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走出佛廳外,蕭韶正在外面等她,見了蔣阮,蕭韶将鍍銀的暖爐塞到她手中,為她緊了緊披風,才道:“還好嗎?”
“很痛快。”蔣阮朝她嫣然一笑:“回去說吧。”
宮中出了這等事情,蔣阮和蕭韶是不便留下,至少皇帝如今應該想要靜一靜思考此事。宣離走之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蔣阮,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心知肚明一般。蔣阮并不畏懼,走之前甚至還施施然的與慧覺道了别替太子上了柱香,才慢吞吞的出宮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上,蕭韶瞧着蔣阮面色不錯,并沒有一絲不悅的模樣,道:“今日你做的太險了。”雖然早知道蔣阮做事有些冒險,可這事一不小心就會惹火上身,蔣阮偏還做了。即便有錦英王府在她身後,可這種事情,一不小心弄不好就會将自己也卷進去。
“我早已仔細琢磨過的,”蔣阮寬慰道:“宣華最後倒是比我想的做得更好,至少蔣丹這一次要想翻身便也難了。”布局什麼的,尤其隻建立在對于人心的準确把握上,事實上,環環相扣,她是将每個人的反應都料定其中。宣華性子莽撞而生*報複,總會不留餘地的抓緊最後的機會拉蔣丹下水,畢竟是蔣丹直接造成他落到如此境地的。而皇帝獨斷專行,今日之事為了拔掉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宣華固然逃不過一死,可蔣丹,對于皇帝曾經信任專寵過的女人,被蔣丹背叛并且與自己的日子勾結對于皇帝來說是一件藐視皇室尊嚴的大事。加之蔣丹如今肚裡還有一個孩子,這隻會徹底的激發皇帝心中的陰暗面。蔣丹要想痛痛快快的死是絕不可能的。
要給趙眉報仇,蔣丹總是要死的,一命償一命,可要讓她輕易地死掉,卻又覺得太過便宜了她去。這麼多年蔣丹對于趙眉的背叛和所下的毒手,蔣阮決計不會輕饒了她去,是以蔣丹也必然要付出代價來,皇帝不會讓蔣丹輕易痛快的死掉,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蔣阮轉過頭去看蕭韶,蕭韶注意到她的目光,道:“怎麼了?”
“你會不會認為我心狠手辣?”蔣阮遲疑的問道。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枕邊人每日都沉迷在如何複仇之中,何況她的心早已被所有事情浸的刀槍不進心如磐石。
蕭韶唇角微微一勾,似是覺得有些好笑,道:“這樣正好。”
不是假意的否決,他一本坦然的承認她的确是心狠手辣之人,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厭惡,甚至有幾分贊賞。他道:“我喜歡。”
蔣阮挑眉,也跟着笑了起來。待回到了府上,夏青比他們早一步先回來,看着蔣阮要說話,目光落到蕭韶身上時又縮了回去。最後還是忍不住對蔣阮氣鼓鼓道:“三嫂,如今你可要說話算話,現在總能讓我想法子見林自香了吧。”
蔣阮心中失笑,大約要來對付夏青這樣死腦筋的呆子,隻有林自香才管用了。她笑道:“自然,我一向言必出行必果。等我收拾一下,便告訴你見到她的法子。”
夏青心中委屈極了,他一生行醫無數,最是重視醫德誠信,從來都不會昧着良心說話,更不會胡亂給人診斷。今日蔣丹的滑脈卻是他做了點手腳,蔣丹根本就未懷了身子。他第一次做壞事,心中害怕的很,加之後來又知道了皇帝誤會蔣丹和宣華珠胎暗結,心中更是有些自責不安。原本這樣的事情他是死也不會做的,大夫都有自己要遵守的條款。可最近林自香卻是遲遲不出現,便是她最常去的那間點心鋪子也不見她們家丫鬟來買了。旁敲側擊的從蔣阮這邊打聽到,原是林長史最近急着林自香的親事,與她相中了一門親事,林自香也不知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夏青平日裡老與林自香鬥嘴,看着是相看生厭,可到了這時方才驚覺自己并不想要教她嫁給别人的。可夏青是個呆子,根本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況且林自香如今都不出府門,他如何尋得機會?
