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想要什麼,陳曦非常清楚。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渾水摸魚,隻要他能進到知府家就行,等回家後就宣稱已經将寶貝交給了許家。這樣的話短期内張家不會對陳家下手,因為張碩不确定那件寶貝到底在不在知府手裡。若是陳曦真交給了許诤,那麼張碩再去逼陳家不是自讨苦吃麼?
所以在陳格與蕭三娘将他來府城的消息放出去之後,陳家暫時是安全的。但這樣會有一個緻命的變數,即那個真正的幕後之人。
那幕後之人既然是官府中人,肯定會與知府相識的。張碩不敢向知府打聽寶貝的事,但那人可以啊,張碩也肯定會把消息傳給幕後之人,到時那人若是與仍不明所以的知府一番交流後發現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寶貝,那時候的陳家必定會面臨雷霆一擊!
這也正是第二條路,即讓許诤同意為陳家承擔壓力,如此一來,陳家的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但這難度可太大了,他一開始的盤算是尋得與知府長談的機會,若是知府願意出手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知府不願出手,那麼他會一直留在蘇州城裡,先想辦法調查出幕後黑手的身份,然後再盡全力挑撥其與知府之間的關系。
這便是他目前的打算,他希望能成功,但若是不成功……那也隻能另作打算了,無論最後結果如何,總得先盡全力才行。
可計劃不如變化快,沒想到許诤竟然不在府城裡,這直接又讓他重新計劃。從府衙來到許家門前一直到此時,他又經過了一番長思,發現許诤不在府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與十四歲的許仲打交道,總是比與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的知府打交道更加容易些的。
但是對于如何能讓許仲幫助自己,暫時他還沒什麼頭緒,更别提有多大的把握,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
此外,關于自身的安全也讓他很是急切。張家估計會把他去府城向知府“獻寶”的消息給傳出去的,那幕後之人知道知府今天不在家,會不會派人來尋他麻煩?這也是不得不防的,這也逼得他不能過多猶豫,不得不孤注一擲地在許仲身上冒險了。
他與劉二又談了起來。其實劉二畢竟是下人,知道的也不多。但對于陳曦來說,多一絲了解便會多一分成功的可能。所以他耐着性子旁敲側擊地跟劉二談了好一會。
之後他站了起來,走向了許家的門房。
許家的門房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半百老人,臉上的溝壑很深,看起來很有幾分滄桑之感。許是他早已看到陳曦在門前道路上徘徊良久,此時見到陳曦走過來,眼神中還是帶有幾分警惕的。
門房是一個很特殊的職事,需要很大的眼力勁兒以及察言觀色的本事,所以一般大戶人家的門房都是精挑細選,既要不耽誤主家的事,還得用其推托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所以門房的地位可見一斑。
陳曦大概明白這個道理,見這門房的年紀挺大,所以覺得其應該是許家從老家帶來的心腹。俗話說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這等人可得罪不得,否則會給你帶來很多讓你抓狂卻又無可奈何的麻煩的。
按道理來講,初次見了門房請其辦事是應該打賞的,不過陳曦囊中羞澀,全身上下隻能湊出一貫錢,這還是他之前說了三天的書賺來的,家裡是實在拿不出錢了。這些日子在城裡吃住就全指望這些錢了,所以可不能亂花。
這打賞……那就算了吧,多了拿不出來,少了拿不出手,那便幹脆不拿了。
所以為了能達成目的,他故意裝成神神秘秘的模樣,對着門房老爺子一拱手,打了個哈哈。
“勞煩老丈給衙内通報一下,就說蘭蘭給他帶了一句話。”
說完後他又作了個揖,面帶微笑地轉身離去。
帶句話?門房正等着他的下文,發現這小子竟然轉身離去了,頓時便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小哥兒,你總得說明白是帶得什麼話啊?”
陳曦停下腳步,轉過身對着門房神秘一笑。“帶的就是……帶句話啊,老丈無須多想,隻要你按原話告訴衙内,衙内自然會明白的。”
呃……看着飄然遠去、慢慢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莫名其妙的門房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算什麼?是怪人還是故弄玄虛?可不管是哪一種,他都看不透啊。
怎麼辦?肯定是得去把消息通報的啊,他隻是一個門房而已,這等模棱兩可無法判斷的消息肯定得通報的,否則耽誤了主家什麼緊要的事,他如何交代?
陳曦走了,但并未走遠,而是隐在牆角處,等到看到門房已經離開小屋子往府内走去,他現出身來,重新回到許家門前。
不過這一次并未坐在路上,而是與劉二交代了幾句後,又在劉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爬上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隐在了樹葉中。
過了一會,一個身着白色綢袍、束着頭發、臉龐方正還稚氣未脫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帶着狐疑的目光四處探尋着。
此時正是最熱的時候,除了依然跪着的劉二,路上連一個路過的行人都沒有。少年看了一會,把目光停留在劉二的身上。
“喂,與你談了很久的那人是誰?去哪兒了?”
劉二的頭低到了地上。嗡聲嗡氣的答道:“那人好像是鳳鳴閣的,已經離開好一會了。”
許仲皺着眉想了一會,又帶着狐疑的目光回了許府。
陳曦這才松了一口氣,幸好先前與劉二交代過。如今看來,經過他的刻意“提醒”,許仲應該已經上勾了。不過去青樓麼自然是晚上去最妙,尤其是這等家教甚嚴的人家,更是得要等到晚上才可避人耳目的。
此時他已累極,想到晚上還得一番勞心勞力。這樹上很是涼快,比地上的風大,所以他幹脆找了個安全的粗壯的樹丫,就這般躺着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