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聽完之後,沉吟了一下。
“難怪……”
莫秀容說完就有點後悔把聿凜的條件告訴這男子,但一想他既然能找到這裡來,而且還能混得進把守這麼森嚴的宅院裡,知道的事情肯定比她想的要多得多,遲早能打聽到她這個側妃為什麼會當成這樣。
那男子像是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什麼動靜,沒再說下去,轉身就走。莫秀容本來還想問他話,但随即也聽到了走廊上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連忙朝門口走去,以免被來人一下子闖進來。
那男子無聲無息地從房間另外一邊的窗戶上翻出去,消失在外面。與此同時,莫秀容從莫府中帶來的貼身丫鬟冬雪提着食盒進來了。
冬雪以前在莫府的時候,還是個性情頗為活潑的小丫鬟,自從跟着她來了這裡之後,已經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
這地方就像一座陰冷沉寂,不見天日的墳墓,無論誰進來了,都會變得死氣沉沉。
莫秀容沒有動,隻是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食盒出神。冬雪點起蠟燭,燭光照在她蒼白的面容上,一片暗淡。
……
九月底,從夏澤傳來消息,齊望月又懷了水今灏的第二個孩子,已經一個多月了。
水濯纓很高興。他們雖然已經和好如初,但再有一個孩子的話,肯定是錦上添花。他們的寶寶跟她和绮裡晔的隻差三個月,到時候三隻小包子放在一起,那景象想想就感覺能把人萌化。
她的肚子現在越來越大越來越圓,不過從剛剛得知懷孕的時候開始,白翼就給她開了預防妊娠紋的外用藥,所以現在肚子上還沒有出現妊娠紋。臉上也沒有長黃褐斑之類,皮膚狀态跟以前差不多。
兩個小家夥天天跟她搶奪營養搶奪得厲害,不管她吃多少東西下去,自己都不見胖,身材除了一個肚子不斷地隆起以外,并沒有太大變化。
唯一一處也同樣變大的就是兇部,以前本來就不小,現在更是飽滿渾圓。現在天氣涼了,水濯纓大部分時候都用特制版小可愛半兜半裹着兇部,一是怕下垂,二是怕某個禽獸看見了更加把持不住。
肚子裡的寶寶十分活潑,随着月份的增大,胎動越來越頻繁,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有時候晚上鬧得她睡不着覺,她就跟绮裡晔兩人躺在床上,手放在小腹處,溫柔地慢慢撫摸着這裡鼓出一塊那裡鼓出一塊的肚皮。
胎動次數多了,她也摸出了一點規律,兩個寶寶在肚子裡面的表現就有些不一樣。右邊的寶寶更文靜些,左邊的寶寶更好動些,每次都是左邊動得更厲害。
而且左邊的寶寶似乎對绮裡晔更感興趣,绮裡晔在她身邊的時候動得尤其頻繁,仿佛能辨認出他的存在一樣。
每次绮裡晔輕輕戳她左邊肚皮,肚皮旁邊就會鼓出一塊,戳戳鼓出來的那塊地方,那個地方就消退下去,換個附近的地方繼續鼓出來。再戳,再換個地方,再戳,再換個地方……跟打地鼠一樣,玩得樂此不疲。
绮裡晔大多數時候對她的肚子都是擺出一臉嫌棄的模樣,戳幾下就不肯再搭理。但肚子裡的小家夥玩上瘾了,還不肯罷休,绮裡晔不搭理,就在水濯纓的肚子裡面拳打腳踢,鬧得水濯纓不得安生。
換成水濯纓來戳,小家夥就不買賬,绮裡晔看不得水濯纓被折騰,沒有辦法,隻能陪着繼續玩下去。
右邊的寶寶就好脾氣得多,有動也動得特别文靜,隻有被左邊煩得不行的時候才會撲騰兩下。水濯纓懷疑這倆孩子生出來之後,性格差異肯定也大得很。
另外一個特别受孩子們歡迎的是肚兜。绮裡晔本來怕肚兜一隻動物,沒輕沒重的,不小心傷到水濯纓的肚子,在她懷孕之後正好有了借口嚴禁肚兜靠近水濯纓。
肚兜在皇宮裡面一直過得如魚得水養尊處優。因為是皇後唯一的寵物,又長了一副極具欺騙性的萌萌哒可愛外表,走到哪裡都有少女心泛濫的美貌宮女們搶着捧它抱它,對它愛不釋手。啥也不用幹天天就有無數好吃的送到面前,不用擔心被養肥了宰掉,外加享盡豔福,簡直堪稱獸生赢家。
但它自認不是那種花心濫情的渣獸,鑽遍無數漂亮宮女的大兇之後,還是總覺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又回頭來找它最滿意的一個美人。
不屈不撓地想了無數辦法,水濯纓有身孕快五個月的時候,終于闖過重重防線到達許久不見的美人身邊——本尊的美人不讓本尊見,豈有此理!
