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郭笑天有些措手不及。
王行儉大人酒席上面說的話,原來并非虛情假意。在得知郭笑天目前狀況之後,王大人有心将郭笑天安排去讀書,但是卻又擔心郭笑天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專程找郭笑天商議此事。
郭笑天倒是不敢托大,自己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雖然郭笑天從現代社會而來,見識肯定是遠超這些古代人,但是你要真讓郭笑天進學府讀書,估計郭笑天這輩子也難出人頭地了。
郭笑天不會寫繁體字,更不懂八股文,而且一點兒做學問的想法都沒有,所以壓根就沒有想過通過科舉出人頭地。
但是郭笑天也不敢直接拒絕王大人的好意,所以比較委婉地提出想跟于謙學習,其實郭笑天自己明白,這個時代唯一讓郭笑天欽佩的就是于謙這個人,所以向王大人提出想追随于謙倒是出自真心。
王行儉大人不知道郭笑天的真實想法,但是看到郭笑天如此堅定地向于謙示好,倒也不太方便直接拒絕。王大人最終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讓于謙這次回去把郭笑天帶上,這一點兒王大人倒是自認有把握說服于謙,于是也在郭笑天面前拍了兇脯。
不過就連郭笑天自己都沒有想到,王行儉大人向于謙保薦自己,結果卻被于謙給嚴詞拒絕了。更沒有想到的是,于謙居然把這件事情升級了。
時年十二月中旬,王行儉大人專程讓張聰帶郭笑天在王大人府上會面,此次會面就是關于如何解決上次舉薦郭笑天給于謙帶來的麻煩。
“想不到于廷益如此迂腐,本人為官數十年,從未徇私枉法,此番舉薦郭賢侄,完全是出至内心,絕無私情。那于廷益拒絕也就罷了,卻因此事而谏言,我王行儉原本是問心無愧,但是因此事卻幾乎晚節不保!”王大人說着說着,開始歎息。
“郭某人也想不到那于謙原來真的如此較真!不過這倒是也挺符合他的個性,郭某人除了敬佩之外就是嗟歎了!隻是因為此事而連累王大人,倒是讓郭某人有些過意不去。”郭笑天也不怪于謙,因為郭笑天知道于謙的品性如此。
“郭賢侄,事到如今,王某人無以為計,隻能委屈賢侄了。”王行儉大人似乎很看重自己的名節。
“此話怎講?”
“郭賢侄,而今邊塞戰亂未平,南方民亂不止。既然郭賢侄有意功名,王某人隻能冒險舉薦賢侄前往南方平息民亂,借此消除王某人任人唯親的罵名。”
“平息民亂?王大人,郭某人一介草民,豈敢擔當如此重任?”
“郭賢侄不必擔心,此番隻是舉薦郭賢侄陪同,皇上自當委派監察禦史前往,而王某人隻是向那位監察禦史舉薦郭賢侄同往而已。平息民亂有功,王某人自當向皇上舉薦郭賢侄,屆時為賢侄謀取功名,自是不在話下。”
啊?郭笑天震驚了。
郭笑天心中暗想:南方民亂,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不滿壓迫和反抗的農民起義軍。這次如果讓我跟皇上欽點的監察禦史前往,就是過去鎮壓農民起義軍。我不會武功,更别提領軍打仗,倘若真的去了戰場,恐怕有沒有命回來都是問題。但是如果直接拒絕的話,倒是又讓王大人看輕了自己。
郭笑天正在猶豫,倒是張聰插話道:“郭大哥放心,夫人安心在醫館休養,自然有人好生照顧。此番王大人一番好意,倒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郭大哥跟随監察禦史平息民亂之後,自然有功,以後升遷指日可待。”
王行儉大人也借機繼續說道:“那日于廷益說郭賢侄,圖口快而無實幹。老夫雖然眼拙,但也料定郭賢侄并非平庸之徒。此次前往南方平息民亂,應該是來年春上之時,郭賢侄還有一個多月時日處理私事。老夫也知道郭賢侄孝期未滿,跟那位錢婉兒姑娘實無名分,不過郭賢侄功成名就之日,便是給予那錢婉兒姑娘名分之時。”
郭笑天眼見無法推脫,隻能硬着頭皮應諾下來。
