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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不服 311|不若待時而動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589 2024-02-16 20:14

  秋景說一人收拾骸骨足夠。

  秋景身懷武功,想回風行閣不是難事,倒是程泾川沒有半夜不驚動任何人翻城牆的本事

  三人踏月色歸途,高大的城牆投下濃重的暗影。

  回頭遙望,見不着千裡之外的烽火,亦不見城外山坳裡的餘煙。

  人活一世,為名為利,奔波勞碌,最終留下的東西卻是寥寥無幾。

  墨鯉起初不能理解裘思這種瘋狂,現在他忽然又有些明白了。

  ――無非是太看重“自己”,認為自己高于世間的一切,能主宰他人喜怒生死。

  世間有無數人不惜出賣良心,出賣一切奮力上爬就是要做到“自己”比别人重很多,自己的命也比别人值錢很多的位置,隻不過他們比較世俗好懂,也很常見,裘思這種屬于另辟蹊徑很有迷惑性,可本質上他們是一樣的。

  墨鯉捏了捏孟戚的手,借着袍袖的遮掩,瞧不出端倪。

  孟戚擡頭,忽而一笑。

  龍脈一樣會逐漸消亡,滄海桑田,世間哪有一成不變的事,隻是比起世間人,他們經曆的事情會更多,見過的艱辛悲苦車載鬥量。縱然如此,難道龍脈就不喜這世間的生靈了嗎?

  他們并非高于凡俗之輩的存在,他們一樣是這世間的生靈。

  墨鯉想着,又将目光落在了程泾川身上。

  這個人将來,會變成那副模樣嗎?為了那份抱負,大肆殺戮……

  程泾川不由自主地轉頭,他對目光極其敏銳,察覺到墨鯉看自己的眼神有古怪,立刻出聲道:“今日之事,多謝孟國師與墨大夫了,若沒有二位援手,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程将軍言重了。”孟戚挑眉,殺了裘思,大概确實對程泾川是一大幫助。

  程泾川是何等聰明人,還能讀不懂這言外之意?

  他立刻苦笑着說:“不瞞國師,其實這些天……或者說這些年一來,我都在想裘先生究竟想要什麼。他不在乎名利,對權勢也不過分看重,要說為黎民蒼生着想那更是笑話,所以隻能當他是一心複楚,想做出一番大事。”

  畢竟總不能是閑在家裡沒事,忽發奇想要幹這費神費力的殺頭造.反勾當。

  人皆有弱點,拿捏住了就能辦到許多事,這是程泾川從裘思身上學到的。

  程泾川曾經以為裘思的弱點是秋景,為此他還松了口氣,一個什麼弱點都沒有還什麼都不要的人,無疑是可怕的。

  現在程泾川知道自己錯了,他不得不深思細想,一遍遍回憶裘思的言行舉止。

  ――“天下還不夠亂。”

  ――“三王偏安一隅,齊朝内憂外患,這樣的僵局要持續許多年。”

  ――“百姓跟文士盼望的盛世,在你我的有生之年都見不着,所以我們必須掌握甯王的轄地,以此為踏闆,起兵江南,至少要跟齊朝劃江而治。”

  這三句,是裘思對程泾川,對那些一心複楚的人說得最多的話。

  程泾川喟然:“因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能感到他是誠心真意,雖不太信,可也找不出其他原因,畢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與玉衡等侍從都是被他一手栽培出的人,他們估摸着跟我也是同樣的想法,那幾句也是實話,天下大勢确實如此。”

  孟戚皺眉,想了想還是沒有出聲諷刺。

  程泾川沉浸在回憶中,沒有留意,徑自道:“今日聽國師之言,令我豁然開朗,忽然想通了很多事。裘先生……他隻是想要換一個更大的,讓他施展得更痛快的戲台子罷了。”

  很久之前裘思壓抑着自己,做一位郁郁不得志的文士,借以掩飾不慎露出的破綻。

  後來裘思終于找到一個借口,毫不猶豫地離家南渡,因為裘家太小,什麼也施展不開。

  裘思真正想要做的事,能讓這個瘋子高興的事,是不斷地挖掘出别人的偏執跟抱負,給這些人極好的條件,滿足他們的胃口跟欲望,最後再讓這些人身敗名裂一命嗚呼。

  酒.色能成瘾,權欲亦會上瘾。

  裘思越玩越大了,甯泰乃至江南都不能讓他感到滿足,偏偏他有承擔得起這份野心跟瘋狂的能力,有本事将無數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他果真是敢想敢做,更有華美辭章、複楚之念來掩飾真面目,可憐玉衡等人至死不知這些。”程泾川語氣凝重,卻又透着輕快釋然,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對裘思來說根本不是什麼繼承人,裘思也不打算将幾十年辛苦做出的一切交給任何人,他在裘思眼裡隻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去更大戲台子上演一場英雄抱負的主角。

