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芝受鄧季、田豐之命,假扮為南下逃難之豪強,往荊州劉表處去借糧,順道也探查武關守軍的虛實。
武關本為春秋時秦楚争鬥的産物,為秦之南關。關城建立在峽谷間較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少習山,南瀕險要,旁有水湍湍東去,張濟駐守軍兩千于此。
鄧芝假扮豪族南投,由今已改随在田麻子軍中的霍刀兒、艾蘭等十餘卒兵護其南下,順道将武關山勢地理各用心記下小說章節。
關中李傕、郭汜之亂,逃往鄧季治下的難民固然多,不喜河南策,欲經武關南下荊州者也不少。張濟并未下令阻攔難民經武關南下,隻是不許由此北行而已。本是許進不許出,不過縣官不如現管,這不妨礙駐守的軍士狐假虎威,趁機撈錢。
武關門樓前,難民中有好處奉上者許往南行,無錢糧布帛又無顯赫家世者,盡被攔住不許過。
鄧芝等交錢糧得過,見守軍隻顧悶頭發财,對艾蘭與霍刀兒道:“此關不難取也!”
若能得劉表點頭借到糧食,也需保證糧道安全,送糧隊伍不可能經宛城附近往梁縣回,武關自然要先搶到手中。
不過先得看他們這次南下,劉表可否願意借糧。
聽到鄧芝的話,艾蘭點頭同意,霍刀兒則嘲道:“如此土雞瓦狗般的阿物,一鼓可下,主公讓我等探查已是用牛刀!”
一衆人便呵呵談笑着,直往荊州去。
劉表在襄陽,待鄧芝進城。求見于府中。與之言:“吾主河南鄧折沖、軍師田元皓使吾告于足下處。宛城之張濟亦為李傕黨羽,禍害漢室無窮,劉荊州若不便取之,河南軍馬可代勞!”
這話聽着就像鄧季要謀奪南陽般,劉表皺眉,其座下蒯良、蒯越皆不悅,蒯良問道:“吾知足下本南陽人,今随族附鄧季也!然南陽鄧氏之賢者中。向未曾聞有鄧季之名,鄧氏舉族歸河南,其果為元侯後乎?”
“蒯子柔何出此妄語辱我?”蒯良之語是懷疑鄧氏家族為權勢而攀附外人,頓引鄧芝勃然而怒,按劍指其語道:“欲生死相與乎?”
蒯良挺直身軀,亦怒道:“鄧慕安若為南陽人,何有謀奪鄉土起刀兵之念?以為吾荊州不敢與之戰乎?”
鄧芝這才知道是自己先前話語未盡,讓其等誤解,強按下怒氣,語道:“吾主之意。乃為劉荊州奪南陽,以換糧用!”
“呵呵!數州饑荒。皆以我荊州糧足,故各施計謀,”劉表呵呵一笑,先緩解廳中劍拔弩張的壓抑氣氛,又語道:“然天下紛亂,湧入荊州之難民實多,吾官倉中糧亦不足!”
荊州本出産甚佳,天下紛亂至今,荊州隻南陽稍受波及,其餘地多未遭亂,天災影響也不大,雖有難民湧入,然若劉表便無糧,何人會信?
求糧自然不可以空口白牙往說,田豐、鄧季之謀,便是欲以出兵助劉表收回南陽為條件,換求得糧。南陽為天下第一大郡,荊州北方之屏障,按衆人想來,最少也值個兩三百萬石糧,可助河南渡過此災年,卻未料鄧芝将道理說得一籮筐,劉景升盡隻搖頭不同意。
鄧芝執着相勸,劉表最後不耐煩,道:“南陽份屬荊州,吾等自能往取,何需求于他人?”
言畢,竟已吩咐屬官送客。
鄧芝無奈,隻得告辭而出。
自家條件不可謂不好,一邊往外行,鄧芝一邊思考劉表拒絕的原因。
莫不是因劉表亦屬于黨人,前張邈死于自家軍中,便懷恨于主公?
這般想着,卻不料已到門檻處,腳下未留意,被絆得失衡,身子急往外跌出。
“苦也!”
摔倒跌傷還是其次,自家為使前來荊州,代表的就是主公,若在劉表府門前出這般醜,河南威儀盡失,要贻笑大方。
嘴裡發苦,鄧芝已準備迎接跌倒後的疼痛和嘲笑,衣襟卻驟然被人從後拉住,得借這股力,身子便止住前跌之勢,站穩下來。
“鄧伯苗為河南使,為何如此狼狽?”
耳邊已傳來輕笑聲,鄧芝轉頭看顧,卻是自己數年前求學時所識之友,南陽複陽縣人,韓嵩,字德高,已四十餘歲。其年紀雖比自家長得多,家中又貧,卻是個敏而好學的,如今在劉表處為從事中郎(注)。
能得免去這一跌,鄧芝歡喜得緊,又喜得見故人,忙作揖謝道:“多謝德高兄相救!”
