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未見,奉先兄在信中說要來,我可是打掃門庭,早就盼着你過來了!”王瑾萱身邊,爺爺王導大笑着說道。
“這次多有叨擾,茂弘兄萬勿見怪啊!”夏繼祖放下茶杯,回應着說道。
“這說的是哪裡話,奉先兄是不把我當一家人了!”
“咱們就不說見外的話了,這次元傑和元鼎初次參見縣試,說實話我也覺得有些倉促,應該晚上幾年才好啊!”
“奉先兄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提學官可是那李九齡,這個李提學,奉先兄可還有印象?”王茂弘意味深長的看了夏繼祖一眼又端起桌上的茶杯,緩緩抿了一口茶水。
“你是說,當初我二人同遊入京,正趕上曲池詩會,雖我二人無緣赴會,卻是聽得以一首五言折桂的頭名,詩中一個‘醉’字最是讓人稱贊!”難得,這都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當時他們還是默默無聞的讀書人,現在想去當年事,不免有些唏噓。
“萱兒,你自個出去玩吧,不用在這裡陪着爺爺了!”王導把孫女支開,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下,緊接着說道:“奉先兄不會不知道他李九齡當年是誰的學生吧?”
“這我又怎麼會不知道,當年青城先生可是學問大家,清江學派當時的風頭可是比得上關西學派與濂溪學派了,李九齡作為青城先生的弟子,自然為人所關注,可是太宗皇帝不喜歡,一直不重用,高宗皇帝也不喜歡,直接被貶去了苦寒之地,不知為何現在卻起複了?”
“奉先兄認為這是起複嗎?”王茂弘反問道。
“咱們的理解有差異,就不要在這裡争了!”夏繼祖不願意談這個話題。
“你我二人久居鄉野,消息閉塞,每日除了做些文章,恐怕對這朝堂是缺少了解了,竟然不能早早知道這提學官換了人!”王茂弘感慨說道。
夏繼祖點頭同意,随後有些遺憾的說:“咱們都老了,許多東西都已經煙消雲散,我覺得含饴弄孫也挺好的,人老喽,經不起折騰了!”
王茂弘一聽也明白老友的意思,兩人開始品起茶來,早春的茶香氣宜人、味道甘甜、口感鮮爽,喝起來倒真的是享受。
兩人的友誼也像這杯茶水,慢慢體會才明白情誼深重。
不得不提的是他們那段往事,當年的夏繼祖還是三合縣城的公子哥,當時還是太宗在位,新朝初立,正是萬象更新,一切都是欣欣向榮。
童子試在院試那一關,夏繼祖不幸沒過,有些喪氣的他就相約好友要一起去散散心。可是這附近的山河湖泊早就逛遍了,王茂弘說是向往京都繁華,很想見識一下那裡的人文鼎盛,這也激起了夏繼祖的好奇之下。
兩人相約,就去那繁華的京裡走一遭,遊學之路從此開始了。那一年半載,到底在京裡發生了什麼,他們二人從未提起,以至于後來院試不中,謠言紛說他們是荒廢了學業……
這邊聊得熱切,得了爺爺命令後的王瑾萱自然撒嬌般跑了出去。以前的時候,她隻能自己一個人找着無聊的看有什麼能打發時間的,要不就是拿着那些玩具自己一個人玩。
今天她是高興的,因為能找到人陪她玩了,這可是很難得的,所以她不會放過。
托起襦裙,腳上穿着紅色的翹頭履,一路小跑,穿過廊道,又來到前面客棧,搭眼一看,夏元傑老實的待在大人身邊,隻有夏元鼎懶散的一個人坐着。
他怎麼可以坐在爹爹常坐的地方,王瑾萱趕緊跑到櫃台前,氣鼓鼓的瞪着夏元鼎。
要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被記恨,夏元鼎肯定覺得冤枉,這地方他才不樂意坐呢,你看坐上去,腳都不能着地了!
