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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燕京七虎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756 2024-01-31 01:12

  自古以來,蔡衛之地多美女。

  蔡國第一美女蔡宣,享譽天下已有多年。

  蔡宣擅琴,傳聞當年孔夫子周遊列國時,遊曆至蔡地,因為錯過了入城的時間,便夜宿在城外,正當他睡得迷迷蒙蒙之時,突然在夢中聽到一陣悠揚琴聲,那琴聲好像是從天上月宮墜下來,仿若一片随風輾轉的葉子,勾得人心欠如絲,思繞如緒,于是,孔夫子醒了,從帳蓬裡爬出來,一路沿着琴聲追尋,連鞋子都沒穿。

  孔夫子的弟子由路追随在他的身旁,兩人來到一處高牆大院外,琴聲便是從那裡面傳來,隔着稀蒙的月光與幽靜的竹林,孔夫子與由路聽得癡迷忘返,不知不覺盡已天明。

  琴聲止了,那彈琴的人好像知道有人在院外聽琴,便蹬上了高牆,抱着琴朝着二人俏生生的行了一禮。由路贊道,美也,斯美也,可與明月争輝。孔夫子也道,美也,斯美也,可使人忘乎于神也。由路說的是人美,夫子說的是琴美,不管是人美還是琴美,自那而後,蔡國蔡宣之美名傳遍天下。而那一年,她才十二歲。

  《琴語樓》不是燕京最大的酒肆,卻是燕京最為知名的酒肆,不是因為别的,而是因為蔡宣在這裡。三年前,蔡宣突然到了燕京,以一曲《風吟和煦》震動了整個燕京城。從那以後,或許是喜歡上了燕京城滿城的梨花,她留在了燕京。而這,顯然是燕人喜聞樂見的,每逢月圓之夜,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來,守露終宵,隻為聽一聽她的琴聲。

  圓月流螢,華燈初上。

  琴語樓内座無虛席,就連外面的街道上也停着一輛輛馬車,車内都有人,他們當然是因為沒訂到位置,卻又想聽一聽蔡宣之琴。其中,有不少人是學宮裡的士子,這樣一看,又或許他們隻是在仿效當年孔夫子牆外聽琴。更有人直接在路上鋪了張草席,把棋盤擺在席上,借着天上的月光與樓裡的燈光悠閑的落着棋子。

  這時,那擁擠的街道上行來一輛馬車,駕車的車夫避過人群直接停在了酒肆的門口。從車裡面走出一個人,那人擡頭看了一眼酒肆的招牌,嘴上一笑,大步入内。

  他自以為行事低調,卻不想還是有人把他給認出來了,就聽那下棋的人低聲道:“八侯子燕止雲果然是每逢月圓之夜必來啊,莫非他真的以為蔡宣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成?”

  坐在他對面的人笑道:“蔡宣若欲富貴,天下何人不可嫁得?你瞧,那一位,并不比燕止雲差!”

  又來人了,這一位沒有乘馬車,他穿着一襲白衣,一路銜着月光步行而來,腰上懸劍,步伐穩健,行進間自有一股舍我其誰的氣度,走近了一看,卻是一位年輕俊朗的貴族。這人與方才那人一樣,他擡頭瞅了瞅酒肆的招牌,淡然一笑,按劍入内。

  “齊格,齊國的世子,目無餘子,眼高于頂,他竟然也來湊熱鬧,平時可不見他來。”

  “蔡宣之美,果然名不虛傳呀,你再猜一猜,那人是又何人?”下棋的人挽着袖子把子一落,向街道的另一頭瞟了一瞟。

  坐在對面的人扭頭一看,答道:“我當是誰,原是南楚蠻夷,他如何懂得欣賞蔡宣之美?”神色悻悻。

  下棋的人笑道:“大江之南方圓數萬裡,南楚獨占一半,今日之南楚,國勢之強盛,足可媲美雍齊。”

  對面的人不屑道:“若非雍齊燕宋自傷于内,豈容南蠻逞威!蠻夷就是蠻夷,不修古禮,嚣妄獨尊,他日,雍公必會趕其入江。”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大。

  “哼!”

  一聲冷哼從遙遙傳來,說話的人面色一變,連脖子都硬了起來,坐在他對面的人淡然一笑,‘啪’的一聲落子。而在他們的對面,走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年輕人,他走路極快,也不看左右,隻顧着前方,等走到兩位下棋人的身後,他冷冷的凝視了二人一眼,卻沒有說一句話,昂首闊步跨入酒肆,他的護衛則留在了外面。

  今夜人多,護衛侍從不得入内。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不多時,街道中又行來一群人,這一群人狼行虎步,邊走邊說笑,其中有個人竟然穿着一身的甲胄。

  方才奚落南楚人的那人眉頭一皺,正想譏笑幾句,不想對面的人卻連連搖頭,他凝目一看,認清了人,趕緊閉上了嘴巴,這一群人他可招惹不起,個個都是燕京一霸,又稱燕京七虎。

  其中有燕大将軍的三個兒子,燕無痕、燕趾、燕武,卿相管離子的幼子管落風,百裡大夫的兩個兒子,百裡冰、百裡源。而走在最中間的,那個穿着铠甲的不合時宜之人,當然就是剛剛凱旋歸來的燕大将軍最得意的弟子,燕國二等男爵,燕京七虎的老二,虞烈。

  燕京七虎來到酒肆門口,一湧而入。

  此時已是雲破月出花弄影的初宵,琴語樓内熏香蓼藍,俏麗婀娜的侍女們來回穿行,腳步落得細碎,不論是雅間還是棋房酒舍都是一派靜瀾,宛若人間仙境。

  燕京七虎一來,頓時打破了這清冷的幽靜,一群人說說笑笑直往樓上奔,酒肆内的侍從們神情一變,低下了頭,侍女們恬靜的微笑着也不敢攔。

  “虞烈!”