兩個曾經為友,卻已是數年不見,此時自然要述一番别情,于劉表府門前并不好叙話,便相邀去韓嵩住處。
待寒暄過一陣,鄧芝明言受令南下之因由,韓嵩大笑道:“你不知緣故,何苦來荊州?卻是白走一趟!”
鄧芝忙問其故,雖已各為其主,韓嵩卻也肯以私密相告這位小友:“聞你家河内方鬧過宗賊,伯苗不知荊州亦以宗賊為患乎?”
鄧芝不解,追問道:“此與南陽張濟有何關?”
“你出自大族,又久居于南陽,緣何亦不知?荊州七郡,便以南陽世家豪族最廣,宗賊亦最盛!”韓嵩說到這裡,先頓上一頓,看看門外無人,又壓低聲音道:“張濟寇宛城,今南陽宗族恐懼,盡投于劉景升,宗賊禍已漸熄也!”
鄧芝張口結舌,韓嵩看他模樣,又是一笑:“今劉景升與張濟已有默契,數月不再有戰事,已暗自為盟。你南下此行自然無果!”
張濟搶走南陽,劉表尚肯與其結盟?鄧芝有些難信,顧不得奇怪韓嵩語中對劉表之不敬,也放低聲音問道:“德高兄何處聽得?它郡尚罷,劉景升如何肯舍南陽?此恐誤傳!”
“伯苗與吾皆實誠人,自難信此龌蹉事!吾初聞時,亦百般不信!”韓嵩搖頭不肯洩露是從哪裡聽來的,隻道:“然你且想,你之主鄧慕安、兖州曹孟德、淮南袁公路,何人不垂涎荊州之地?便不能取地,此大災之年,何人不想求糧于我荊州?有張濟在北為阻,朝廷之糧無需納也,諸侯亦不能求也,豈不妙哉?”
劉表前番獨獻糧于朝廷,不過是為他的清名,又不是真傻,肯一年複一年白送。鄧芝這才恍然,道:“尚幸有德高兄解惑!既如此,某此行豈非與狐謀皮?”
鄧芝在州中遊學時,與聞名州郡的少年才子劉巴最為親近,韓嵩尚要遠一些。
劉巴乃零陵烝陽人,年少有名,自己雖未出仕,然祖、父皆曾為高官,鄧芝料其不能容河南之策,故自家在雒陽,雖知其才亦不敢相招。
倒是眼前這韓嵩,亦有幹才,隻是言語甚直,向不肯給人留顔面,略嫌嘴酸些,卻不是大錯。出身于貧寒,聽言語中又對劉表有微辭,當有機會可說其往雒陽去。
想想新納的百萬民生計,求不到荊州糧确實令人頭疼,然事已至此,卻也不能真白走一趟,能給主公添人才也是好的。鄧芝便對韓嵩道:“劉景升為私欲陷一郡士民于水火,以德高兄之節,當不複與其同流合污也,且與弟北上,同仕河南如何?”
“河南之策,頗有荒誕不經之處!”韓嵩并不給面子,搖頭拒絕道:“天下本當以民為本、士為用、豪強為固,此方正道。鄧慕安舍士與豪強,獨得民心,兩軍雖勇,終難成大事,便成事亦難持久!我倒要勸伯苗莫為家族所累,早棄之為上!吾觀諸侯,餘皆碌碌不醒,唯曹孟德兖州所行之策甚善!”
若非為親族難舍,投鄧季之前鄧芝也是這般想的,如今在河南生活一段時間下來,卻有新感觸。聽韓嵩說完,他笑道:“德高兄萬不可以偏赅全,盲信他人之語。河南地非隻重民,暗亦興教化、養豪強。若再得十年之功,河南士、新豪強雖不類他處,卻亦可用、可固。弟見識淺陋,言不及萬一,兄若有意,可棄荊州北上,暫居一二,便可知虛實。若不如意,盡可棄之投曹!”
見韓嵩猶豫,鄧芝又道:“德高兄當知弟之誠,從不以妄語诳人!”
“伯苗之德吾豈能不知?”韓嵩搖頭道:“然為兄家眷老小盡在複陽,尚不敢輕離!”
鄧芝笑道:“複陽往汝南甚便!吾主前征兖州,已盡收汝南、颍川之黃巾為用,其地已無大害!張濟守武關,不許人北行,我等亦可繞自複陽,經汝南、颍川北歸!随弟南下之伴當皆有勇力,兄何不修家書相告,使家人随我等先北行?待兄得機,便可棄劉表也!”
韓嵩已大為心動,終于點頭道:“然!無需修家書,吾今夜便棄劉景升先行,于複陽家中等你,随往河南一觀!”
鄧芝大喜,又再問計,有無可能與荊州換糧,韓嵩道:“荊州不缺錢帛之物!唯河南紙甚佳,劉表好與文人為友,喜文事。若在去歲,你等以紙相換,應可有所得;然經河内焦觸之叛,術已外洩,宣于天下,今荊州亦能大造紙張,故難得換糧也!”
注:從事中郎,其職為管理車、騎、門戶,擔任侍衛和随從,秩為比六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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