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聊媽
餘伯年的情緒不知道是真的來得快去得快,還是給刻意收斂隐藏起來了,之後的表現挺正常的。倒是餘念修挺讓人擔心的,回來睡了這麼久也沒醒,晚飯都沒給叫起來,要不是确定沒發燒,我們這都要以為他這是生病了。
“嘟嘟他這樣沒事吧?以前也沒發現他瞌睡大到能睡得這麼沉的地步啊?”從孩子房間出來,我有點不放心的問餘伯年,“我剛都上手搖晃了,也沒把人叫醒。”
“哎。”餘伯年歎了口氣,拉着我走到餐桌邊坐下,“沒發燒就沒什麼問題,大概是今天情緒波動太大,又打了一架,所以才睡得沉吧,不用擔心,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快,等一覺睡醒就能緩過勁兒來了。”
我點了點頭。
“不等了,咱們先開飯把。”餘伯年對全嬸道,“嘟嘟的飯菜給他溫着,等他起來再吃。”
“溫着呢。”全嬸把最後一道菜放下,便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嘟嘟他沒事吧?”
“沒事。”餘伯年拿起筷子道。
“嘟嘟這孩子心思敏感又脆弱。”徐叔也歎了口氣,“這次的事兒,委屈他了。”
一頓飯,因為餘念修的缺席,吃得沒滋沒味的。而且不管餘伯年再怎麼裝着若無其事,他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越是看着他壓抑着情緒,我心裡就越是不好受。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後悔之前阻止他抽煙自虐的行為,除了傷害身體,一點用處都沒有。
吃過飯,我們又一起去孩子房間看了看,小孩兒還是睡得很沉,我們便沒再打擾他,徑自離開回了我們的房間。
餘伯年今天的工作應該不少,他出差回來沒去公司,事情都堆在晚上這會兒了,隻回房間洗了個澡,他就去書房忙活了。我正好有封面生意要做,便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這次是真忙活,自打進了書房,餘伯年就噼裡啪啦敲擊鍵盤,眼睛盯着筆電屏幕,頭都沒擡一下。
倒是我做圖期間擡頭朝他那邊看了好幾次,中途還因為累了起來放松筋骨吃了些之前拿進來的水果,可他就跟入定老僧似的,除了手動腦動,哪裡都沒動彈。
等我坐回去把圖都做完交易了,他還在那忙着沒停下來。
“伯年。”我看了看時間,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馬上就零點了,你還要忙嗎?”
“還有一點掃尾。”餘伯年頭也不擡的道,“你完了就先回房睡吧。”
“好吧。”我關掉電腦站起身來,“那我去了,你也别太晚。”
“嗯。”餘伯年點了點頭。
說好的晚上給說事情的,忙到這時候,看來是沒戲了,算了,說不成就說不成吧,改天說也一樣,不急于這一晚上的。
我歎了口氣,這才離開書房回房間去了。
本來以為餘伯年還得忙好一會兒,結果我剛躺下沒多久,他就進來了。
“忙完了?”我睜開眼睛問他。
“嗯。”餘伯年脫掉睡袍旁旁邊的懶人沙發上一扔,就掀被在我身側躺了下來,伸手關燈的時候叫了我一聲,“小然。”
“啊?”燈被關掉,突來的黑暗讓我不适應的眨了眨眼,這才看到他在黑暗中隐約的俊美輪廓,“什麼事?”
餘伯年道,“我們試婚有段日子了吧,什麼時候把名分給我坐實啊,你看我這都沒名沒分跟你這麼久了,你這一直不表态,我心裡不踏實啊,你該不會對我始亂終棄吧?”
