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遠塵寫完方子,辰梧便拿着出門去抓藥了。
離遠塵和無天兩人并沒有離開,這讓豆兒不知該如何是好,站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家裡來了貴客,但是卻沒什麼可招待的,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
離遠塵倒是并沒有覺得不妥,他這些年帶着辰梧一邊遊曆一邊行醫,各種各樣的人都見過,他也經常會幫路上遇見的乞讨之人看病,所以如今在豆兒家中待着,雖然沒個坐的地方,但是他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隻是有一個問題卻是引起了他的興趣。辰梧去抓藥也需要些時間,他閑着無聊問一問也好。
離遠塵先是向豆兒解釋了一下她祖母的病情,豆兒聽後有些苦惱地問道:“大夫您是說祖母她需要過完冬病才能好?”
離遠塵點了點頭:“恩,确實是這樣的。至于她的那些症狀,相信用藥幾日之後便會有所好轉,但是要完全去除病邪,确實需等到春天,借助春日升發之氣。這期間需要不斷地用藥。”
豆兒很是為難地說道:“這……要用這麼長時間的藥,那藥錢是不是很貴啊?”
離遠塵笑着道:“這你不用擔心,既然辰梧對你許諾了,她自然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
豆兒又一次要跪下,被離遠塵及時攔住,豆兒滿眼含淚說道:“兩位的大恩大德,豆兒真不知該如何償還!”
“豆兒姑娘不必多禮,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說完他繼續說道:“離某有個問題想問一下姑娘,這些年各國之間戰亂不斷,将士戰死沙場也在所難免,隻是官府應該會對犧牲将士的家屬發放一筆安置費的,有了這安置費,為何你家會貧苦到這般地步?”
豆兒不知離遠塵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但還是老實回答道:“官府确實是發放了一筆安置費,但是費用并不多,我娘的喪事一辦,這筆安置費也就被花的差不多了。後來我和祖母兩人一直都是靠着我兩的繡品換來的錢過活的。”
見離遠塵皺着眉,豆兒繼續說道:“離大夫要是不信,可向周圍的街坊鄰居問問,這一片的壯丁都被抓了個七七八八了,能活着回來的沒有幾個,每家也就那麼點安置費。”
離遠塵眉頭皺得更深:“自古以來這征兵都是自願的,如今還有抓壯丁入伍的?”
豆兒點了點頭:“聽我爹之前說,這些年戰事吃緊,戰死沙場的人也越來越多,願意入伍的人也漸漸少了,軍中人不夠用就隻能在平明百姓家強征兵了。”
離遠塵内心歎了口氣,自己離開十幾年,也不知如今的東陵國變成了什麼樣子了!想着又苦笑了一下,如今自己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李玄晨,也不想再理會東陵國之事,何況自己明日就要離開了,何必要多管閑事給自己尋煩惱呢!
等離遠塵三人回到肅王府已經快到午時了,他們剛踏進大門,早就候在一旁等了好久的懷瑾便迎了上來。
“離先生!”
離遠塵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剛踏進門便會被攔住,雖然他已經猜到了懷瑾的來意,但還是回了禮問道:“懷瑾姑娘,不知找離某有何吩咐?”
懷瑾笑着道:“離先生說笑了,我一個下人哪敢吩咐您啊!是我家公主聽說您能出門了,便差我來請您過去吃頓便飯,以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離遠塵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理由拒絕了,于是說道:“既然公主殿下相邀,那離某就隻能去叨擾了,請懷瑾姑娘帶路吧!”
一行人由懷瑾帶路,很快便到了晨夕閣。
這是離遠塵第二次來晨夕閣,閣外的風景依舊那麼精緻華麗,閣内的人卻不如之前那般,已經多了許多的生氣,閣中的氣氛自然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這個李沁柔私人設的小宴,就擺在晨夕閣景緻最好的閣樓中,向外望去便能将整個晨夕閣的景色盡收眼底。
而此時李沁柔正披着裘衣坐在炭火盆邊上,一邊喝着熱茶看着書一邊等着客人的到來。外表看上去如此波瀾不驚的她,其實内心并沒有那麼平靜,而是已經起了小小的波浪。而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對她來說,很有可能會是驚濤駭浪。
她的心中思念百轉,不斷回想着之前所有的細節,不管是肅王的、懷瑾的亦或是辰梧的,他們的一言一行她都仔仔細細分析過。随着分析的深入,她的疑惑也越深,對着心中所期盼的結果期望也越大。
離遠塵帶着辰梧和無天進門,行了禮:“草民離遠塵參見公主殿下。”
此時見到李沁柔,他的内心并沒有如之前那般激動。見她面色和身體都好了許多,更多的是欣慰,是喜悅。但是這種情感還是很好地被他掩飾了下去,面上平靜如水,眸中淡淡如雲。
李沁柔望着離遠塵看了好久,撫平内心的情緒後才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說道:“離先生不必多禮,請起吧!”
離遠塵起身,再次望了望李沁柔的面色,說道:“殿下面色看上去已好了很多,不知殿下可還有什麼不适之處?”
李沁柔微笑着說道:“多虧離先生妙手回春,晨陽今日才能坐在這裡和您聊上一聊。如今這身子自然是好了許多,謝過先生的關心了!隻是之前聽說先生也患了一場大病,一直在床上靜養着,不知先生如今可好些了?”
