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決意要查柴霜的案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确定他的死因,隻是柴霜都死了這麼多年了,許多證據都消失不見了,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起棺驗屍。
棺材中隻有一個已經化作白骨的頭顱,在這頭骨的額頭部分還有小小的骨裂,就是當年那支紅色小箭所刺中的地方。
石斛點燃蒼術和姜片,照例念了一段往生咒,才小心翼翼地将這個頭骨捧出來,放在一旁的白布之上。區區一個頭骨所包含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所以石斛檢驗過後,隻能确定将柴霜的頭顱砍下的刀十分鋒利,還有頭頂上曾經有被重物敲擊的痕迹。
陸徵本來也沒打算從這一個骨頭上就能找到明顯的線索,他隻是覺得奇怪,以晉漢軒他們的能力,将一個頭顱挂在江家門口和把一具屍體挂在江家門口并沒有多大區别,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将頭砍下來,還有就是死者的身體他們究竟是怎麼處理的?
這些疑惑暫且放到一邊,陸徵現在還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動機。
陸徵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柴霜知道了江三娘的身份才導緻晉漢軒殺他滅口,但看到晉漢軒的表現後,陸徵卻對這個動機産生了懷疑。
如果僅僅是因為江三娘的身份,那他們悄無聲息地将人殺了就是了,何必要這般大張旗鼓呢?如果不是因為柴霜的死,恐怕江三娘也不會對他們如此防備。
等等,防備?!
陸徵突然愣了一下,江三娘這樣的女人,防備心理必定十分重,她真的會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不加防備,什麼都說出來嗎?
先前陸徵以為對于江三娘來說,最重要的秘密就是紅衣盜的身份,既然她能将這個身份暴|露給自己,其他的自然也就不會說謊。可發現晉漢軒對待這樁案子的态度後,現在陸徵卻并不這樣認為了,這個案子裡一定還有别的東西,柴霜的身份也絕對不簡單。
至于江三娘,她所說的話看似毫無破綻,實則一直在引導自己,這麼想來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故意暴|露身份,好讓自己對她放下戒心。
陸徵皺起眉頭,回想和江三娘說話的過程,他之所以會來查柴霜的案子,正是因為江三娘的引導,那麼,她究竟想讓自己在這樁案子中查到什麼東西呢?
陸徵想了想,決定從當年江家二老被殺的事情查起,從明面上看,這是柴霜被殺的原因,那麼真相究竟是如何呢?
當年處置那一夥山匪的案卷還在,主犯被判了斬立決,從犯基本是流放,但這些人中也不乏有打點了關系,最後逃脫牢獄的人。根據遊小五所打探到的消息,的确有一個山匪還在青溪縣,如今正在一座小鎮中打鐵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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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帶着包铮和青鸾一同去了桐柳鎮,劉黑子的鐵匠鋪很好找,陸徵隻是找人問了個路很快就找到了。
那鐵匠鋪中一片熱火朝天,一個高壯的身影正站在爐子邊上錘煉鐵器,他光着膀子,皮膚被火光映得發亮,這個人就是他們要找的劉黑子。
陸徵剛剛走進鐵匠鋪,一個小個子連忙迎了過來:“諸位大爺可是要打什麼鐵器?”
陸徵搖搖頭:“我們要找劉黑子。”
聽見他的聲音,那個高壯的身影停下了手中的錘子,将已然成形的鐵塊放進冷水中,才慢慢地走了過來。
劉黑子一開口就是甕聲甕氣的:“什麼事?”
陸徵道:“本官乃青溪縣縣尉,有事要找你問問。”
劉黑子誠惶誠恐道:“大人請說,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方這麼合作,陸徵也松了口氣,他還怕對方是個刺頭,那就麻煩了。
劉黑子将他們帶到後院,又讓他老婆上了茶,才拘謹地站在一旁。
陸徵問道:“你當年和蔣文昌做過打家劫舍的勾當?”