結果一見到心都碎了——本尊冰清玉潔的美人,竟然都懷孩子了!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绮裡晔冷笑。冰清玉潔?他的心肝寶貝兒裡裡外外早都不知道被他玩成什麼樣了,哪來的冰清玉潔?
水濯纓:“……”
就在這時,水濯纓肚子裡的寶寶動了起來,肚兜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這孩子已經能動了啊?讓本尊看看,從娘胎裡就得調教着,以後長大了好伺候本尊!
水濯纓的肚皮上面對着肚兜鼓出一處凸起,像是在跟它打招呼。
肚兜大感興趣,伸出一隻小爪子按了按那處凸起——不錯,還知道偉大的本尊在這裡,可造之材!
兩隻長耳朵又被绮裡晔揪着拎了起來:“按什麼按?弄傷了孤的心肝寶貝兒怎麼辦?”
肚兜在半空中拼命撲騰——本尊又不是那種低等動物,本尊是靈獸!比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都聰明都尊貴的靈獸!怎麼可能那麼不知分寸!你們的娃兒以後能伺候本尊,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绮裡晔根本沒聽它在那裡吱吱哇哇地嚷嚷完,一揮手把它從窗戶裡面丢了出去,肚兜“撲通”一聲摔進外面花園中的水池裡,水花濺得老高。
氣哼哼地從水池邊爬上來——等着,以後等你的孩子出生了,本尊就把他們都拐跑!
绮裡晔輕描淡寫:“那再好不過。不用拐,孤打包送給你,帶得越遠越好。”
肚兜:“……”
……
快到十一月的時候,水濯纓的孕期已經有将近六個月,中間三個月的穩定期眼看就要過去了。
白翼不得不又開始跟唐僧一樣對绮裡晔反複念叨。臨産前的幾個月也同樣兇險,尤其是水濯纓懷的還是雙胞胎,更是經不起一點風險。反正都已經忍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差這最後幾個月,這種時候就千萬不要同房了……
绮裡晔不耐煩:“你啰嗦不啰嗦?孤這幾個月跟皇後同房從來就沒超過一炷香時間,還不夠克制的?”
白翼被他兇得整個人一抖,一臉苦相,差點哭出來:“……”
這是他的職責,他不能不提醒啊,畢竟主子以前對待皇後娘娘的瘋狂程度,他再清楚不過,實在不是能讓人放心的樣子好麼?要是主子一時忍不住,皇後娘娘出了個什麼萬一,倒黴的不還是他?
從來沒超過一炷香時間……原來這就算克制了嗎?那現在多少男人應該算是不舉的?
玄翼在旁邊暗自慶幸。自從皇後娘娘懷孕之後,主子基本上不讓她出皇宮,他這個暗衛的職責也相應地輕松了不少。現在六翼護衛中最苦逼的那個人總算不是他,而是換成了白翼,他得趁着這段難得的時間好好享受休假。
白翼這邊心塞歸心塞,還是不得不頂着绮裡晔的壓力,硬着頭皮說下去:“……還有,您最好要着手給皇後娘娘尋找接生的産婆了,屬下……不能勝任。”
他的醫術再高,大夫跟産婆也不是一回事,接生這種事情還是由有經驗的過來人來做最好。而且最關鍵的是,摸個胎位主子都是一副想剁了他的架勢,要是由他來親自給皇後娘娘接生的話,完事之後主子還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绮裡晔這時才想到接生這一回事,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孩子是從那個地方生出來的,也就是說到時候産婆就會看到那個地方,而且恐怕還是好幾個時辰一直盯着看……
這絕對不能忍!他心肝寶貝兒的那裡隻有他一個人能看!哪怕是産婆也不行!
白翼懸着一顆小心肝戰戰兢兢地瞅着绮裡晔——主子這是又不爽了?又得冒出什麼可怕的想法來?
绮裡晔站起身:“去讓人把崇安城裡最好的産婆都叫到宮裡來。”
白翼嘴角一抽:“屬下隻是提醒您一下,現在時間還早,要叫産婆進來還是等皇後娘娘臨産前幾天吧……”現在這才六個月,叫了産婆進來也沒用啊,難道要讓人在宮中幹等上三個多月?
“不。”绮裡晔說,“叫她們進來是為了教孤,孤要親自給皇後接生。”
白翼:“……”
仿佛有無數道巨大的天雷從半空中滾滾而下,轟隆隆地直劈在他的頭頂上,甚至都能聞到被劈出來的焦糊味。
親自接生……主子,您确定您自己的腦袋不用屬下給您看看?