萬般無奈之下夏青隻好求助蔣阮,蔣阮又哪裡是個肯吃虧的,當下便與他做了一筆交易,隻要在皇帝面前配合演一出戲,便親自告訴他如何讨得佳人芳心。一邊是自己堅持的醫德,一邊是心愛之人可能嫁給别人,夏小神醫終是下定決心,想着那蔣丹總歸也不是什麼好人,竟也想着往錦英王府潑髒水,這樣的人便是騙一騙也是無妨的,終于就有了在禅房裡蔣丹被把出喜脈的一幕。
所以在那之前夏青出現在宮中,也并不是什麼巧合,實在是蔣阮的安排罷了。夏青每每想到如此,便會對自己這個三嫂更是多了一份畏懼。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心機深沉的人,竟連這等事情都算計好了,宣華和蔣丹想要算計蔣阮,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蔣阮瞧見夏青别扭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好笑。夏青和林自香這一對歡喜冤家,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親。不過林自香那個驚世駭俗的性子,大約也隻有夏青這樣不拘于世俗禮法的人才能容忍了,其實準确說來,卻也是十分般配的。林自香這幾日不過是因為感染了風寒卧床不起,而林長史恰好又參與了一步史書的編纂,是以林府上忙了些,夏青也沒有機會瞧見林自香罷了。她不過順水推舟的說了個謊,一方面既是幫了自己的忙,又能順勢做個媒人,想來也是不錯的買賣。日後這兩人若真是成了,都還得感謝她才是。
打發完夏青,露珠有些好奇道:“也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四小姐。四小姐丢了皇家如此大的臉面,陛下想來十分震怒,下手應當會不輕的吧。”
“許是千刀萬剮?”連翹打了個冷戰:“奴婢聽聞千刀萬剮之人,那劊子手都是個中好手,将肉片切得薄薄的一片,統共要切一千片,直到最後一片的時候方落氣。之前都要教人活活的感受那疼痛,折磨人的很,隻能清醒的看着自己被一片片淩遲。”
“啊呀,那可真是可怕。”露珠也跟着抖了抖:“這大約是世上最折磨人的法子了吧。”
最折磨人的法子?蔣阮微微一笑,自然不是,皇家之中,宮中密刑數不勝數,其中的殘忍外界所能知曉的不過千萬分之一。譬如上一世她最後死之前所遭受的痛苦,何嘗又不是一種酷刑,端看有沒有人發現罷了。
露珠注意到蔣阮的表情,心中一動道:“難不成姑娘已經猜到了是什麼法子?”
“她懷了身子,哪裡還有别的法子可以做。這一個刑法,我早已替她想好了。”蔣阮語氣輕柔:“石刑。”
……
宮中這一夜,過的也是分外熱鬧。謀害太子的人被查出來,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五皇子宣離,據說是大理寺查到的,皇帝也親自過問,證據确鑿,宣華也當着皇帝的面認了罪。德妃聽聞這個消息後便暈了過去,待清醒過來後親自去找皇帝,衆人都猜測到底有着幾十年的情分,而且德妃一直循規蹈矩最是安分不過,總也要顧念幾分臉面的。誰知德妃進了皇帝的禦書房,半個時辰後出來的時候竟是面如死灰,似是一夜間老了十歲,仿佛知道大勢已去般的,自請剃度出家。
皇帝大手一揮準了,德妃出家,便意味着宣華的事情闆上釘釘,謀害太子的罪名不小,宣華便是怎樣都難逃一死,宣華這一次落敗,朝廷局面徹底改寫,曾經與宣離分庭抗禮的宣華一派迅速萎頓,各自投奔新的主人,而宣離畢竟是舊主敵人不好親近,于是宣華的部下們,大多選擇了朝中正新崛起的一股勢力,宣沛一方。
人總是這樣,尤其是朝廷官場中的人,人走茶涼,都誰要為自己的前程打算。宣華前腳剛下馬,後面的人就趕緊投奔下一個主子。宣華前半生打下來的人脈和關系财富,竟是無意中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宣沛,已至于在接下裡的奪嫡中,宣沛的力量迅速崛起,彌補了沒有強有力母家的不足,幾乎能與宣離平分秋色。朝廷局勢重新緊張了起來,這是後話。
與此同時,皇帝身邊的寵妃蔣丹卻是因為對皇帝不敬,當着皇帝的面口出惡言,得了一個杖斃的下場。至于王蓮兒,則是突然感染了惡疾,被送出宮外治病。外人猜測後宮中必然是出了什麼事,可奈何其中竟是一點風聲也沒有,任由衆人猜測個不休,總是沒有答案,便也成了不解之謎。隻是皇帝新起的三個寵妃中,兩個便突然如此銷聲匿迹,隻剩了一個冷冰冰的穆惜柔在身邊,世情變化的如此之快,實在是令人唏噓。
夜色陰寒,宮中一處廢棄的宮中,寒鴉栖息,夜枭發出詭異的鳴叫聲。一個花園中正站着不少的人,正中間的人被人圍着倒在地上,雙手雙腳都被粗大的繩索束縛起來。這是一件荒無人煙的院子,即便是在宮中,似乎也是多年未曾有人居住過,似乎一點人煙也沒有。
地上的女子神情狼狽,嘴裡堵着一塊破布,徒勞的發出嗚嗚的聲音,而一雙眼睛瞪的極大,幾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一般,顯然已經是恐懼到了極點。
令人驚奇的是,在這女子的身邊,還放置着一匹套着犁具的黑色水牛,宮中有這樣用來勞作的牛本就十分罕見。這牛也大的出奇,那犁具後面套着卻是一個囫囵的石頭做的圓滾滾的東西,仿佛是一個滾筒般的,一看便有十足的分量。
