甚至想一起赴死,可最後還是雲淡風輕地抛于腦後。無尤與師弟都是難以用簡單的愛與不愛、好與不好來評判,他們愛着對方,可是也不少于這份愛地向往長生。
愛是短暫的,可是長生卻是永恒。
這就是修真界,無比殘酷但又是常态,漫長的生命帶來的是人性的涼薄,萬物懼怕時間,無一例外。
顧景行将劇本發給大家,他演無尤,能演師弟的自然隻有祁覓雲了。衆人這回興緻勃勃地翻開劇本,卻是越看越不對勁,等到最後一頁看完,他們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才有人相互交換着眼色,臉上都明顯地寫着愕然和沒有消退的哀恸。
顧景行靜默地等大家緩過神來才說道:“你們都研究一下自己的角色,五天後開拍。”
在一衆人中的面面相觑後,最先說話的卻是存在感最低的祁覓雲:“你要拍這樣的戲?”
顧景行看他一眼,說:“你要是不願意演,我不勉強。”
“不是。”祁覓雲否認,随即有些吞吐地說道:“這應該是你的築基之作,一定程度上而言,這部幻戲也許沒有前幾部受歡迎。很多人會在得知是兩個男人背德的故事,可能根本不會買,更别提願力了。”
顧景行不在意地說:“我知道。”
祁覓雲見此,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其實顧景行的一言一行,他都很難看懂,但最後卻都取得了難以想象的成功,哪裡輪得到他多加置喙。
更何況……祁覓雲捏着劇本的手微微發白,顫抖。這兩個人的故事多麼有趣啊,無論是無尤還是師弟,都不同于以往他演過的人,他們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明亮、熱烈,最後卻化成了一堆冷灰。祁覓雲深深地被這樣的角色吸引,被結局“打動”,他想去嘗試演一演這種角色,可是又恐懼着,但顧景行的存在倒讓祁覓雲安心。想到這裡,祁覓雲才意識到,似乎是他認識顧景行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幻戲。
在顧景行準備新戲的空當,分派突然來了兩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勾占沒了顧景行第一次見他時的潇灑自在,雖然仍舊在笑着,但眉目裡始終困着難以言說的煩擾,他來十萬山,沒去天玄宗,反而直接來到分派,一來就把奚央和顧景行拉到一個房裡,緊閉房門,似乎有話要說。
而勾占帶來的另外一個人,長久地微垂着眼,沉默不言、面無表情。
顧景行的目光卻難以從這人身上移開,他一直認為祁覓雲的五官相當完美,長相也幾乎是頂級的。但他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時,卻不得不感歎一句,山外有山。這個人的外貌讓任何一個挑剔的人都找不出瑕疵來,似玉雕精緻,如琪花天成,第一眼看去,幾乎要被攝去魂魄。他很俊美,但美得恰到好處,能讓人一眼看出是個男人。即使他淡漠而孤僻,也讓人怦然心動。
顧景行這種愛好審美的人,沒辦法立即就視若無睹,頂着奚央無比幽怨的眼神,顧景行看了一遍又一遍。
勾占拉着奚央,急切地說:“奚央,幫我一個忙。”
奚央說道:“上次修真大會,你沒有随三谷主前輩來,我料想你必定遇到了困難。”
勾占無奈地點頭,似乎是個中有極其複雜的隐情,但他沒有細說,而是指着身旁的男子說:“他是阿賞,花自賞。我想把他留在這裡一段時間,請你順手照料他。等我處理好袖月谷的事情,立即把他接回去”
奚央這才第一次把正眼給了花自賞,看到那張豔若桃李的臉,跟看到大街上随便一個人沒有任何區别,他沒問任何原因,對勾占道:“好。”
似乎是因為說到自己,花自賞微微擡起了眼,露出了微狹的眼角和淡褐的眼珠,眼波冷漠如深淵,但卻無端地勾人。
顧景行又是一陣感慨,真正接觸修真界,才發現集天地靈氣的美人之美遠遠超越他的想象,根本難以用言語形容,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天地的寵兒,靈而妖。
遠在百裡之外,四萬八千丈之下的天玄宗十八層囚牢,一處符箓層疊的密室,巨大的鎖鍊緊緊束縛住的那人,輕輕擡起了頭,于蓬頭垢面中睜開了眼睛。那眼睛,似乎也落滿了萬年的灰塵,沒有絲毫的光彩。
“我又感覺到了你的氣息,遠不止一股,來得,正好,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