“多謝公主殿下的關心,草民身子已經大好!”
李沁柔點點頭:“這便好!之前因為先生一直在靜養,所以晨陽也不敢去打擾,今日見先生出門,便想着請先生過來吃頓便飯,以表謝意。先生的救命之恩晨陽自然是不敢忘的,希望沒有打擾到先生。”
“公主殿下多慮了,打擾自然是稱不上的。殿下的邀請,是離某的榮幸!”
李沁柔輕笑一聲:“離先生也是個會說笑的人呢!地絕谷如今在這世上的地位可不一般,而先生又是地絕谷的人,是晨陽能請到先生才是晨陽的榮幸呢!”
離遠塵内心有些想笑,他們這兄妹兩人,雖然她還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是第一次見面便這樣相互擡舉,還真是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說了。隻是雖然這樣想,但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回道:“公主殿下擡舉了!離某也隻是一江湖遊醫而已。”
李沁柔也覺得他們的話題似乎有些奇怪了,這才想到自己的三位客人如今還站着,于是轉開話題說道:“瞧我這記性!離先生,還請先坐吧!”
離遠塵行了謝禮之後才走到墊上坐下,自剛才的對話之後,他的心才真正地放松下來。其實他的小妹,一直都沒有變,還是印象中那個柔弱的樣子,隻是如今長大了,越發長得像他們的母妃,連帶着氣質也非常相像。
本來他想着既是故人,哪怕是她,能不見就不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如今才知道,還是見了的好,見了自己才會安心。看她如今恢複得挺好,他也就放心了,明日也能安心離開。
李沁柔看了看坐下後不語的離遠塵,然後看向他身後的辰梧,笑着對着她招了招手:“辰梧,來,過來坐我邊上。”
辰梧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做,看向離遠塵,見他點了點頭才過去在李沁柔的身邊坐下。
李沁柔溫柔地抓着辰梧的手,微笑着說道:“離先生,你這位小徒養得可真好,我第一次見便喜歡上了。如今搶了您徒兒讓她坐我身旁您可别介意!”
“公主殿下說笑了!辰梧這孩子能讨殿下的喜歡也是她的榮幸!”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離遠塵的心中卻沒有那麼淡然了。李沁柔如此待見辰梧,或許真是因為出于對她的喜歡,但是他怕的是她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對辰梧的态度才會這樣。
“公主殿下,不知一會兒肅王殿下會過來嗎?”離遠塵想盡量轉移話題。
李沁柔這才看向他,疑惑地問道:“先生是有什麼事要找肅王兄嗎?”
“是有一些事。”既然都到這個份上了,離遠塵也想着既然遇到了,便跟肅王說一說也無不可。
李沁柔接過懷瑾遞過來的熱茶,輕輕啜了一口才回答道:“先生可能久居逸心居還不知,肅王兄幾日前便已離府去了軍中,估計要好些日子才能回府。不知先生找王兄是有何事?不妨說與我聽聽。王兄他尚未娶妻,所以這王府之事一向都是我掌管的,或許我能幫先生解決呢!”
離遠塵想了想,還是說道:“這事恐怕公主殿下是難以解決了,不過離某還是說上一說吧,希望公主殿下能将此事傳達給肅王殿下。”
“先生請說。”
離遠塵将今早出門的所見所聞,特别是在豆兒口中所得知的情況簡單地和李沁柔說了一遍。他之所以覺得李沁柔不能解決這件事情,是因為這事關乎朝廷,關乎政事,李沁柔雖貴為公主,但是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自然不可能解決這事。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像肅王這樣掌握實權的人出面才行。
李沁柔聽了之後,眉頭也皺了起來,說道:“先生說得不錯,這事晨陽還真解決不了,而且就算王兄出面了,也一樣解決不了。”
離遠塵疑惑地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李沁柔自然是知道離遠塵的疑問的,解釋道:“先生不是我東陵國之人,自然不知我朝内政。自從我的哥哥前太子去世之後,太子之位懸空多年,而如今父皇年歲已大,卻遲遲不立太子,所以各成年的皇子對這太子之位自然是要掙上一掙的。想要掙得太子之位,自然是要拉攏朝中各方勢力的,而朝中各勢力大部分都已經壓上了賭注。先生所說之事,自然是歸戶部和兵部管理,但是這兩個部門的長官都和瑞王兄關系密切,肅王兄自然是說不上話的。”
聽了這話離遠塵也感歎這世道變化如此之快,如今的東陵國确實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東陵國了。
“沒想到公主殿下對朝政還有了解。”
李沁柔笑笑:“閑暇之餘打聽的消息罷了!”
離遠塵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如此說來,肅王殿下戰功赫赫,應該對這個位置也要掙上一掙吧?”
李沁柔輕歎口氣搖了搖頭,說道:“肅王兄雖戰功赫赫,但是在朝中卻沒有任何勢力。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待在軍中,隻知帶兵打仗,連王府都很少回,更是無心去打理這些勢力關系。就算有人親自上門要支持他,也被他拒之門外。說道軍功,自然是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能和他相比,但是若是論朝中勢力的話,恐怕任何一個皇子都能将他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