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蕭默一個翻身摔到地上,晃了晃腦袋悠悠轉醒,渾身酸痛僵硬。他捶了捶肩膀,仰視凳子腿,恍惚想起自己昨晚睡在監控室。旁邊是混熟的保安兵之一,見他醒來指指個辦公室門口的監控,道:
“你看那個叫安什麼的家夥又去找所長了,肯定是去告你的狀。”
蕭默點點頭表示知道,道了個謝,伸着懶腰轉身去洗漱……他清楚研究所的人怎麼看他。明明說要負責,還不好好給男孩喂藥打針,打掃衛生嫌棄髒,見到床上地上的屎尿也留給别人清理。
簡而言之……其實就是在混吧,混到輿論風聲下去了,再回戰地醫院當大爺!
冷寒的水撲在臉上,鏡子映出蕭默濕漉漉的臉,眉眼彎彎露出笑意。在旁人看來,他的負責根本毫無依據、毫無行動、毫無進展。但事實上,蕭默和季薄陽的夢境相連,過去這是令蕭默痛苦的一件事,現在卻是他負責的唯一參考标準。
季薄陽自從患病那夜,夢境整晚都是漆黑的。
照顧季薄陽的第一天,被咬後他的夢境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卻能聽見聲音,似有看不見的溪水流經旁邊。第二天夜裡,黑暗中有了朦胧的光,雖然追尋了許久都觸不到……這些都是别人無法察覺的季薄陽心中的變化。
蕭默打理好儀容,再次造訪倉庫。
打開鐵門後濃郁的隔夜屎尿味再次撲鼻而來,蕭默臉色霎變,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額頭青筋直跳!擡眼就見季薄陽蹲在地毯上撒尿,褲子都沒脫,尿液滴滴答答順着褲縫滲出……
蕭默腦中的某根弦,啪嚓!斷了――
“不是說過不許随地大小便?!不知道打掃起來很讓人心煩嗎?!”
蕭默快步上前抓住男孩後腦勺,把毫無準備的男孩整張臉扣在地毯的尿液上,“你聞聞,自己聞聞髒不髒!”
蕭默熱皿沖頭也不知怎麼想得,做了一件沒羞沒臊的事――
他赤手抓起床上凍幹的一坨屎就塞到男孩手裡,“你再摸摸,惡不惡心啊,惡不惡心!”
監控屏幕後的保安兵被大胖子的爆發驚呆了!
屏幕中的男孩狂暴起來,和胖子扭打成一團,你一拳屎,我一掌尿,從地上打到床上再打到地上,一大一小一肥一瘦打得滿身尿騷屎臭,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蕭默受不了這臊臭的氣味,遙控鎖鍊把男孩釘在牆上,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呼呼喘粗氣,互相瞪視着平複呼吸。
倉庫裡。
蕭默嫌棄地看着兩人身上的黃泥黃湯,差點沒嘔出隔夜飯。強硬地拖着男孩去洗澡,就在打通牆壁的隔壁。
“老實點!再敢亂揮手我就一輩子把你釘在牆上。”
蕭默扯着跌跌撞撞的男孩走進浴室,鎖好門,把男孩按在凳子上,脫掉他的衣服,腳上有腳铐沒法脫褲子,蕭默出了浴室去櫃子裡翻出一把剪刀。
男孩緊緊盯着蕭默,大胖子手拿剪刀逐漸逼近,男孩警惕得渾身毛發都乍起來,不停踢動腳踝的鎖鍊,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随便咬人。蕭默出手果斷,剪裂的褲子片片落下,露出白嫩嫩的下腹,有一塊淤皿。
蕭默氣急時拳頭很重,男孩感覺腸子都糾結纏繞在一起。狂暴雖然讓男孩兇殘度暴增,但體質依然孱弱,肚子到現在都有些抽抽麻麻的陣痛……
男孩死死盯緊蕭默,大胖子把男孩長期擦傷的腳踝包上防水繃帶,取下淋浴噴頭,把水量調到最大,粗魯地沖洗男孩身上的污迹,塗抹沐浴乳的手總是沒輕沒重地碰到下腹,洗頭的時候還把洗發露蹭到男孩眼睛裡。
蕭默清洗完男孩就把光溜溜的小孩扔在一邊不管,嫌棄地嗅了嗅身上的臭味,快手快腳脫掉衣服沖洗身體。
男孩坐在凳子上盯着大胖子,目光凝固――
蕭默滿是贅肉的白嫩軀體上布滿深深淺淺的痕迹,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身體,偶爾碰到痛處會輕聲嘶叫,男孩眸光搖曳。
蒸騰的水霧漸漸遮掩住斑駁的皮膚,刺目的感覺卻仍然留在男孩眼中。
蕭默扭打的時候一直注意下手輕重,直到最後疼得太厲害才回擊了一拳狠的,忍不住用鎖鍊把小孩釘牆上。男孩卻不知道留手,拳拳腳腳都使出全力。
男孩目光垂落,看着下腹僅有的一處淤皿……那種疼痛還讓他記恨着。視線環繞上蕭默,胖體上青青腫腫遍布淤痕,不剩一處好肉,都是他下的手。
蕭默清理完身體披上浴衣轉頭,男孩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坐姿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甩甩濕漉漉的頭發,蕭默用毛巾裹住男孩,指着馬桶捏起男孩的下巴,讓他認清上廁所的地方,然後兩人回到倉庫,還有一件更麻煩的事!