直接把這個家夥趕下來,王瑾萱做不到,她很糾結怎麼開口呢,隻好用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夏元鼎。
“我有什麼可羨慕的!”實在是被看的不好意思,夏元鼎看了看自己上下的穿着有沒有什麼不妥。
看了又看之後,夏元鼎發現自己穿上這身新打扮除了有些英俊外,貌似也沒啥不對勁。
要是以前說自己是讀書人,夏元鼎是底氣不足,可是自從換了新衣以後,他就有底氣多了,一襲青衣,沒什麼不對。
“那個,瑾萱妹妹,你别老看着我了,其實我承認,我雖然有那麼一點吸引人,但是你這樣一直看着,我還是會害羞的!”夏元鼎很不要臉的對着一個六歲的女孩子說着這些雲裡霧裡的話,自然瑾萱姑娘一句也聽不懂。
“這是爹的位子,旁人不許坐!”瑾萱用手一指,示意夏元鼎起身。
夏元鼎看了看屁股底下剛捂熱的凳子,很無奈的起身離去,原來在她眼中凳子比人重要。
不過沒關系,看你這白雲客棧暫時生意也不好,夏元鼎很輕松的找了個臨街靠窗的位子坐下。
“你能陪我玩嗎?”剛坐下,王瑾萱便又追了上來,對他說了句很有跳躍的。
夏元鼎轉過頭來,看着她潔白如玉的面龐,不知道她精緻的五官下究竟情商有多高啊!
我可是被你從櫃台那邊的高凳趕過來的,咱們之間應該是對立的才對啊,你怎麼不矜持一下便又跑過來了,還說的理直氣壯,夏元鼎心裡想着,此刻他就是陪玩的書童嗎,不行,不能随她意。
心裡喊着不着急,夏元鼎一擡屁股,掏出了一本書。動作是潇灑,可是這一幕要是被夏繼祖看見了,你說會有什麼結局。作為讀書人,不愛惜書本,那是有損名聲的。書籍,尤其是很多手抄本,凝聚了多少人的心皿,就這麼不愛惜,太不像話。
夏元鼎翻開書本,裝模作樣的念了一句,這才對着瑾萱說道:“沒看我正在看書嗎,沒有空陪你玩,你……”
王瑾萱聽到夏元鼎沒空,立刻轉身離去,也不拖泥帶水,她想的是,那邊還有一個呢!
而夏元鼎舉着一本書,愣在那裡,從夏元傑的方向看,夏元鼎的是被擋住了,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你能陪我玩嗎?”
同樣的問話,在夏元傑那裡确實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接着二人就去了後院。
“四弟,你看元鼎,比元傑要聰明,可是卻如此好學,空暇時間仍不忘溫書,應該是元傑學習的榜樣!”三伯的誇贊來的不早不晚。
“三哥,我覺得也不能總是這樣,還是要休息的,不能累壞了身子,該學的時候學,該玩的時候玩!”夏守智笑着說道。
聽了這話,夏元鼎心想,爹還算是開明的,我就勉為其難的陪他們玩一會吧,放下書本,就要起身出去。
誰知道剛一起身,夏守智不合時宜的問道:“元鼎,幹什麼去!”
“爹,我想……”
“想什麼想,老老實實的坐下,書都沒看完,就知道玩,回去看書!”
“我……”話到嘴邊,還是忍了,現在夏元鼎才知道,原來剛才爹說的那話,真的隻是在逗你玩。
夏元鼎隻好回到原處看起書來,這時候夏守智和夏守禮互相看了看,都發出笑聲來。
經年以後,每每想起今日的情景,夏元鼎總是會抱怨地問瑾萱,為什麼輕易的就選擇了元傑而放棄了他。那時,已經身為人婦的瑾萱也開始頭疼起來,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為什麼她卻沒有一點記憶呢?
所以,有些會令自己煩悶的東西要學會忘記,因為給自己造成煩惱的人可能早已忘記,那我們又何苦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