  就在這個時候,二樓上有人推開雅間的窗戶,朝着正在爬樓梯的一群人大聲叫道。

  燕京七虎在樓梯上頓住腳步,紛紛向那人看去。

  燕趾眉頭一挑,提着拳頭,冷聲道:“又是那個南楚小子,被揍得還不夠麼?今夜月色正好,适宜動手。”

  燕京七虎的老大,燕無痕皺眉道:“四弟莫要魯莽,好歹楚舞也是父親的記名弟子,二弟别理他就是。”他們一群人稱呼對方時,用的是燕京七虎的排虎。

  燕京七虎裡的老幺,最為老成的百裡源道:“大哥說得正是,二哥今日凱旋歸來,何必壞了興頭,咱們喝酒聽琴,不理他。”

  誰知,他的兄長百裡冰卻笑道:“你小子嘴裡一套,心裡一套,當初是誰提着麻袋把他給籠了的?那一頓黑拳,你可沒少打。”

  “哈哈。”一幹人等笑起來。

  “虞烈,你且上來!”樓上那人又叫。

  燕京七虎人人色變,怒容上臉,琴語樓裡的侍從侍女面露驚色。

  莫不是,今夜要上演一場燕京七虎大鬧琴語樓?有那聰明伶俐的侍女湊着個空檔,悄悄向酒肆内快步走去,顯然是去搬救兵了。

  “你們先喝着,我去去就來。”

  熟料,那名叫虞烈的年輕人卻淡然一笑,分開衆人,提腳便往樓上走。上了樓,沿着一排竹籬隔的雅間一直走到最裡頭,虞烈停住腳步,徑自推開門,走進去。

  “你還敢來?”

  雅間裡僅有一人,一案、一席,并無侍奉的侍女,那人年約十八九歲,鼻似懸膽眼若鈎,面色略黃,眉毛又濃又長,坐姿也不老實,歪着肩膀靠在牆壁上,手裡把玩着一個物事,目光直逼虞烈,仿佛恨不得把他一口給吞了。

  虞烈身上穿着甲胄,一坐下來便锵锵直響,笑道:“我為什麼不敢來?”

  那人凝視着虞烈,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那物事重重揚起,卻輕輕拍在案上,冷聲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裡是喝酒的地方,聽琴的地方,有什麼該來不該來?”虞烈看了一眼那案上的物事。

  這是一枚白花石做的兔子,手工精美,惟妙惟肖,是孩童的玩物,那石兔渾身發出柔和的光芒,石頭是不會發光的,除非把玩它的人對它愛不釋手,才會使它包上一層玉漿。

  虞烈注視着兔子。

  那人臉上一紅,手掌一撫,漫不經心的蓋着石兔,順手縮進了袖子裡,扭頭向窗外的月亮看去,說道:“你走之後,螢雪每日都會去你住過的院子裡吹埙。我若是你,我絕對不會離開她半步。絕不。”他的聲音很淡,卻異常肯定。

  虞烈臉色一冷,站起身來。

  那人回過頭來,嘴角一翹,冷笑道:“怎麼?又想和我打一架,我告訴你,如今你未必能打得過我。”說着,按上了案上的劍,挑釁的看向虞烈。

  虞烈臉上的傷疤跳了一下,一個大跨步搶過去,一把就将他給提起來了,揚起拳頭抵在他的鼻子上,用力的揉,把那人揉得冷汗直冒,他卻冷聲道:“楚舞,今天我不揍你,但是,倘若你再敢觊觎螢雪,别怪我辣手!”說完,重重的将那人掼在地上,轉身就去。

  “虞烈,你這個蠢貨,你就是個蠻夷!”

  身後傳來那人因為壓低聲音而顯得沙啞的罵聲,虞烈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穿着一身甲胄從一群衣冠楚楚的士子們面前走過。

  衆人避開他。

  當途經一處雅間時,裡面坐着一個身穿白衣的人,那人舉起手上的三角青銅酒盞,朝他邀了一邀。

  虞烈大步入内,笑道:“你也來了。”

  白衣人扣了扣案,示意他坐下,提起案上的酒壺,為他斟了一盞,淡聲道:“嘗嘗齊國的酒,算是為你慶功。”

  虞烈一口喝幹了酒,笑道:“相較于齊國的春酒綿而不烈,我還是更喜歡燕國的抹刀子,大冬天裡飲一口,從頭燒到腳。”

  白衣人抿了一口酒,慢慢的把背抵向牆,舉止優雅,神态高貴,眼光如雪:“冰河之源有那麼冷麼?”

  “滿目唯白,冰川連天,是你想象不到的冷。可惜你和我不一樣,不能随燕師一起出征,要不然你就該在那裡凍成一坨冰了,看來看去,倒是恰好。”虞烈笑笑,瞟向白衣人衣服上那些華麗的紋飾,神态玩味。

  白衣人大度的一笑:“喝你的酒去吧,聽完琴,早點回去。”

  “走了。”

  虞烈抖着甲胄懶懶起身,又是一陣嘎啦嘎啦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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