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回到香客房,卻見侯傑還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
“怎麼樣?”侯傑迫不及待問道。
“搞定了!”張寶兒一臉得意。
見自己帶來的竹籃原封不動放在一旁,張寶兒哭笑不得:“猴子,不是說好了讓你先吃麼!等我作甚?”
“我不敢呀,要是萬一被人……”侯傑可憐兮兮道。
“沒什麼萬一,好了,我陪你一起吃吧!”張寶兒沒好氣道。
張寶兒将兩隻燒雞和酒取出,瞥了一眼依然傻坐的岑少白,走到他身旁道:“兄台,來,一起吃點吧!”
岑少白木然地搖搖頭。
張寶兒朝侯傑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對岑少白道:“人是鐵飯是鋼,有天大的事,先吃飽了再說!”
說罷,張寶兒與侯傑強拉硬拽,将岑少白扯了過來。
張寶兒将酒封拍開,倒出一碗酒來,遞于岑少白:“來,先喝點!”
這一次,岑少白沒有拒絕,接過碗一飲而盡。
或許是從未喝過酒,或許是喝在太急了,岑少白被嗆得不停咳嗽,連眼淚都咳出來了。
看着岑少白這狼狽的模樣,張寶兒微微一笑:“兄台,莫非你是遇上什麼難事了,可否說出來聽聽?”
岑少白低頭頭喃喃自語道:“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呀!”
“兄台,你怎麼了?”張寶兒覺得岑少白似乎有些魔怔了。
岑少白面頰發紅,嘴裡呼着濃烈的酒氣,語氣悲怆道:“昨日,我才住進這間香客房,進了屋子我發現房内還有書架和書桌椅,大詫之下一問,才知道之前這間客房裡住過一個姓陳的江州落榜舉人,他已在長安連考了三科,卻都沒中皇榜,無顔還鄉。前日,陳舉人貧病而亡,現在厝在寺廟後院西廊下!”
“我當什麼事呢!”張寶兒覺得好笑:“兄台,世上每天都要死人,就算你是菩薩轉世,也悲天憫人還過來呀!”
岑少白猛地擡起頭來,拉住張寶兒的手道:“天下萬千舉子進京趕考,可每科能躍過‘龍門’的不過百餘人,可謂千軍萬馬争過獨木橋,而大多落榜者都像陳舉人這樣空懷滿腹錦繡卻窮愁潦倒終生!你說,這公平嗎?”
岑少白說完,張寶兒明白了,原來是陳舉人之死刺激了岑少白,他同病相憐想到了自己渺茫的未來,所以才會這般癡癡傻傻。
幹我屁事,張寶兒心裡暗罵一聲,覺得自己有些多事,可嘴上卻附和道:“兄台說的是,的确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岑少白将張寶兒的胳膊抓的更緊了,聲音中帶着悲憤:“我此番赴長安,已将家中僅有十畝田地全賣了,妻小靠親友接濟為生,一旦我花光銀兩依舊功名無成,豈不同陳舉人一樣枉做異鄉之鬼?”
張寶兒的胳膊被岑少白捏的生疼,但他卻不敢掙脫,怕刺激了岑少白,讓他越加發狂。無奈之下,隻好信口胡謅道:“岑大哥,讀書是為了做官,做了官自然就會有錢,這當然是一條路,可也并不是非走這條路不可?難道天下之大就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第二條路?”岑少白死死盯着張寶兒:“你說說,什麼第二條路?”
張寶兒讓岑少白盯得有些發毛了,他語無倫次胡亂言語道:“我聽說長安首富王胡風13歲時開始做生意,他當時的境地還不如你,可如今他已經……”
“棄儒經商?”岑少白眼前一亮,他放開了張寶兒,低頭沉思起來。
見岑少白當真了,張寶兒有些後悔,真不該招惹岑少白,卻見岑少白突然拍案而起。
張寶兒愣愣看着岑少白,不知他又要發什麼瘋。
岑少白豪氣道:“你這主意不錯,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岑少白偏要闖闖這條路!什麼聖賢書,什麼科舉,從今天開始這些都與我無關了,我是一個商人了!哈哈哈!”
說罷,岑少白自顧自地從酒壇中倒出一碗酒來,咕咚咕咚便灌了下去。
張寶兒沒想到自己胡說一通,竟然讓岑少白下了決心。
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若真是那樣,豈不是人人都成富翁了?
張寶兒心中有些不忍,畢竟是自己的胡言亂語,讓呆頭呆腦的岑少白選擇了一條看不清方向的路。
張寶兒想再勸勸岑少白,讓他慎重些再做決定。
誰知,岑少白将碗放下之後,便直挺挺倒了下去,直接睡了過去。
看着張寶兒尴尬的模樣,侯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碰上這麼個妙人兒,難怪你會吃癟呢!”
張寶兒自我解嘲道:“不管怎麼說,讓他不再魔怔了,也算做了件善事!”
說罷,張寶兒撕下一隻雞腿,對侯傑道:“他沒口福,燒雞和美酒留給咱倆解決吧!”
不一會,二人風卷殘雲便将兩隻燒雞與半壇酒填進了肚裡。
張寶兒伸了伸懶腰,對侯傑道:“吃飽喝足了,我們也該睡覺了!”
張寶兒話音剛落,便聽到傳來了敲門聲。
張寶兒朝侯傑使了個眼色,侯傑飛快地收拾着剛吃剩的雞骨頭和空酒壇子。
“誰呀?”張寶兒來到門口問道。
“是貧僧元覺!”
張寶兒将門打開,看着提着燈籠的元覺,不由笑道:“這麼晚了元覺師父還來查房呀?”
元覺豎着鼻子嗅了嗅,不由皺起了眉頭:“你們飲酒了?”
“沒有!”張寶兒矢口否認:“寺裡有寺規,我們怎麼可能飲酒呢?”
屋裡彌漫着濃重的酒氣,侯傑緊張的要命,抿嘴屏住呼吸,生怕元覺繼續深究。
誰知元覺并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對張寶兒叮咛道:“寺裡出了變故,今晚不要出門亂走動!”
“變故?什麼變故?”張寶兒好奇地問道。
“别磨蹭了,既然三人都在,我們去看下一間吧!”元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身後有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好的,官爺!”元覺應了一聲,便朝着另一間香客房而去。
張寶兒掩門的瞬間,借着元覺所提燈籠的燈光,看清了說話那個年輕捕快的面容。
寺裡究竟怎麼會出現變故?
為什麼捕快會到慈恩寺來?
帶着疑問,張寶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