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雲雖然素來膽大肆意，高傲驕矜，卻也是正兒八經的名門貴女，哪裡見過秦朔如此不要臉的。
那些個葷話她也不是沒在書中讀過，看的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從秦朔嘴裡說出來，她立刻覺得自己耳根子都軟了。
人人都以為她嚣張跋扈，目中無人，卻不知她隻是一個被秦朔言語撩撥一下就羞得恨不能鑽進地裡的小姑娘。
“你你你……”安錦雲結巴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地将自己的手從秦朔手中抽出，一個勁兒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揉搓，剛開了口便覺得自己丢臉至極，比方才當個哭包還要丢臉！
先前卻也沒這麼誇張的，自秦朔生辰之後這種情況越發明顯。
到底是她年紀太小，上一世又不懂得真正的愛意是怎麼回事，如今好不容易開了點竅，隻以為自己是在玩一把旗鼓相當的遊戲，搞不清楚自己為何臉紅心跳便全當做丢臉。
平日裡靈光的腦瓜這時候怎麼也不管用了，想着說些什麼找回些面子，最後隻是紅着臉惱道：“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秦朔這才不逗她了，連忙岔開話題問道：“瓊響用着可順手？若是用不慣，宮中樂坊名琴不勝其數，你随我去挑一架自己喜歡的就是。”
這話說得輕松，好似教樂坊是尋常人想進便進的。
“不必了，我很喜歡瓊響，”安錦雲上一世本就是用慣那架琴的，這一世悉心跟着潤甫先生練習，琴藝更上一層樓。
秦朔聽着這句話心神一動，恨不得自己改名叫“瓊響”算了。
什麼時候雲兒也能對他說句喜歡呢？
想來這四皇子做得實在憋屈，比琴比不過，比狗比不過，恐怕連雲兒身邊的小丫鬟都比不過。
那喚作亦書瑤琴的貼身丫鬟尚且能正大光明跟在雲兒身邊，他卻要做賊似的暗中尾随。
秦朔想着想着就歎了口氣，幸好比得過狗東西秦旭，否則自己真是要抑郁了。
安錦雲看着對面男子半天不說話，隻幽幽歎了口氣瞧着十分惆怅的樣子，忍不住跟着揪起心來，連忙關心問道：“怎麼了？作何歎氣？”
秦朔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星子灑落，好似乞食的小奶狗，叫人不忍拒絕。
現在什麼都好，要是能有名分就更好啦！
這話卻不敢說出去，猶猶豫豫半晌張不開嘴。
安錦雲還以為秦朔是為着朝堂上的事情煩心不便同她講，想了想溫聲寬慰道：“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等哪日你想說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狹路相逢勇者勝，溫柔隻給意中人。
安錦雲平日裡對其他人是個什麼态度，在秦朔這兒又是另一番樣子。
秦朔自然心裡清楚，知道自己與旁人到底是不同的。
如此想來也沒什麼可比的，他的雲兒不懂，他就一直等着對方慢慢懂就是了，三年五年不算長，十年八年不算久，隻要在雲兒身邊就好。
兩個人默默無語互相對着看了半天，隻感覺這樣的小事都很有意思。
……
甯府出的這樁事，不可謂不大。
當日觀禮之人甚多，秦旭與安晞月實打實的被人抓了個正着，一時之間盛京滿城風雨，貴勳世家飯後閑茶講的均是這件事。
“大家當時隻當是個不要臉的下女罷了，誰知竟是……”穆遠侯府的夫人梁氏呷了口茶水嘴角下撇，眼神中帶着赤裸裸的輕蔑，“竟是那永昌伯府的嫡出四小姐。”
“本是高高興興去給甯姐兒做正賓，誰知會遇上如此晦氣的事情，”梁氏又道：“永昌伯府的老夫人總說四小姐月姐兒規矩全，我看規矩全學到男人身上去了！”
穆遠候對這些女人間的八卦閑聊不感興趣，隻是蹙眉道：“聽說姜茜那孩子當場暈過去了，怎麼回事？”
提到這個梁氏頓時不悅了起來，方才講閑話的心情也沒了：“茜兒從小就體弱沒怎麼出過門，好不容易出趟門還瞧見了這等下作之事，當即被吓得昏過去了，幸好有高陽公主請的柳宏義大夫在照看着，不知現在好些了沒。”
“你也不差人去瞧瞧，”穆遠候責備道：“咱們與靖安侯府是世交，茜兒與武兒又有婚約，出了這事……”
“哼，還用你說，”梁氏不屑中帶着些無奈：“哪次姜二小姐生病咱們家世子不是巴巴地跑過去親自送東西，”她面上挂了滿意的笑：“我瞧着這兩個孩子真是般配極了。”
穆遠候這才放心，兩個人正說着就聽見外面小女兒喊道：“二哥哥回來了！”
隻見一身着蒼藍墨竹錦衣的翩翩少年郎走進來，腰間一根石青色暗紋腰帶，墨黑色的長發用玉冠束起，身形略有些消瘦，面上神情淡漠，眉宇之間有些病色，周身不由自主地散發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之氣。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穆武站定同穆遠候夫婦問安，梁氏連忙詢問道：“那姜二小姐如何了？”
“回母親的話，人已經轉醒了。”
梁氏坐在上面還在等後話呢，卻不見穆武再開口，急道：“哎呀你這個倒黴孩子，當真是問一句答一句，多說兩個字能累死你，那靖安侯夫婦怎麼說？姜二小姐醒來後如何？”
“整日惜字如金的，這後面的事情你是要我自己猜？”
梁氏急得都要起身來，穆武卻不慌不忙一派悠然模樣，站在那兒隻道：“母親這麼急也是沒有用的，姜二小姐也不會因為我多說兩句話就立刻好起來。”
梁氏徹底沒了轍，趕緊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回自己的屋子去吧，”真怕再多問一句就氣死自己。
穆武便慢悠悠的告辭出去了。
“不知武兒這是随了誰的性子，”梁氏一邊同穆遠候抱怨着，一邊臉色就黯淡了下來：“本來小時候也是個活潑好動的，若不是冬日貪玩在雪地裡待久了落下了病根，自此身子就比尋常公子虛弱些練不了武，也不會被那幾個兄弟嘲笑變成了今天這個冷淡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