郭笑天不擔心錢婉兒在京城無人照應,郭笑天擔心的是倘若随軍,女眷無法同行,那錢婉兒跟自己就要天隔一方,恐怕至少好幾個月都無法見面了。
可是當郭笑天跟錢婉兒提及此事的時候,原本以為錢婉兒會不舍得,結果倒是讓郭笑天大失所望。
錢婉兒不但不反對,反而非常支持郭笑天前往。
“郭大哥,此番南下,便是郭大哥成就事業的大好機會。婉兒會在這裡等郭大哥回來,郭大哥不必擔心婉兒。”
“婉兒,郭大哥這次南下,恐怕一時半會兒都無法回來。而且此番平息民亂,稍有閃失,便再也沒有機會跟婉兒相見。”
“倘若郭大哥不幸去了,婉兒自當追随郭大哥同往。郭大哥,難道你還有什麼牽挂或者心願未了?似乎郭大哥并不甘心南下。”
“唉,婉兒,你有所不知。郭大哥并非将才,而且更不擅長武功,對于行軍打仗更是一竅不通。此番南下,平息民亂,行軍打仗自然是無法避免,郭大哥隻是擔心無法應對而已。”
“這個,郭大哥,應該不會讓郭大哥親自上陣殺敵吧?倘若真是要郭大哥親自上戰場,那就真要從長計議了!”
“婉兒,郭大哥倒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隻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如果讓我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我就會覺得沒有把握,因此會心虛而已。但是這次南下,恐怕也很難再推脫,畢竟已經答應了王大人,我也不想被他看輕。”
“原來郭大哥是因此事而憂慮,婉兒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面。隻是郭大哥南下平亂,既然為王大人所舉薦,想必那王大人自然也有辦法保全郭大哥。郭大哥,你想想看,那王大人似乎很是照顧郭大哥,必然不會輕易讓郭大哥白白送死。所以婉兒認為,王大人肯定是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隻是找個機會讓郭大哥成就功名而已。”
“婉兒想的居然如此周全,其實這些事情我也想到了,隻是很多時候就算是安排的萬無一失,到了具體現實情況下,也會出現百密一疏。現在隻能自求多福,希望到時候一切順利了。”
又是一年的年底,臘月二十六日,一個大吉的日子。
郭笑天和錢婉兒在張聰的安排下,搬進了張聰父親在京城的一處宅院。
這個時候郭笑天才知道,張聰有一個年輕的後娘,其實就是張聰的老爹娶了一個年輕的青樓女子,而且專門在北京城買了宅院将這位小妾安頓下來。
郭笑天和錢婉兒就是被安排跟張聰老爹的小妾住在一起,其實說是住在一起,實際情況是這個宅院倒是不小,有十幾間屋子,而郭笑天和錢婉兒隻是住在其中一間廂房而已。
為了照顧郭笑天和錢婉兒,張聰的後娘,也即是張聰老爹的那位小妾專門安排了一個叫做燕兒的丫鬟來伺候錢婉兒的起居,這一點倒是讓郭笑天挺感動的。
快過年了,張聰的老爹卻不在此處,想必上次進京就是跟這位小妾提前過年,那張聰倒是不太喜歡這位後娘,因為郭笑天剛搬進來第一天,那位女主人宴請郭笑天兩口子,卻不見張聰的身影。
這次宴席,郭笑天總算是認識了這位女主人,在郭笑天眼裡,這名女主人其實就是一名比錢婉兒隻大五六歲的女孩子。
女主人沒有名字,自稱董氏,估計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難怪張聰不願意出現,因為這個後娘恐怕年紀比張聰都小。
董氏是濟甯人士,自幼父母雙亡,逃難期間被一老鸹收養,後來被張聰的老爹看上,直接重金贖身從良。
董氏似乎并不避諱這段不光彩的過去,提及起來一點兒都沒有羞愧和不安,反倒是娓娓道來平淡如水。
郭笑天因此對這位董氏多了一分好感,而錢婉兒也更是因為董氏的不幸更加同情這位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