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沙洲刺史
察覺到涼州西部郡縣不穩,左思右想之下,呂光不得不再次請杜進出山。
作為西征軍二号人物,杜進在軍中威望僅次于呂光,由他坐鎮敦煌,必可威懾當地宵小之輩。
即便有人舉兵叛亂,杜進也可仗其威望迅速平定之,不至于使叛亂糜爛地方。
不過,而今呂光已不怎麼信任西征功臣。
因此為了監視杜進,呂光又派兒子呂覆随杜進一同西進。
十月初,從姑臧傳出一條震驚各方的人事變動:效仿前涼故例,置沙洲刺史部。
原姑臧太守杜進調任沙洲刺史,坐鎮敦煌;呂覆擔任玉門關護軍,把守玉門關;原高昌都尉衛朔兼任西域大都護。
從這個任命中可以看出,呂光希望杜進幫其穩住河西西部郡縣,讓他抽出精力先集中解決掉南邊威脅。
然而呂光又擔心杜進師徒勾結在一起,遂命兒子呂覆坐鎮玉門關,卡在敦煌與高昌之間,以防萬一。
至于提升衛朔為大都護,不過是拉攏安撫之意。
因為在此之前,衛朔已取得了都督玉門關以西諸軍事之大權,有沒有大都護的頭銜無所謂。
十月中旬,接到任命後,衛朔趕赴敦煌拜見老師杜進。
按照規定,沙洲下轄高昌、敦煌、晉昌三郡,杜進當上沙洲刺史,自然成為衛朔名副其實的上司。
在過玉門關時,衛朔見到了新任玉門關護軍呂覆。
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故而非常熟絡地聊了起來。
呂覆深知眼前這位比自己還要年幼的新任西域大都護,絕非泛泛之輩。
臨來之前,其父呂光可是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安撫住此人,使其不能跟涼州叛逆勾結起來。
不然早已被棄用的杜進,何至于會再次起複?
“當日在姑臧時,覆與大都護匆匆一晤,沒想到今日有機會在這玉門關上再次相會。”
“呂護軍客氣了,将軍坐鎮雄關,兼領要職,足見深受都督器重,日後定當鵬程萬裡。”
“哈哈哈,借大都護吉言。”說完呂覆端起酒杯遙敬了一下衛朔,随即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待二人寒暄已畢,談話内容漸漸進入正題。
将手中酒罇放下,衛朔輕聲問:“不知呂護軍将衛某邀來所為何事?”
“大都護久鎮西陲,當知今日涼州西部頗為不穩,一些野心之輩,妄圖颠覆我呂家根基。父親大人放心不下,這才遣杜将軍坐鎮敦煌。”
“臨來之前,父親曾對在下再三言道:‘杜将軍師徒二人皆非一般人傑,爾到任後當倚重兩人,如此西域可定、河西無憂。’”
“覆既受父親教誨,自然不敢怠慢。”
“今日得知衛都護路過玉門關欲前往敦煌,遂吩咐收守關小校,待見到衛都護,務必立即攔下,然後禀報于在下。”
“在下實無它意,隻為一表兇中敬意。”
“哎呀呀,護軍大人太客氣啦,朔一介寒門庶族,哪裡擔得起您如此禮遇。”
“擔得起,擔得起,都護大人肩負着看守西域之重擔,日後維護西域穩定一事可就全權托付給都護大人了。”
“請護軍轉告都督,西域一事就交給朔啦,定不會讓西域變局影響到涼州穩定。”
為了麻痹呂家,衛朔隐晦地向呂覆表示他今後的重心在西域,暫時無暇顧及涼州。
甭管這話是真是假,總之呂覆聽了非常高興。
其實呂光、呂覆父子最擔心的就是衛朔東入玉門關,與師父杜進聯手。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也就意味着涼州西部将徹底失控。
……
與呂覆分别之後,衛朔騎馬一路東進,終于在敦煌城内見到了新任沙洲刺史杜進。
“師父,沒想到您真的跳出了姑臧那個火坑。”
原本衛朔還曾為杜進命運擔心,沒想到在蝴蝶效應的影響下,杜進命運竟發生了偏轉。
聞言杜進登時氣得吹胡子瞪眼起來,虎着臉訓道:“胡鬧!什麼叫姑臧是火坑?這話被外人聽了不好。”
“是,是,是,徒兒知錯了。”
“可是師父,徒兒真想不明白啊,都督大人不是一直看您看得很嚴密,怎麼這次舍得讓您出山?”