為首的太監尖着嗓音,陰陽怪氣道:“都小心着點,仔細着别現在就壓壞了人了。”說罷轉過頭來,對着身披大紅披風的女子道:“王妃先請後退一步,省的皿迹污了裙裾。”
“無妨,”女子聲音溫柔如風:“既是特意來送四妹妹一程,本王妃也不在乎這些。”她瞧着地上還在兀自掙紮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四妹妹别怕,為了讓你心中好過一些,姐姐特意來此陪着你一塊兒,看着你受刑,總歸有個故人在身邊陪伴,你也許會好受一些。”
“嗚嗚……。”地上的女子徒勞的翻滾着,一雙眼睛卻是按捺不住仇恨的射向蔣阮,蔣阮絲毫不避讓她的眼神,眸光溫和道:“四妹妹平日裡最是良善,從不看皿腥氣重的東西,想來也不知道這刑法是什麼吧。既然姐姐在此,便先為四妹妹告知一番,也省的待會兒四妹妹覺得陌生,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
蔣丹身子一顫,不再動彈,隻是一雙眼睛仍舊死死的盯着蔣阮。
“這叫做石刑,是大錦朝開國以來便有的刑法。正是為不守婦道的女子所準備,這樣的刑法,特意針對的是壞了身子的人。若有女子紅杏出牆,壞了外頭男子的野種,被人抓住,便是用的此等刑法。這刑法便是要人在地上,用這裡水牛拉着的大石頭滾筒慢慢的碾過肚子,将那野種漸漸地動肚腹兩邊碾壓出來,這碾壓的人又最是需要技巧,不能讓人活活疼死了,得把握好力度。一遍一遍的從女子的肚腹上碾過,直教将人的腸子也全部碾出來,肚子碾平,成了薄薄的一張人皮,方能落氣。四妹妹,這就是石刑。”
她笑容豔麗妩媚,語氣柔和,偏生嘴裡吐出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隻覺得一字一句都帶着陰寒凄厲,越發的讓人膽寒。蔣丹聞言,掙紮的更是兇悍,幾乎是拼命地用盡自己的最後一份力氣想要掙脫束縛――這樣的刑法,實在是太過可怕了。
蔣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看了看一邊的沙漏,突然道:“時辰好似到了,開始行刑吧。”皇帝果真如她所料一般的用了石刑,這便是對腹中有了奸夫孩子的情形而生的刑法。皇帝要秘密處置了蔣丹,她卻也是要來親眼送一程的。
蔣丹拼命地掙紮,一邊的老太監立刻大手一揮,尖聲道:“行刑――”
四個人分别拉着束縛着蔣丹手腳的四條繩索,将她平平的攤開在地上,一邊的水牛沉重的打了個噴嚏,即使隔得很遠,似乎也能聞到那石磨處傳來的皿腥之氣。石磨的底端帶着一些顔色詭異的鮮紅色污迹,大約也就是皿迹了。
蔣丹拼命地搖着頭,那水牛一步一步拖着身後沉重的石磨滾筒朝她走進,終于石磨的滾筒與她的肌膚相處。她上身本就是*的,這般冰涼的觸感立刻就讓她瞪大了雙眼,似是想要尖叫,可嘴卻被堵住,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中瞪出來似的。
蔣阮漠然的立于一邊,石磨從蔣丹身上碾壓過去,正是對準了她的肚腹,雖然蔣丹的肚腹中并沒有所謂的野種,可第一次壓下去,還是滲出了一些皿迹,而蔣丹的神情也變得十分痛苦,連仇恨的目光都發不出來了一般。
拉着水牛的人不敢歇息,立刻又開始第二遍,這東西最是講究技巧,不能将人活活疼死,要保證人自始至終都吊着一口氣。是以第一遍碾壓完畢,立刻就有人過來給蔣丹的肚腹處撒上一層薄薄的鹽。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那一日所有在場的人中也并非第一次瞧見這樣的場景,但即便是這些身經百戰的人,瞧見如此殘酷刑法還是無法無動于衷。女子凄厲的慘叫久久的盤旋在宮殿上空,給陰森的宮殿塗上一層慘淡的色彩,仿佛人間地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監才揮了揮手,拉牛車的人退到一邊。雪地上隻餘一張*的人皮,薄薄的攤開,旁邊是一堆五顔六色的穢物,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巨大的腥臊味道。随行的侍衛都有些反胃,看着站在面前面不改色的女子,皆是有些不寒而栗。這樣的場景便是他們這些大男人看了也會膽寒。何以蔣阮從頭到尾都是這般平靜,連一絲不适的神情也未曾流出來過。
蔣阮垂眸,蔣丹藏匿起自己的狼子野心跟随在趙眉身上,趙眉待她從來親厚,她卻回報的如此歹毒,這樣的人大約是沒有心肝的,又或者是心肝腸肺全是黑的,她便要親自來看一看,親自設計讓蔣丹這樣皮囊空空的死,看看她的心肝是否如想象中的一樣黑。
“公公,這張人皮我可以帶走吧。”蔣阮輕聲道,天竺順勢講一個沉甸甸的金元寶塞到老太監手上。老太監笑開了花:“自然,自然,隻要王妃收拾的幹淨,這個方便,奴才也是要行的。”
“那就多謝了。”蔣阮微笑,吩咐天竺:“将這個東西,送到天牢中去吧。好歹也是蔣尚書的親生女兒,他們父女,也應當見最後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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