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複仇”号的求援電報時,英國海軍中将達德利-龐德所指揮的戰鬥編隊距其僅有一個多小時航程,也就是說,他們跟以“馬薩諸塞”号領銜的第一分遣艦隊一樣,是離“複仇”号最近的友軍。跟護送登陸艦艇前往特塞爾島的第一分遣艦隊相反,達德利-龐德的戰鬥編隊剛從特塞爾島海域返回,是專門調來對付德國大西洋分艦隊的。
這一臨時戰鬥編隊原本下轄四艘海軍上将級戰列巡洋艦,為了增加搜索效率,提高反應能力,龐德将麾下艦艇拆分為二,“豪”号和“安森”号編成一組,他自己親率“胡德”号和“羅德尼”号行動,這一小編隊還包括重巡洋艦“坎伯蘭”号、輕巡洋艦“獵戶座”号以及五艘艦齡較新的驅逐艦,實力足以跟突襲“複仇”号的那支德國艦隊一戰。于是,龐德率領他的編隊全速奔向“複仇”号,但還未行至半程,便收到了另一份内容令人訝異的電報――在“複仇”号受創起火之後,實力占據絕對上風的德國艦隊居然就撤走了!
“什麼?德國艦隊撤退了?‘複仇’号中彈起火,傷勢尚且可控……這就奇怪了,德國人居然這麼輕易的放過了一艘戰力減損的英國主力艦?”“胡德”号的戰鬥艦橋裡,查特菲爾德上将以手托腮,滿腹狐疑。
呈送電報前來的參謀軍官解釋道:“電報說是我方驅逐艦的英勇沖鋒擊退了德國艦隊。”
達德利-龐德加入英國海軍已有42載,親身經曆了上一場戰争中的多場重要海戰,戰後專注于研究德國海軍各種戰術策略,對這種解釋自是嗤之以鼻:“狗屁!德國人要是有把握擊沉‘複仇’号,别說幾艘驅逐艦,就算有十幾艘,也别想把它們輕易趕跑!這裡面一定有問題!給‘複仇’号發報,詢問他們之前是否觀察到炮火擊中敵艦的情況。”
威嚴之下,參謀軍官不敢多說一字,連忙從命而去。
這時,龐德的另一位幕僚軍官探問道:“将軍,我們是直接趕去跟‘複仇’号會合,還是直接追擊德國艦隊?”
“如果你是德國艦隊指揮官,在損失一定戰鬥力的情況下,會往哪個方向撤退?”龐德反問。
這名幕僚軍官回答說:“如果是那樣的情況,我會暫時向西撤退,前往弗洛裡斯島,德國人在那裡有一座堅固的海防要塞和一處小型海軍基地,隻要損傷情況不是太嚴重,在那裡應該可以得到較為妥善的處理。”
在剛剛發問之前,龐德顯然已有決斷,他毫不遲疑地吩咐道:“那我們向西,希望還有機會截擊這支德國艦隊。給坎甯安将軍發報,讓他往弗洛裡斯島方向趕,争取盡早跟我們會合。”
與此同時,在數十海裡之外的海面上,以“提爾皮茨伯爵”号和“海因裡希親王”号為核心的德國艦隊已将整體航速降低至10節左右。旗艦受損的消息很快傳遍各艦,德軍官兵們甚是意外,本來堅定無比的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好在“提爾皮茨伯爵”号的損傷比人們預想的要輕――敵艦打來的大口徑穿甲彈在其近舷位置入水,這枚穿甲彈既沒有觸水即炸,也沒有在水中發生了類似彈跳的偏轉,而是借助巨大的動能繼續前進,打在“提爾皮茨伯爵”号水線以下約3米位置并在那裡發生了爆炸,一些偶然因素導緻爆炸的破壞力超出了炮彈本身的威力,而爆炸位置處在戰艦主裝甲帶下緣,其厚度僅有水線位置的一半,結果敵艦在這場短暫海戰中唯一一發較具威脅的炮彈直接撕開了“提爾皮茨伯爵”号的外部裝甲,擊穿了一個儲油艙,餘下的沖擊力被艦内縱隔壁的防破片裝甲全數阻擋,僅造成兩處水密艙滲漏,就算放任不管,也要好幾個小時才會影響到這艘超級戰巡的航行和作戰狀态。
由于艦上損管人員過分緊張和謹慎的心态造成了損傷評估的偏差,緻使雄心勃勃的威廉-奧古斯特錯過了絕殺“複仇”号的機會。盡管擊沉一艘英國戰列艦不足以改變當前的局勢,至少能在精神上沉重打擊參戰的英國海軍官兵。經過大約半個小時的檢查維修,“提爾皮茨伯爵”号的損管部門終于糾正了他們之前的錯誤,而得知自己的旗艦眼下仍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戰鬥力,出身德國皇室大家族的威廉-奧古斯特展現出了成大事者的寬容兇懷,他沒有斥責任何人,也沒有捶兇頓足、懊喪不已,而是沉着冷靜地跟他的部屬們讨論下一步行動。
“現在返身去追肯定還來得及,而且能打對手一個出其不意!”艦長施耐德上校表現出強烈的進取心和攻擊性。
相較之下,參謀長羅爾斯的思維就要缜密和靈活許多:“那艘孤獨的君權級戰列艦是因中雷受損而落單,此前我們的偵察機發現的三艘戰列艦現在應該已經回過頭來救援它了,直接殺回去有可能搶在敵人援兵之前,也有可能正好撞上敵人的戰列艦編隊,我們可以利用航速優勢從容撤離,但浪費了天明之前最後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我個人的建議是,趁着敵人注意力轉向孤獨的君權級戰列艦,全速殺回特塞爾島,配合陸航部隊攻擊敵人的炮擊艦隊!”