劉黑子臉色一白,連忙道:“小的也是因為餓的吃不上飯才……小的可沒有殺過人……”
這個陸徵自然知道,殺了人的基本都作為主犯斬立決了,一些敲邊鼓的小羅羅朝廷一般是會網開一面的,他放軟了臉色,道:“你别擔心,這案子既然已經判了,我也不會抓着不放,我來找你是有其他事情。”
劉黑子這才松了口氣:“您問吧。”
陸徵問:“這縣上住着的江三娘的父母,當年是不是你們寨子的人殺的?”
劉黑子想了一會,才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據我所知,你們寨子并非趕盡殺絕的作風,一般交了錢你們還是不會為難的,江家二老身上的财物應該不多,你們搜刮了去,為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
劉黑子搖搖頭道:“我們寨子裡都是聽蔣文昌的,他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人是他讓殺的,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你可還記得蔣文昌說過什麼?”
劉黑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想不起來了。”
陸徵有些洩氣,又問了其他的問題,劉黑子回答的倒是老實,可他知道的确實不多,隻是反複強調自己是聽蔣文昌的命令行事。
就在陸徵以為自己就要無功而返的時候,劉黑子突然說道:“小的想起一件事,也不知是不是對大人您有幫助。”
陸徵精神一振:“是什麼?”
“在殺江家二老之前,蔣文昌好像和他們說過什麼,小的當時離得比較近,好似聽見了‘滅門’兩個字……”劉黑子撓了撓頭,“反正他說了那話以後,那兩人就吓得發抖,一個勁地給他磕頭求饒,不過蔣文昌還是把他們殺了,後來沒過多久朝廷就派兵圍剿山寨,然後……您應該都知道了。”
陸徵皺眉道:“這蔣文昌不是你們村的人?”
劉黑子點點頭:“他是幾年前搬過來的,雖然平日裡不愛說話,但誰家有什麼事找他幫忙他也會去。”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陸徵,呐呐道,“其實蔣文昌這個人還是很好的,搶來的東西他都沒要,全留給村子裡的人了……”
陸徵又問:“那你知道蔣文昌先前是哪裡的人嗎?”
“這就不清楚了,他一向不愛說這些,就是有人問了也不說。不過小人的堂哥以前做過貨郎,他說聽這蔣文昌的口音,像是西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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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劉黑子家,包铮問道:“大人可有什麼發現嗎?”
陸徵歎口氣:“這案子是越發複雜了,看來我們還是要回去找找當年剿匪的資料。”
當年負責剿匪的就是南夏郡的郡尉,陸徵派了包铮快馬加鞭去郡府找杭覺借當年剿匪的案卷,自己則重新翻看當年江家二老被殺一案的案卷。
當初發現江家二老的屍首的是一個頑皮的孩子,江家二老的屍首被丢在大道旁的草叢中,可這個地方卻和蔣文昌他們所在的山寨相距甚遠。陸徵問了劉黑子,當初他們打劫江家二老并不是在平常的地方,而是蔣文昌特意帶他們去的,好像就是專門守着這兩人似的。
陸徵又聯系劉黑子所說的滅門一詞,莫非這江家二老與這蔣文昌又滅門之仇?陸徵搖搖頭,他其實更加相信是江三娘的師父,曾經的紅衣盜所為。
如果當年紅衣盜殺了蔣文昌一家,然後逃到了青溪縣,而蔣文昌則通過追查也來到了青溪縣,可他來的時候紅衣盜已經死了,他将怒火發洩在了紅衣盜的仆人,也就是江家二老的身上,或者說當年的慘案,江家二老也是幫兇。
那麼,柴霜又和這件事有什麼關系呢?
為什麼晉漢軒他們會殺柴霜呢?
陸徵隻覺得腦子裡一團亂麻,所有的線索就像是千頭萬縷的絲線一般,他扯出了一根卻帶出了一團,本以為能夠用以解開謎題的答案,卻牽扯出一個更大的案子,陸徵覺得自己一定遺漏了什麼關鍵的線索,隻要能夠找到這個線索,這所有的案子都會水落石出。
那麼,這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