“什麼鬼?”我聽得愣了,本來以為他這是要開始說他媽的事,結果一開口卻讓我無語不已。
“你說呢?”餘伯年伸手把我撈了過去。
“這個,不急的吧。”我頓了頓才道,“先不說你家裡的态度,我也不想頂着疤痕穿婚紗。”做心愛人美麗的新娘,這是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事。
“也沒多少了。”餘伯年道,“最多再有兩次手術就可以徹底結束了,其實要不是擔心你受不住,都要不了這麼久。”
“按理說這麼多次,我應該習慣才是,可聽你提起,我還是下意識的覺得肉疼緊張。”我搓了搓胳膊。
餘伯年笑了起來。
我也跟着笑,就聽餘伯年忽然沉聲道,“我媽吧,以前不這樣,雖然對我大哥大嫂她沒少作妖,但至少那時候她隻是個嫌貧愛富的闊太太,對門當戶對很執着,但再怎麼鬧,都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顧形象的歇斯底裡。”
餘伯年忽然毫無預備的說起他媽,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說啥,不禁屏息聽了起來。
“怎麼說呢。”餘伯年歎了口氣,摟着我肩膀搓了搓,“我覺得吧,雖然她一直嘴硬,但我哥的死,對她打擊挺大的,她不是不後悔不是不愧疚,隻是在用強橫的态度,來掩飾自己的内心,我媽她,其實陳醫生……哦,我沒跟你說過吧,陳醫生我爺爺的至交好友,他是B大心理學教授,曾經提議過讓我媽做心理疏導,不過我媽覺得那是神經病才做的,所以沒同意。”
“啊?”我挺意外的,這麼說,我之前覺得他媽過于神經質并不是錯覺,“那你媽她……”
“我也不懂心理學那一套,我媽她對這個很抵觸,而且,就她那樣,說實話,我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她的情緒很矛盾,糅雜了愧疚、憎惡、恐慌,很多時候我都懷疑,她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有時候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真的跟瘋了一樣。”餘伯年往上拉了拉被子,聲音有些悶,“我大哥大嫂出事,雖然有那麼點我媽的原因,但我也知道那就是個意外,這一點我雖然難受,但不至于真的怪她,我無法接受和原諒她的是,在毀了我哥之後,又想繼續操控我的人生,而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她對嘟嘟的态度,嘟嘟是我哥嫂唯一的兒子,她可以不喜歡可以無視,卻不該那麼作踐欺負,更何況還是聯合外人一起欺負,這是我怎麼都無法容忍的。”
這個的确,孟蘭馨的情緒複雜這一點,我之前跟着一起去掃墓的時候就發現了,而且她對餘念修的态度,也偏執的幾近神經質。這種感覺之前不是那麼明顯,但今天見過歇斯底裡的她,這種感覺就愈發鮮明了起來。
“那你媽她……”
“她已經五十好幾的人了,不是二三十歲。”餘伯年語氣裡滿滿都是無奈,“沒誰應該慣着她,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認識到錯誤才行,我爸他……其實也心裡怨的,當初我大嫂家境是不怎麼樣,但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還是書香門第,我爸跟爺爺都很滿意,就我媽,一直折騰沒消停,整天就想着親上加親。”
這個我倒是知道,以前餘伯年提過。在餘伯年大嫂生産的時候還作妖,可見這人品也是挺捉急的。
這也正是印證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就算她是因為兒子兒媳意外去世而大受打擊,可也不能成為她虐待孫子的理由。
反正聽餘伯年說了他媽這麼多,我并沒覺得她有多值得同情,反而結合她之前那些所作所為,覺得挺可恨的,就覺着吧,這女人的腦回路非比常人,很奇葩清奇。
“這麼多年過來,我挺煩她這樣的。”餘伯年聲音不知怎麼突然變得有些低沉沙啞,“原本隻是煩,頂多就避而不見,可最近,我都有點讨厭她了,嘟嘟好不容易才變得開朗一些,要是因此縮回龜殼,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那個,嘟嘟是個堅強有韌性的孩子,這點打擊,壓不垮他。”我安撫道,“等他一覺睡醒,肯定就會好了,人嘛,有期待才會傷心痛苦,一旦失望到連那絲期待都沒有了,也就無所謂痛苦不痛苦了,就嘟嘟把,我感覺,他差不多也是對你媽失望透頂到沒有期待了。”
“嗯。”餘伯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但畢竟是小孩子啊。”
餘伯年這句感慨沒錯,畢竟是小孩子,就算失望透頂,也未必不會保留着那一丁點的期待,當那一丁點也被徹底碾滅之際,的确會是個不小的打擊。希望孩子一覺醒來,能真的恢複到餘伯年所說的,繼續那麼開開心心的。
時間雖然很晚了,可我倆都沒什麼睡衣,從餘伯年他媽聊到餘念修,聊了很多,到最後究竟是怎麼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反正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餘伯年也早就離開上班去了。
我抱着被子在床上迷瞪了一會兒,想起餘念修才猛地一個激靈,忙掀被下床,連洗漱都沒顧得上,就急忙忙去了二樓孩子的房間。
我這着急忙慌的趕過去,卻撲了個空。房間裡沒人,最後還是在樓下那個拆了又被餘伯年讓人重新裝修的兒童樂園找到的人。
不過孩子并沒有在玩兒,而是坐在滑梯小木屋上發呆。小胳膊撐着膝蓋,雙手捧着下巴,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所以說,這還是受到影響了啊。
我歎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