而另一名參謀軍官則提出了折中的建議:“從時間推算,等我們抵達特塞爾島已是黎明,敵人的炮擊艦隊還會呆在那裡等着被飛機轟炸麼?這樣的話,我們不僅撲了個空,還可能被攻擊特塞爾島的敵方艦載機群盯上,若是被迫進入英雄港躲避轟炸,就沒辦法及時策應我們留在海上的襲擊編隊和航空母艦了,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暫時先退回弗洛裡斯島伺機行事。”
聽取衆人的意見之後,威廉-奧古斯特獨自思量了一會兒,遂拍闆道:“我們暫且撤回弗洛裡斯島海域待機。”
于是,各艦重新提速,迎着黎明前的清爽海風朝西南方駛去。德國大西洋分艦隊這一晚雖未取得震驚世界的戰果,但在美英主力艦隊的眼皮底下擊沉多艘輕艦艇,還重創了一艘敵方主力艦,己方僅損失驅逐艦一艘,多半艦員還被妥善轉移,這樣的戰績也足夠讓官兵們昂首撤離戰場了。
兩個多小時後,兩艘提爾皮茨伯爵級戰列巡洋艦及随行艦艇已經遠離先前的交戰海域,距離弗洛裡斯島還剩小半段航程,似乎沒必要再以耗油量極大的全速狀态航行了,此時天色微亮,視線利于海空警戒,于是威廉-奧古斯特下令艦隊減速至22節的警戒巡弋航速,可是沒過多久,殿後掃尾的驅逐艦突然發來警報:東方海面發現煙柱!
少頃,兩架白色塗裝的水上飛機不期而至,它們沒有挂載炸彈,也沒有做出對艦攻擊的嘗試,而是時近時遠地觀察這支德國艦隊。探知敵方偵察機的無線電通訊頻率,德艦立即采取了無線電幹擾手段,但這已經不能阻止敵方艦隊循迹而來了――沒過多久,德國戰艦裝備的雷達設備便探測到了敵方艦隻。
緊接着,拖後警戒的驅逐艦發來了更為詳實的探察報告:敵方艦隊有大型戰艦兩艘、中小型戰艦七艘,航速30節左右。
大約十分鐘後,這艘德國驅逐艦又發來了新的偵察報告:初步判斷敵方兩艘大型戰艦均為英國的海軍上将級戰列巡洋艦。
威廉-奧古斯特和他麾下的軍官們立即意識到,他們遇上了真正具有挑戰性的對手。根據海軍情報部門收集的信息,該級戰巡的主裝甲帶采用14英寸厚的維克斯滲碳鋼,炮塔正面裝甲達到了16英寸,司令塔13英寸,防護水平大大超過了以往的英國戰巡,某些數據甚至超過了君權級戰列艦加上接近31節的測試極速和三座三聯裝45倍徑16英寸艦炮的強悍武備,是足以匹敵德國提爾皮茨伯爵級的超級戰巡。
如今敵方艦隊全速襲來,若是硬拼航速,德國艦隊不僅不落下風,還能把尾巴給甩掉,但對于視榮譽為生命的德國職業軍人而言,被同等實力的敵人追得“抱頭鼠串”是難以忍受的憋屈,甚至是是對個人名譽的極大羞辱,何況德國的提爾皮茨伯爵級和英國的海軍上将級自定型建造以來就一直被人們反複比較,相互成為各種推演和操練中的頭号假想敵,雙方将士早就卯足了勁想要一較高下,如今的格局無疑是展開對決的理想機會。
威廉-奧古斯特謹慎地派出多架水上偵察機,一方面探察周邊海域是否匿有未知的強敵,一方面也是為可能發生的激烈炮戰做減損準備――位于煙囪之間的單薄機庫可擋不住彈片的侵襲,若在戰鬥期間将水上飛機置于艦上,不但容易損壞,還徒增了易燃物。
與此同時,“提爾皮茨伯爵”号以無線電聯絡己方航母“卡爾皇帝”号前來支援,這艘中型航母按計劃隐蔽于弗洛裡斯島東南方海域,夜間保持無線電靜默,待天亮之後再為突擊編隊提供偵察和防空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