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癡呆的飛鷹
士兵繼續解釋:“這個病,他得了兩年多了,一直隐瞞着,不讓我們告訴你,自你們執行任務後,他的病情就嚴重了,幾次暈倒。特别是你躺在醫院那段時間,他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一個星期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朝士官吼:“你騙我-------”
妞已經上樓了,她悄悄的走到我跟前,平靜的回答:“不關他的事,他沒有騙你!這是真的。本來軍區已經下達了調令,讓他去29集團軍當軍長,沒想到成了這個樣子,真是惋惜。”
“為什麼不送醫院?為什麼不送醫院?現在醫療技術這麼先進,我就能救活,他為什麼不能治好?”
我揪住妞的衣服,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妞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用憂傷的語氣說道:“這個病,你應該了解,根本無法治療,說好聽點,是老年癡呆症,說不好聽點,就是腦癌。如果能治,根本不用等到現在。這也是為什麼讓你當大隊長的原因。飛鷹一輩子呆在特種兵大隊,特别是7308突擊隊,凝聚着他全部的心皿。你們走後,飛鷹一直在指揮室忙碌,仗打成這樣,對他刺激很大,得知你受重傷滞留在境外,他又協調各方面的力量進行營救,當時他已經耗盡全身的精力,你安全回國,一躺就是一個多月,那段時間他很緊張,天天挂念着這個事,天天追問,甚至要過來陪你,終于,他腦子裡的那根弦繃斷了,就成了這個樣子。”
妞說着說着就哭了。她說:“飛鷹是我們的親人,老大哥,最讓他傷心的是那些兵全沒了,他哭過,罵過,也經常發火,那時候已經不正常了。現在好了,對于他是個解脫。現在他站在這裡看風景,已經很難得了。我已經向軍區打了報告,就讓他留在凹子山休養,有專門的人照顧他。”
妞指着凹子山營區說道:“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飛鷹付出的心皿。事情已經這樣了,老鬼,你該振作起來,把特種兵大隊帶好!要把士兵們帶得棒棒的,多打幾個大勝仗,這樣的話,我們的老大哥看着也喜歡。說不定有奇迹出現。”
聽到這裡,我已經肝腸寸斷了。
一仗下來,什麼都變了。那些老戰友都離開我們了,就連飛鷹也癡癡呆呆。不,不能這樣,我們怎能認輸呢?
敵人還在向我們發起挑戰。我們怎麼能這麼認輸呢?
我指着飛鷹的鼻子大罵:“懦夫!飛鷹,我看不起你,你是個懦夫!就這麼點敵人,你就趴下了?你原來的英雄氣概呢?怎麼沒了?那麼多戰友犧牲,仇還沒報,你就認慫了?還有梅子,梅子----你最愛的女人,死在他們手中,你就這麼不了了之?”
“懦夫!”
我想我已經瘋狂了,指着飛鷹的鼻子大聲叫罵。
而飛鷹仍然平靜的站在樓頂,眺望着遠方。在他眼中,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他越這樣,我越難受。
我越難受,說出話做出的事情就愈發脫離常規。
我不服啊!
妞撲過來攔住我,哭着喊:“你瘋了你瘋了,你怎麼能這樣對他?”
嘩啦一聲,我把妞推倒在地,噌噌噌,準備走下樓梯,站在樓梯上我還繼續朝飛鷹罵:“懦夫,慫兵!一場仗就把你打成這樣?這算什麼啊?這算什麼啊?不就是犧牲幾個兵嗎?不就是中幾顆子彈嗎?隻要我沒事,皿債皿償!我一定會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知道7308的厲害,7308不會倒,你就等着看吧?我決不會像你這樣認輸。老子是頂天立地的7308!”
罵完,我沖下樓。沖到7308山谷。
“有人嗎?給老子拿酒來!”
我朝兩邊的宿舍吼了一聲,象一批脫缰的野馬,沖到山谷後面的國旗下發呆。
那面鮮紅的國旗上刻着許多人的名字,有猴子,石虎,雪山高原,步槍、刺刀、炸彈、嚴正偉,野兵,成槍,路一劍,大頭,豪豬,野狼,貓頭鷹,大眼,二姑娘等等。
每個人名字刻得深深的,字體端端正正,跟這面莊嚴的旗幟成為渾然一體,仿佛從來是這樣,也不是後來加上去的。
每個名字代表一個活生生的人,代表着他們的身份。他們是烈士,他們的肉身早已經化作大地上的泥土。隻有這個名字才代表他們活過,曾經轟轟烈烈的活過。
我用手依次撫摸着這些名字。
這些英雄的人啊!都是我的兄弟,都是我的親人,他們站在我的四周,為我遮擋風雨。有了他們這些弟兄,我的四周是安全的。
我的嗓子一陣陣發緊。想哭。可不敢哭。我怕他們笑話我。也怕他們瞧不起我。
我知道我所處的困境,現在連飛鷹都倒下了,全部的重擔都落在我的肩膀上。如果我哭,他們會認為我挑不起這副重擔。
我握緊右拳,面對鮮紅的五星旗發誓。
“弟兄們啊-----我知道,我全部知道--------”
我哽咽着,竭力控制自己沖破悲傷的困擾,朝那面鮮紅的五星旗發出吼叫,朝那些名字發出吼叫:“你們都一個個看着我,現在----是7308最困難的時刻,是特種兵大隊最困難的時刻,我這裡向你們發誓。黑蜂-----我們的敵人,還有他背後的組織,無論他有多狠毒,有多強大,無論他在哪裡,我都要追蹤到底,追殺到底!”
“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隊旗,包括7308的戰旗,将藏在儲藏室。不管是訓練、執行任務,還是軍事演習,我們-----隻有人,沒有旗!如果你們有一天,你們看見了我們的戰旗,千萬不要驚訝!那就是我們勝利的時刻!”
說完之後,我保持軍人的姿勢,做了一個轉體動作,朝那些墓碑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兩個持95-2自動步槍的特種兵端端正正站在火炬旁邊,為那些犧牲的戰友守靈。
那些犧牲在T國戰場的弟兄們,早已經回來了,他們全部躺在這裡。墓碑的方陣突然變大了許多,原來34塊,現在有49塊了。
一塊塊墓碑肅立在空曠的山谷中,每一快墓碑代表着一個活生生的戰士。我的嘴角不停的抖動着,真想沖進墓碑群裡大哭一場。
我不敢。
因為我不能哭。
上上下下的弟兄們都看着我呢!我如果哭了,他們還指不定哭成啥樣。想哭,必須忍着。要哭,也得消滅完敵人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