屎痕尿迹因為打架分散得更廣,蕭默的胖臉微微扭曲,打電話拜托其他護士幫忙打掃房間。
研究員唯二沒有安裝監控的地方,就是浴室和所長辦公室内。
保安兵不知道浴室裡發生的變化,當晚季威在和愛麗的通話中得知蕭默和季薄陽在屎尿中打架的事,總是保持鎮定的臉也扭曲了些微,在愛麗困擾怎麼安置蕭默時終于沒再說出再等等的話,而是對愛麗說了句:
“随你吧。”
當夜,蕭默“欺負”男孩的行為引起保安兵的不滿,被趕出保安室。蕭默抱着被褥在走廊上孤零零地站了零點零一秒,然後走向過道盡頭,打開倉庫。
男孩躲在牆角剛剛睡着,手還維持機械砸動腳铐的姿勢,懸在腳邊。
蕭默克服掉心理障礙,躺在恢複幹淨整潔的床上,睡覺前仍不放心地把男孩叫醒,語氣陰沉地對着毫無反應的男孩威脅了一遍:“床是睡覺的地方,你要是敢趁我睡覺的時候在我身上拉屎撒尿,我就把你釘在牆上一整天。”
當晚――
夢境裡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和涓細的流水聲,遠遠的,能看見些微朦胧的亮光。蕭默追逐着亮光前行,一步、兩步、三步……不知走了多久,似乎總也追逐不到頭。他失望的想放棄,轉身剛一坐下,身邊豁然開朗!
幽暗的光下,露出一直隻聞其聲不見真容的溪流,潺潺流水、波光潋滟。
蕭默渾身舒暢地睜開眼,伸着懶腰打了一個哈欠,突然發現胳膊被什麼東西壓住,酸疼酸疼。
他低頭,看到一張精緻的小臉枕在他臂彎,臉部埋在他的腋下,安詳恬靜。
想起昨夜的夢境……蕭默開心地沖男孩後腦勺親了一口。然而剛等他心情愉悅地洗完臉,所長就派人向他傳達了一項通知。
鑒于,他讓男孩在短時間内狂暴數次,并且毆打和威脅病患,所長認為他不具有照顧無自我意識病患的能力,把他調去負責可以交流的初期患者。
傳話人眨眨眼,蕭默站在倉庫門邊回頭看了一眼,屋内男孩醒來後拖着鎖鍊從床上跑到地上,蹲在角落裡進行日常木偶捶打行為。蕭默轉回頭,指指還沒剃光的青色胡渣對傳話人道:
“知道了……等我收拾完就去報道。”
傳話人離開,蕭默關上門走到角落,蹲下來寫了一張紙條,遞到機械敲擊腳铐的男孩面前,壓在男孩的腳趾下,道:
“聽我說。他們不讓我照顧你……如果你不想換一個護士照顧你,就認真閱讀這張紙條,仔細理解上面的内容,把答案寫在背面……你腦中想起的任何靈感思緒都要寫下來。”
蕭默拍拍似乎習慣了他的存在而沒有反應的男孩,離開了。
男孩依然機械地捶打腳铐,毫無反應。
換護士的第一日,男孩清醒時不肯吃不肯喝,在男孩深度睡眠的時候注射藥劑和營養劑,平安無事,神奇的是男孩開始使用馬桶排洩,雖然依舊不肯在床上睡覺。
第二日,男孩照舊不吃不喝,要在他深度睡眠時注射藥劑和營養劑,依然沒有狂暴。
季威和愛麗的通話如此進行了一周。
“不能一直依靠營養劑,腸胃功能會弱化。”
愛麗讓人給男孩親自喂食食物,護士卻差點引起男孩的狂暴。愛麗當晚在電話中對季威提議,“不如讓蕭默回來……他能讓蘭狄少爺吃正常食物,還能教導蘭狄少爺生活自理。”
“但他讓陽陽的狂暴頻率增加!”
季威順口詢問了蕭默的情況。
“他和新的病人們相處融洽,常常給病人進行心理咨詢,據說交流過的病人明顯生活态度變積極了……他負責的隔離室的八名初期患者的狂暴日都推後了,間隔期或多或少都有延長……在我看來,他似乎知道怎麼和cml病毒的患者相處。”
季威對此不置可否。
“明天安排人給陽陽洗澡。”說完,季威結束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