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海軍司令部的回電之前,意大利潛艇“阿基米德”号猶如一條溫和的海豚,在這片風平浪靜的海面緩慢遊動,艇員們雖守候在甲闆炮與機槍旁,卻不曾将炮口和槍口轉向那艘漸行漸近的新聯合王國海軍獵潛艦,相對應的,旗杆上飄揚着綠白黃三色旗的獵潛艦除了發出燈碼訊息以外,也未曾有任何攻擊性的舉動。若此下去,兩艦人員大概會以友好的姿态照面,相互問候,交換禮物,然後揮手道别。
可是,意大利海軍司令部的電報讓這種和諧的場面淪為幻境。随着潛艇指揮官一聲令下,“阿基米德”号響起了緊急下潛的警鈴聲。稍一轉眼,甲闆上的艇員們便重新固定好甲闆武器,鑽進艇艙,合攏艙蓋。待潛艇舷側出現水沫翻騰的景象,艇身即以可見速度沒入水中……
見目标潛艇快速下潛,不遠處的海面上,新聯合王國海軍獵潛艦“北蒂珀雷裡”号緊跟着調整航向。刀刃造型的艦艏撥開海浪,螺旋槳卷起的水浪逐漸形成了一道醒目的白色圓弧,煙囪冒出的煙氣逐漸變淡,說明這艘獵潛艦有意降低了航速,而在它舷側和艦尾的反潛戰位上,水兵們已在士官的帶領下進入戰鬥操作程序。
艦橋指揮室裡,身穿藏青色海軍服、佩戴三葉草軍徽的軍官們默契十足地忙碌着,領頭者是年近四旬的艦長奧布萊恩少校,一位曾在二戰期間榮立過赫赫功勳的硬漢。
“長官,根據聲呐探測,目标處在水下20-30米深度,位置在我們左前2000米,推測航速5-6節,航向東偏南。”
“薩姆,左滿舵……一個羅經點!保羅,傳令各戰位,裝填演習用的d型火箭式深彈,齊射準備!”
“滿舵左……一個羅經點……舵槳歸位!”
“d型火箭深彈裝填……裝填完畢!”
“赫爾,計算深彈投射參數……”
“長官,左舷前方600米發現潛望鏡!”
“我看到了,各戰位暫時待命,向對方發燈碼訊号:立即停止前進,否則将予攻擊!”
“信号已發出!”
“長官,潛望鏡不見了!”
“長官,根據聲呐探測,目标深度正在增加,位置在我們右前1200米,航速5-6節,航向東偏南!”
“赫爾,計算新的深彈投射參數!”
“深彈投射參數計算完畢!”
“深彈投射參數傳遞給右舷反潛戰位,d型火箭式深彈第一輪攻擊,自行開火!”
“遵命!”
約莫40秒後,獵潛艦右舷的四聯裝火箭式深彈發射器向指定位置投射了第一波深水炸彈。與此同時,艦上的兩名聲呐兵通過各自的設備密切關注着水下的動靜。
“長官,聲呐室報告,第一輪攻擊未命中!目标深度40-50米,位置在我們右前900米,航速、航向不變。”
“赫爾,計算深彈投射參數!”
“深彈投射參數計算完畢!”
“深彈投射參數傳遞給右舷反潛戰位,d型火箭深彈第二輪攻擊,自行開火!”
“遵命!”
這一次,反潛參謀官的深彈投射參數報給右舷反潛戰位隻過了十幾秒,四聯裝火箭式深彈發射器便向目标區域投射了第二波深水炸彈。這些反潛武器是新聯合王國海軍使用的第二代火箭式深彈,除在彈頭位置裝配常規的接觸式引信之外,還在彈體中部安裝了有效距離在2米左右的磁引信,加之爆炸裝藥的改進,對潛艇的毀傷率有了不小的提升,即便是演習用的空包彈,也能夠讓潛艇艇員們感受到被深彈攻擊的可怕之處。
片刻過後,“北蒂珀雷裡”号的聲呐室裡響起了聲呐兵略顯亢奮的聲音:“d型深水炸彈起爆一枚!”
值班軍官一把抓起電話:“聲呐室報告,d型深水炸彈起爆一枚!”
在這種近乎實戰卻又不是實戰、類似演習但又超越演習的的情況下,艦橋裡并沒有随之傳來歡呼聲,軍官們依然各司其位,隻不過有好幾雙眼睛同時盯着目标潛艇所在的區域。對方若是識趣,理應自行上浮然後調頭離開,可對方若是冥頑不靈,那事态的發展趨勢就很玄妙了。
“長官,聲呐室報告,目标繼續下潛,并且降低了航速,但沒有改變航向。”
聽了參謀軍官這番報告,奧布萊恩少校怒道:“聯合演習的标準規則,意大利人不會不懂,他們是有意為之!既然他們不厚道,我們也不必跟他們客氣!傳令,艦尾戰位裝填攻擊用b型延時深彈!”