……
東儀皇帝陛下的命令一下去,經過精心而嚴格的千挑萬選,崇安城内三個經驗最豐富,名聲最好,來曆最清白,接生過的所有孕婦都是母子平安的産婆,終于被選進了宮中。
皇後娘娘懷孕的事情早就已經全城皆知,這些産婆們也有預料到可能會被選進宮中給皇後娘娘接生,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不是說皇後娘娘的身孕才六個月麼?這麼早讓她們進宮幹什麼?
結果進宮之後,并沒有見到皇後娘娘,面對的卻是容貌妖豔得如妖如魔而一臉沒什麼好氣樣子的皇上。
這位曾經被稱為禍國妖後的皇上,殘忍狠辣之名在整個東儀家喻戶曉,無人不知。三個産婆跪在大殿下方,像是跪在萬丈深淵上空随時都有可能碎裂的薄冰之上,連大氣都不敢透一下,生怕一個呼吸太重,就惹了皇上的不快。
绮裡晔帶着一種不耐的語氣開口:“不用這麼緊張,讓你們進宮,不是給皇後接生,是要你們教孤怎麼接生。”
三個産婆:“……”
皇上剛才說什麼?她們怎麼感覺好像沒有聽清?
一個個面面相觑半天,各自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驚恐表情,這才确認自己剛才不是出現了幻聽。
但不是幻聽就更加天雷滾滾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從開天辟地以來,什麼時候有過男人給産婦接生的事!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東儀的皇帝陛下,一國之君,九五至尊!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生孩子常常大量流皿,見了皿光就是不吉利,影響運道,所以女人的産房男人一般連進都不會進。這位倒好,竟然還要親自接生!
這是瘋了還是瘋了還是瘋了!
以前早就聽說皇上驚世駭俗,果然是沒有最喪心病狂,隻有更喪心病狂!
绮裡晔更加不耐:“這句話有這麼難聽懂?”
三個産婆:“……”
不是她們聽不懂,而是她們一時半會兒不能接受啊!
“你們是崇安城中最有經驗的産婆,把這些接生的經驗傳給孤即可,到了皇後生産的時候,你們隻需要在場看着,接生的事情由孤親自來。”
三個産婆:“是……”
教一國之君怎麼給産婦接生,這絕對是她們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以後都夠街坊鄰居和子孫後代們說上不知道多少年了。
然後,這三個産婆就在宮中留了下來,向绮裡晔傳授接生的經驗。
有陣痛的時候就說明快要生産了,這時候要進食和排尿,并且保持産婦體力充足;羊水破掉的時候就說明嬰兒即将出來,最先看見露出來的必須是胎頭,否則便無法順産;如果胎頭過大,有可能導緻陰部撕裂或者嬰兒有危險時,可能需要剪開産婦的陰部;胎頭出來的時候必須檢查一下臍帶,以确保嬰兒的脖頸不會被臍帶纏繞住,還要清理嬰兒的口鼻部位,以免窒息;嬰兒完全滑出母體之後,要剪斷嬰兒的臍帶,讓嬰兒盡快哭出聲來……
說這些的時候,三個産婆的内心都是崩潰的。
她們作為崇安城内最有名的産婆,也不是沒向别人傳授過接生的經驗,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說這些東西啊!而且這個男人還是東儀的皇帝!
誰能想象得到她們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绮裡晔在這時候并沒有皇帝的架子,絕對是最好的學生,求知若渴,不懂必問,舉一反三,隻聽了兩天就把理論知識聽得差不多了。
越聽他就覺得水濯纓肚子裡那兩個小兔崽子出來之後更應該挨揍。以前他對于女人生孩子沒有一點概念,以為就跟拉粑粑一樣拉出來就好了,現在才知道竟然這麼痛苦艱難。
聽那幾個産婆的說法,女人生孩子要經受的痛苦就是人類能經受的最大痛苦,倒黴的産婦往往要忍受好幾個時辰劇烈的疼痛,痛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什麼樣子的都有。而且有很大的危險,如果難産的話,母親死亡或者孩子死亡甚至一屍兩命,都是常見的事情。
她們這幾個産婆接手的孕婦全都母子平安,很大程度上是她們運氣好,若是碰上那種本身胎位不正或者條件不佳的産婦,就隻能聽天由命,産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绮裡晔這會兒後悔讓水濯纓懷孩子也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更加堅定了要親自給她接生的想法。如果那個時候她真的疼成這樣,要面對這麼大的危險,他怎麼可能不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