“唉。”杜進長歎一聲,面色稍暗,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情緒低落地解釋起來。
“直元有所不知,說起來為師能離開姑臧,多少還是沾了你的光。”
“沾徒弟什麼光啊?”
“吞并烏孫之事傳到姑臧後,都督便知曉你已做大,不光臭罵了呂纂一通,還将為師叫去狠狠訓斥了一番。”
“說為師眼瞎了,竟收一個白眼狼做徒弟,更是當着為師面表示,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你回高昌。”
“為師不忿,随口與都督争辯了幾句,沒想到竟惹得都督勃然大怒。”
“若非老對頭尉佑恰好不在姑臧,不然若其從中挑撥幾句,說不定眼下為師早已命喪黃泉。”
“後來都督又得知張掖彭晃、酒泉王穆、西平康甯、将軍徐炅勾結在一起,他便曉得涼州将面臨一場巨大危機。為了防止直元借替師打抱不平之名加入叛亂,都督不得不做出重用為師的姿态。”
“同時都督還希望借助我杜某人的些許威名,來震懾各地叛賊,而這才有了沙洲刺史。”
“原來如此,怪不得徒兒路過玉門關時,呂覆對我客客氣氣,原來是在拉攏安撫我啊。”
“也不完全是拉攏安撫,呂覆坐鎮玉門關,最重要的職責當屬監視你我師徒,防止咱們師徒聯手。”
“嘿嘿,咱們師徒若要聯手,區區一座玉門關如何擋得住?”衛朔不屑一顧道。
“先不說這些,為師隻問你一句,若是敦煌有變,高昌兵馬能抽調多少進關?”
“怎麼?敦煌真的會發生叛亂?”衛朔故意裝出一副不解之色。
“嗯,下面的話,師父也就敢跟直元講,換成其他人為師絕不會多說一句。”
“之前為師路過張掖城時,張掖太守彭晃将軍曾拉攏為師與他一同起兵,隻是被為師給嚴詞拒絕了。”
“彭晃私下裡告訴師父,這一次不光是他一個人反對都督,西平太守康甯、長水校尉王穆等人也都打算起兵,再加上盧水胡、羌、鮮卑等各部胡族,這場叛亂很有可能會席卷整個涼州。”
“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叛亂?”
“唉,說起來還是都督之錯,自從呂家子弟陸陸續續趕至姑臧,都督削弱西征功臣之權柄的意圖越發明顯。這一次參與叛亂的主力,大多出自西征功臣集團。”
“其中跟随都督征讨西域的四大将軍中,如今隻剩下為師與姜飛将軍還在支持都督,其他如彭晃、康盛都加入到叛亂當中。”
得知了這些内幕消息,衛朔心中興奮到了極點,但他隻能強抑住内心喜悅,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如此說來,涼州豈不是危在旦夕?”
“可不是麼?姑臧還好一點,有都督親自坐鎮,再加上涼州軍主力盡在那裡,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麼危險。唯有為師駐守的沙洲,雖說下轄三郡之地,但全部可戰之兵加在一起還不到五千人。”
“而為師麾下的嫡系兵馬大多留在了姑臧,一旦叛軍進犯敦煌,就隻能期盼外界援兵,而眼下為師唯一能指望就是直元麾下兵馬啦。”
對于呂光扣下杜進部衆一事,衛朔一點兒都不奇怪,若是不扣下那才怪了。
幾乎孤身一人上任的杜進都被呂光忌憚,若是再讓其帶着兵馬上任,他得給兒子呂覆派多少人馬才能起到監視作用。
“請師父放心,隻要師父一聲令下,徒兒定會赴湯蹈火,隻是呂護軍那邊……”
“這個無需徒兒擔心,到時自有為師從中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