  至于結局是戰死疆場,還是壯志未酬一病不起,就得看裘思的喜好了。

  畢竟程泾川還年輕,裘思的年紀卻不小了,戲本子裡的人怎麼能活得比寫本子的人更長呢?總要有個天災人禍,來個世事難料,把青史做話本任意書寫,将枭雄名将皆做棋子任意擺布,一念分勝負,一句定生死。

  偏生在外人看來,一切都像是這些人自己選擇的路,再被大勢推動,互相厮殺。

  别說身在局中,縱然細細旁觀,都很難說清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裘思的謀劃,因為他可能隻是說了一句話,亦或者是推了那人一把,是他們自己一步一步走進的死局。

  程泾川渾身冷汗,他發現自己的運氣真的不錯。

  同時他對穩住甯泰局勢,對抗天授王的事生出了一絲動搖。

  “活着的裘思你對付不了,死去的你也不行?”孟戚神色冷淡,語氣裡不帶一絲嘲諷,程泾川仍舊感到一陣難堪。

  “在下……盡己所能。”

  程泾川沒有多說,這不是誇海口談抱負的時候。

  甯王死後,短短幾天發生的變故快要将整個江南都掀個底朝天,誰能說自己有本事駕馭全局?

  墨鯉将人送進了城。

  月色凄清,襯得深夜不滅的燈火更加刺目。

  這個夜晚不知有多少人或急促奔走,或在燈下密議,清醒亦或貪婪地籌劃着将來。

  “天授王即将踏入荊州……你我留在甯泰的日子,不剩幾天了。”墨鯉忽然開口說。

  孟戚還沉浸在江南這片亂局的思緒裡,聞言擡首道:“隻怕我們走不得。”

  他不敢小看裘思。

  裘思是被霹靂堂坑了一把,在一個他不覺得很好的日子死了,可這不意味着裘思之前的布置統統打了水漂。一個早就想要死并且為死盤算了許久的瘋子,誰都不知道他的後手究竟有多少。

  “這才是裘思‘失蹤’的第一天,那些興風作浪的人還沒有冒頭。”饒是孟戚也感到犯愁,他歎息道,“按照常理,裘思能動用的棋子無非是他的屬下、平日裡有利益牽扯的官面人物,貪心不足的江湖人等等,可是真正能在裘思死後弄出大動作的是誰?”

  墨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授王,雖然天授王另找了霹靂堂做幫手,以出乎裘思意料的速度揮軍東進,但他确實是可以左右棋盤的強大勢力。

  “……是敵人、他的盟友,或者是知道裘思厲害一直蟄伏不出的野心者。”

  墨鯉下一個想到的就是吳王,他跟孟戚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口型,氣音将吐未吐,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苦笑。

  孟戚揉着眉心說:“你我早有揣測,吳王那邊還是有些能人的,隻是比不上裘思。現在看來早先吳王出六百兩黃金去飄萍閣買天授王首級的事,怕是另有隐情。”

  吳王的轄地揚州跟天授王的地盤隔了一整個荊州,壓根就不接壤。

  六百兩黃金也不是小數目,吳王雖是天下最富庶的藩王,但拿出這麼一筆錢扔水裡,也還是要想想的。

  “裘思暗中勾結天授王,天授王勢力暴漲,吳王那邊可能得到了消息,因為招攬了許多江湖人,所以想到用江湖手段也不出奇。”墨鯉想了想,然後說,“由于這中間卷入了西涼人、聖蓮壇、風行閣等各方勢力的角逐,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倒讓人忽略了最簡單的答案。”

  刺殺天授王是真的。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吳王那邊隐約感覺到益州情形不對,卻又沒什麼辦法,反正有錢就買殺手呗。

  “找到吳王的人,讓他們明白,當下不是争奪江南地盤的時候,隻有打退天授王,亂局才能初步了結。”

  “可是……”

  墨鯉欲言又止,甯泰城龍蛇混雜,說是一灘渾水亦不為過,這時還能藏得住的人肯定有掩飾身份的辦法。

  更别提吳王還有招攬江湖人的喜好,怎麼才能辨清他們的身份,又說服他們呢?

  隻怕風行閣都做不到。

  卻見孟戚神秘一笑,招手道:“未必是難事,守株待兔即可,阿鯉且随我來。”

  風聲在耳邊呼呼刮過,輕功高手趕起路來,須臾就能從城北至城南。

  “這是,巡城衙門?”

  墨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牌匾。

  “不錯,裘思的屍體找不着,可他的侍從還在,各方勢力都會忍不住來看個究竟。”孟戚躍上院牆,輕松道,“他們找屍體猜裘思的死活,我們就猜那些夜行者的身份,兔子接二連三地往樹樁上撞,總能等到我們要的那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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