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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負厚望重回滬上思前生頓覺蒼涼

抗戰之諜海浮生 楊友鵬 2762 2024-01-31 01:11

  半年前上海風聲日緊,軍統上海站站長孫墨琛奉命回重慶述職,一來戴笠考慮到他的人身安全,事關軍統上海站的存亡;二來與老謀深算的松本豐川對抗,需要密布一個更詳盡更周密的落網,方能局勢轉危為安。

  重慶羅家灣軍統總部。

  “墨琛,你此行任務頗重,上海的諜戰網全仰仗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此行道别,不知何年相見,一路珍重。”戴笠依依惜别道。

  “請戴局長放心,卑職一定不負您的信任和重托。”墨琛久久地敬了一個軍禮。

  自棗宜會戰張自忠将軍殉國後,日軍再也沒有發動過大的戰事。日本參謀本部制定了轉而憑借與國民政府官員千絲萬縷的各種私交,積極拉攏這種投降派别的作戰方略。

  孫墨琛此行的另一個隐含目的,是向周副主席彙報南方局近三年的工作成果,同時接受進一步的工作指示。

  “墨琛呀,你們地下工作者,潛伏在暗流湧動的上海,随時冒着生命危險,而成績也不能昭示國人,動辄還要背負叛徒的罵名,真是委屈你們了。”周副主席語重心長地說。

  “為了民族大義,為了抗戰事業,墨琛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孫墨琛義正詞嚴地說。

  “不要動不動提生死之事,我相信你對于革命的抉擇,我們的黨也相信你,我們的人民也相信你,不要辜負了黨和人民對你的期望。南方局的行動,你告訴董書記,讓他相機安排,以最小的犧牲,争取最大的勝利!”周副主席指示道。

  “遵命。”孫墨琛帶上禮帽,悄悄地撤離了會面的咖啡廳。

  孫墨琛化裝成販賣布匹的商人,穿過封鎖區的千難萬險,回到了他一心挂念的上海。

  甫至上海,他便到花旗銀行找周亦儒。

  “請問周經理在嗎?”

  “哪個周經理?”工作人員不耐煩道。

  “周亦儒周經理。”

  “噓,周經理被日本人抓走後,至今下落不明,興許已經死掉了。”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告訴他不要聲張。

  孫墨琛長歎了一口氣。

  自他去後,上海局勢鬥轉,戰友的離去,他萬分痛楚。

  他想到了另一個聯絡地點。

  孫墨琛來到貝當路美辰影樓。

  “先生,您要拍照?”

  “是的,我要拍一份照片寄往家中,在外謀生不易,妻子兒女多年不見,來信說都不曉得我的模樣了。”孫墨琛感慨道。

  孫墨琛斜立在帷幕前,雙手插在口袋裡,他凝視着遠方。

  “通”,鎂光燈的在灼燒時發出刺目的亮光,他的照片定格在了膠卷中。

  “老闆,我先把錢付給您,過幾天我出差,麻煩您把它寄到我的居所,麥底安路水月弄209号,麻煩您勒。”孫墨琛掏出錢來,委托老闆。

  “沒問題,先生您貴姓?”老闆和顔悅色地問道。

  “我姓王,名骞玥。”孫墨琛邊說邊在一張紙條上寫了下來。

  胡諾琪按照孫墨琛臨走時的約定,每周都到麥底安路水月弄209号來查看有無信件。冬日的暖陽灑在身上,分外有一種涼涼的溫暖感,她把圍巾仔細圍了圍後脖,自上次協助張沐楓後,她獲得的指示一直是“大木”。這是她與張沐楓聯絡的暗語,意思是“等待十幾(時機)”,“大木”分别加上“十幾”二字,湊成“本機”。

  “喲,今天有一個封信。”她打開信箱,拆了開來。

  裡面是三張孫墨琛的照片,皆是站立之姿。二人曾相約,如果是站姿,便是詢問她在何處?約會地點南京路大都會影院。如果有一張是坐姿,雙手插在兇前,即是自己已回上海,身在危險,不便聯絡。如果三張都是坐姿,便是自己行将被捕,命她從速轉移。

  傍晚時分,大都會影院前,車水馬龍。上海的汽車、電車和人力車并行不悖。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都是由司機開私家轎車,亂世之中,随身帶一個保镖相随。普通人則是一路搭乘電車或者乘坐人力車。不過冬日寒氣逼人,人力車生意不好做,而電車上則是人滿為患。

  胡諾琪擠下公交車,在大都會影院買票處前停下了腳步。仔細浏覽今晚的影片海報。

  “好萊塢衆星最新力作,講訴亂世人的恩怨情仇。本院新近上映的佳片《亂世佳人》,改編自瑪格麗特?米切爾的小說《飄》,由好萊塢頂級明星克拉克?蓋博和費麗?雯主演,感天動地,蕩氣回腸。”

  看着宣傳海報,挺值得一看的。《飄》是她在北平女師求學時,讀的第一本英文原著。她當時深深被斯嘉麗的跌宕命運所吸引,她同情女主角的悲慘境遇,卻也佩服她的堅強勇敢,在亂世裡,選擇着自己的人生伴侶,敢愛敢恨,永不言敗。“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這是書中巴特勒臨走時留給斯嘉麗的最後道别。

  “是呀,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胡諾琪喃喃自語,她曾經投身上海的“一二?九”運動,當時北平已在日本的魔爪之中,政府卻一再忍讓。北平學子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擔起天下興亡的信念,奮起抗争日本的暴行。她因為參與領導了此次學生運動,而被當局通緝,一路潛逃,最後流落至上海這個遠東魔都,短短幾年,她從一名柔弱女學生成長為軍統上海站的優秀女特工。

  “真是人世蒼涼,一晃四年都過去了。”她感慨道。

  “買兩張《亂世佳人》的影票。”

  胡諾琪接過影票,6點45分,現在6點一刻鐘,還有半個鐘點,她在影院門口徘徊。

  南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紛至沓來,戰争的硝煙彌漫,和上海的市民沒有多大的關系,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絕少注意到戰場上的厮殺和民族的苦難。或者說,同民族大義相比,個人的生存更加重要。胡諾琪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在上海的幾年,也漸漸被小市民意識同化。

  她時常出入舞廳,那是令男子神魂颠倒而又讓女子萬衆矚目的地方,無數的有權有勢者會垂涎婀娜女子的花容月貌,拼命地砸錢,以博取芳心。這些行屍走肉她見識的多了。然而那種生活到時惬意的,可以遠離刀兵樽俎,水深火熱。

  在購物商場,她可以購置到随心所欲的新款時裝,隻要自己掏得出錢。這幾年的旗袍開叉是越來越高,穿着多難為情呀。如同亂世人的廉恥心分文不值一樣,綽約的女子,以穿高開叉旗袍為時尚,而低開叉者則被譏諷為落伍、俗套。

  天上降下了雪花,片片雪花悄落在胡諾琪的柔肩和圍巾上。有的被微風裹挾,打在了她的粉臉,一碰觸便随即融化,濕濕冷冷的,越發令她兩頰泛紅。她跺了跺雙腳,抖掉身上的雪片。

  “諾琪,久等了。”她聽見背後有人招呼她。

  她轉身回望,正是大半年不見的長官孫墨琛。

  胡諾琪用小手輕輕打在孫墨琛的兇口,笑盈盈地說道:“王先生,你這麼久不找我,我還以為你死到哪裡去了?”

  孫墨琛替她撣了撣肩上未抖掉的積雪,二人僞裝成許久不見的情人,相攜進入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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