“長官,真要上b型深彈?一不小心把它幹沉了怎麼辦?”
少校冷哼一聲:“設定30秒延時引信,往意大利人前面扔!”
參謀軍官頓時恍然大悟:“真是好主意!”
少校沒有理會僚屬的恭維,依循多年的反潛經驗,他直接命令大副連續調整航向,待到調整結束,聲呐室果然報告說,目标潛艇已在本艦後方。
“b型深彈三枚,設定30秒延時,投擲間隔10秒……投擲開始!”
命令很快傳至艦尾反潛戰位,艦員們此前已聽聞目标是一艘意大利潛艇,向它投射演習用的火箭式深彈還可以理解,現在動用的可是實打實的筒式深水炸彈,這些不起眼的家夥每個都裝有120公斤的烈性炸藥,水中的毀傷半徑可達12米,其威力足以将現役的任何一艘潛艇炸成碎片。
疑惑歸疑惑,艇員們在确認指令之後沒有任何的遲疑。一分鐘不到,三枚啟動了延時引信的筒式深彈悉數入水。伴随着滾雷般的沉悶轟響聲,巨大的白色水柱一根接着一根出現在艦尾後方。
“長官,三枚深彈全部起爆,海面上沒有發現油迹或碎片!”
“就算那艘意大利潛艇極不走運地被我們炸傷了,也是他們咎由自取,畢竟我們已經三番五次地進行警告了!現在,特遣艦隊執行的是二級戰鬥戒備,我們有權以武力阻止任何可能威脅到核心艦艇安危的外部行為!”
言罷,奧布萊恩少校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大副:“右舵15……環形反潛……搜尋敵蹤!”
“搜尋敵蹤”固然是個常見的戰術用語,這個時候從少校嘴裡蹦出來卻讓旁人覺得有些不好的意味。
斯須,聲呐室報告說,目标關閉動力,航速趨止,潛深再度增大,已達70-80米。
“意大利人這是擺明了要跟我們捉迷藏麼?”參謀官進言道,“要不要再給他們來幾枚深彈?”
少校出神地盯着歸于平靜的海面,過了好一會兒,他搖頭道:“敵不動我不動!薩姆,低速巡航!赫爾,安排人員兩班戒備!凱文,給蜂巢發報,目标未接受我艦勸告,欲潛水而行,但被我艦壓制,深潛不動。”
沒過多久,擔任特遣艦隊旗艦的“芬尼亞”号發來複電,令“北蒂珀雷裡”号繼續盯梢,如意大利人蓄意挑釁,可采取必要的武力手段。
約莫一小時二十分鐘後,潛入深海的意大利潛艇又有了動靜,它低速推進,緩慢轉向――這種規避反潛艦艇的常用招數貫穿兩次世界大戰,但聲呐技術的發展并沒有随着戰争的結束而停止,到了40年代末,被動聲納的探測距離和定位精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主動聲納的作用範圍和抗幹擾能力也有了質的提升。作為新興的工業和軍事強國,新聯合王國一方面不吝成本地壯大和激發自身科研能力,從而維持多個領域的技術領先地位,另一方面與德國、美國在不同領域開展密切合作,集衆家之所長,避免出現某個領域的技術短闆。因此,新聯合王國海軍的反潛作戰能力完全達到了世界一流的水準,而意大利海軍的潛艇技術水平卻僅僅處于準一流位置,兩者之間在技術和意識上存在不小的差距。這種差距的直觀體現,便是“阿基米德”号指揮官自以為能夠擺脫對方的監視,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北蒂珀雷裡”号嚴密監控之下。
這種貓和老鼠的對抗,考驗的是技巧,比拼的是耐心。嚴格的訓練、嚴密的組織、嚴謹的态度賦予了愛爾蘭海軍及其承襲者――新聯合王國海軍,非凡的戰鬥能力。即便“北蒂珀雷裡”号長時間離隊執行任務,“芬尼亞”号編隊的其餘護航艦艇也能夠築牢警戒保護圈,更何況擁有另外一艘主力航母的波斯灣派駐艦隊已以輪調之名從巴林開來,不日便可跟特遣艦隊會合于東地中海,屆時特遣艦隊的警戒防護将會更加的周全。
及至午後,意大利潛艇終于按耐不住上浮至潛望鏡深度。當他們的潛望鏡伸出海面,“北蒂珀雷裡”号正在數百米開外的海面上恭候,對方沒有劈頭蓋臉地投射反潛火力,而是以國際通用的燈碼訊号發出警告:請止步于此,否則,我艦有權将你擊沉!
看到這般生硬的警告,負責指揮“阿基米德”号的意大利海軍軍官帕斯奎爾上尉頓時怒火中燒,他同時也意識到依靠這艘服役十多年的“老潛艇”是難以甩掉這個盯梢的,所以他心一橫,決定用魚雷恫吓對方,就算不能讓對方知難而退,也可以挽回一下意大利海軍的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