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年男子點了點頭止住了哭啼，之後彭飛和張小泉松開了他的胳膊。接着王朋的父親便在團長的攙扶下，拉着他這個頭腦不太靈光的兒子，向禮堂外面走去。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彭飛忽然感覺心裡一陣發酸。他想起那位武警班長在車上跟他說的話。雖然他并不認為車胎被紮跟王朋有什麼關系，但他相信，這互相攙扶着的父子就是王朋心裡緻死念念不忘，一直牽挂的人。
遺體告别儀式明天才舉行，而彭飛他們班今晚決定，給王朋戰友守靈。
當熄燈号響起，禮堂外面的營房頓時變的黑壓壓一片。而禮堂裡也熄滅了好幾盞燈。此時，偌大的禮堂裡顯得有些昏暗。
“班長，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有我們在這裡就行了。”周長志對夏班長說道。
“沒關系，不用了。”
“可是你明天還要帶着他們訓練呢。要是休息不好怎麼帶他們……”
夏班長一揮手，打斷了周長志的話：“沒事，我照樣訓練他們。”
周長志見自己勸不動夏班長，也就閉上嘴不再說些什麼。就在十一點多的時候，屋頂上的一盞節能燈閃了兩閃，接着“啪”的一聲爆炸了。
“啊！”何北吓得大叫一聲，從馬紮上直接跌坐到地上。
“瞧他媽你那熊樣，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一盞燈壞了嗎。”夏班長氣的破口大罵。
“咕咕喵，咕咕喵”這時外面傳來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
“海盜。”何北捅了捅彭飛，然後小聲的問道：“你聽外面有貓頭鷹在叫。我聽說，貓頭鷹可以聞到死人的問道，你說……”
“别瞎想！貓頭鷹是吃老鼠的，它是沖着老鼠來的。你平時晚上在宿舍裡睡覺的時候，難道沒聽過貓頭鷹叫嗎？”
“聽過啊。不過我怎麼覺得，今天晚上貓頭鷹的叫聲好像很凄厲。”
“那是你的心裡作用，放松點沒事的。”
外面那該死的貓頭鷹剛剛停止了叫聲，就又傳來了“喵嗚，喵嗚”的貓叫聲。
“哎注意注意啊。”一個外号叫鐮刀的上等兵說道：“千萬不要讓外面的野貓進來，這貓狗身上靈性，會引起詐屍的。”這鐮刀本來就姓連，叫連升。可能他爹媽希望他以後去做官吧，所以取了個連升的名字。
“閉嘴！别他媽在這兒妖言惑衆。”
“班長，不是我妖言惑衆，是以前我們村的人都這麼說。我覺得他們說的有一定道理。”
“有個屁的道理！不就是一隻叫春的野貓嗎，哪兒有那麼邪乎。我告訴你們，你們誰要是再他媽胡說八道，别怪我撕爛他的臭嘴。”
鐮刀低下頭不再說話，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衛國用手捅了捅他，“放心吧不用怕，憑王朋那點本事，就算是詐屍有班長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突然禮堂的大門毫無預兆的被打開了，接着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外。彭飛想也沒想，抄起馬紮就向着那個黑影扔了過去。不過就在馬紮飛出去的瞬間他就後悔了，因為那個黑影看着眼熟。要說那個黑影反應倒是很快，一個縮頸藏頭馬紮就從他的頭頂上飛了過去。跟着就傳來了裴連長的怒吼聲：“這是誰幹的，敢他媽用馬紮襲擊我？”
“報告，是我幹的。”
裴連長怒氣沖沖的來到彭飛的面前。本來他想過來看看，順便讓夏班長、彭飛和張小泉回宿舍裡休息，畢竟路上的颠簸是根本睡不好的嘛。可沒想到剛一進門就遭到了攻擊，他能不氣嗎。“你是瞎了還是傻了，你沒看到是我嗎？”
“報到連長，從我這個角度來看，隻能看到一個人形的黑影，根本看不清相貌。所以我做的一切隻是出于本能反應。”
“本能反應？好一個本能反應！本來我想讓你回宿舍裡休息休息的，現在，你就在這裡慢慢的給我反應吧。”裴連長将手裡的馬紮咣當一聲扔在了彭飛的腳下，然後轉身對夏班長和張小泉說道：“你們兩個回去休息休息吧。”夏班長張嘴想說什麼，裴連長卻接着說道：“這是命令。”
“是。”夏班長和張小泉跟着裴連長一起出去了。
“哎，苦命的孩兒啊！”衛國拍了拍彭飛的肩膀。
不知道是為什麼，這夏班長和張小泉一走，那貓也不叫了鳥也不叫了。
“哎你們聽聽。”連升說道：“剛才那野貓還有那貓頭鷹叫的還挺歡呢，現在不叫了。”
“這很正常。你沒聽班長說嗎，那是隻叫春的野貓。那母貓沒看上它，它還費那勁叫喚個屁呀，可不就不叫了嗎。”
“嗯，蝈蝈說的有道理。”由于衛國之前沒有外号，所以現在大夥給他取了這麼個外号，叫蝈蝈。“哎何北，何北，你怎麼不說話啊！”
“有什麼可說的？心裡怪不是滋味的。王朋他請假的頭一天還幫我洗衣服來着。現在卻……”
“你以為就你心裡難受，就你心裡不是滋味啊？哎！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大活人從軍營大門走出去的，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具屍體了。這叫什麼事兒啊！也不知道那他媽笨蛋司機是怎麼開的車。”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一個不經意間，上天就可以将它悄悄的帶走。”
“呦！我們的大學生發感慨了。”
彭飛看了一眼連升，“我以前似乎在什麼雜志上讀到過這句話，隻是當時，沒有現在的這種體會。”
連升把馬紮往彭飛跟前湊了湊，“你是獨生子吧？”
“嗯。”
“你家裡還有錢供你上大學，看來你家裡的條件還不錯，至少跟菜刀家比起來是這樣的。知道嗎，菜刀家裡的兄弟多，條件又不好，所以他隻上了幾天的初中。”
“你怎麼知道的。”彭飛對連升問道：“那他初中沒畢業的話，他是怎麼當的兵啊？”
“要說這件事吧，也隻有我和剪子知道了。菜刀他們村的村長，跟他們縣裡一所初中的校長是堂兄弟。所以菜刀他們家裡花錢托村長給他辦了一個初中畢業證。這樣他才來當得兵，不然學曆不夠部隊怎麼可能要呢。因為當時托村長所花的錢，都是跟朋友鄰居借來的，所以菜刀隻能将每個月的津貼全部寄回家。這樣用了半年，才算是還完了全部的債。本來年底他有可能轉士官的，然後他想學開車。為的是退伍之後可以去縣裡找個司機的差事，讓自己和家裡人都生活的稍微好一些。可是現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