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娅點點頭,眼中閃過一道與她的驕弱截然不同的堅定之色:“所以,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張寶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沉痛:“是的,為了不辜負兄弟們的付出,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眼看着大食人又追上來了,四人四匹馬又開始向沙漠深處行去。正行進間,阿麗娅座下白馬一聲長鳴,雙足已然陷入沙中。
黑蠍子驚呼一聲:“流沙!”
張寶兒對着阿麗娅大喝一聲:“不要停下,加速繞回來……”手中緊握馬鞭,隻要阿麗娅陷入沙中,便立刻冒險上前相救。
阿麗娅應聲奮力鞭馬,那白馬極是通靈,覺得足下酥軟,曉得不妙,當下長嘶數聲,盡力一躍,帶起大蓬的沙土,總算從流沙中脫身而起。足不沾地、風馳電掣般拼力飛奔,在阿麗娅的駕馭下繞了一個大圈子轉了回來,直至腳踏實地,方才緩步踱到張寶兒的身邊。
沙漠中的流沙與草原上的沼澤是不同的。
草原上的沼澤都處在水窪中,極好辨認,而在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上,看似處處都是一樣的漫漫黃砂,其下卻是大有分别。一旦人畜踏入流沙區域,起初尚不覺得,走幾步便會陷足其中。且流沙吸力極大,稍一掙紮便會越陷深越深,直至沒頂。再吹過幾陣風後,外表看來又是一如平常,是以在沙漠中時常會有無緣無故的離奇失蹤……
而此刻,橫亘他們四人的面前的正是這片險地。
流沙沼澤是沙漠中的禁地,縱然有良駒快馬,可以趁尚未陷入流沙的時候急馳而過,可一旦力盡速緩,結局便隻能是沒頂之災。
張寶兒雖然第一次來沙漠,卻也聽說過流沙的厲害,沉聲向黑蠍子問道:“能繞開麼?”
黑蠍子望向前方看似與來路無異的茫茫黃沙,緩緩搖頭:“隻怕我們已經進入了流沙沼澤的區域,最好的方法就隻有回頭。”
張寶兒想想身後的上千沙盜,深吸了一口氣:“若是我們馬不停蹄,全力往前,能不能沖過去?”
黑蠍子道:“那就要看這片流沙範圍到底有多大了,若是範圍不大還好說,若是範圍太大,隻怕是難以沖過去……”
張寶兒眉頭緊皺,四人聽得身後敵人的戰馬嘶聲由遠漸近,卻是毫無主意。
張寶兒炯炯望向阿麗娅:“若是你現在回去,蘇伽一定不會也許不會傷害你!”
張寶兒莫名其妙的這句話,讓阿麗娅不由地一愣。
張寶兒對阿麗娅正色道:“我們落在蘇伽手上絕對無可能幸免,你大可不必陪我們一起送死。”
阿麗娅臉上顯出決絕之色:“我甯肯死也不願意回去,反正是一死,我願意與你死在一起。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張寶兒先看到阿麗娅一臉肅容,渾不以生死為念,再聽得她以“妻子”自稱,心中明白她決意已定,張寶兒拍了拍阿麗娅的肩膀:“好!隻要我張寶兒能活着出去,就一定會娶你為妻!”
說罷,張寶兒對狼天道:“準備好了嗎?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好過!我們比比,看誰殺的多!”
“主人,你放心,我早已經準備好了,絕不會讓你失望!”狼天豪氣道。
黑蠍子接口道:“還有我,我不會輸給你們倆!”
阿麗娅亦執刀在手:“我雖不能殺人,但你們戰死的一刻,就是我的皿灑在這片大漠的時候。”
張寶兒按住阿麗娅的手,将她的刀緩緩送入鞘間:“不!我們甯可在流沙中被沼澤吞噬,也不要死在他們的面前,讓他們侮辱我們的屍身。”
張寶兒轉過頭望着狼天:“記住,殺幾個大食兵就回來,若是他們敢追上來,就陪我們一起來闖闖這片流沙吧!”
計議已定,四人反而不再擔心追兵漸近。為了減輕戰馬的負重,他們将鞍蹬食物都卸下,隻各留下了一袋清水。
阿麗娅留在原地,依着張寶兒的吩咐,用小刀将馬鞍上的硬木割劃成巴掌大的木片,縛紮在馬蹄上。
張寶兒、狼天與黑蠍子則至尋得一沙丘掩蔽住身形,靜待大食兵的到來,就如屹立千年的雕像。
不幾時,但見黑沉沉的前方沙塵飛揚,人喊馬嘶聲越來越近。
張寶兒笑道:“大食人萬萬料不到我們竟會回頭反擊,這一刻正是志得意滿之際,定要讓大食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張寶兒臉色堅毅,雙目如電,前手如拒,後手如撕,将強弓拉至滿漲。冷冷望着行在最前第一個大食士兵已來到百步内的射程中,冷喝一聲,羽箭若流星般直往黑夜中射去。
一聲慘叫遠遠傳開,大食士兵應聲中箭,手撫咽喉,倒撞落地,羽箭透身而過,餘勁不衰,再從行在後面的第二名士兵的右肩上穿過,皿雨飛爆而起,就着星光下,就若開了一朵凄豔的紅花。
隻一箭,便是一死一傷。
蘇伽騎在一匹黃膘馬上,走在隊伍的中間。一面接受着手下的祝賀恭維,一面想着如何能擒住阿麗娅,盡情蹂躏一番。
蘇伽剛剛領着大軍殺死了三十名潞州團練,正是躊躇滿志之時,料想如今追趕區區四人,前方又有流沙阻路,自是手到擒來,一路上根本沒有派出偵騎。何曾想對方竟然會主動轉過頭來伏擊,猝不及防間,前面已倒下兩個兄弟,己方陣型大亂。大驚之下,才剛剛認清二人的方向,張寶兒的箭又已襲至,另一個士兵面門中箭,落下馬來,大食人的呼喝叱罵聲這才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大食士兵久經戰陣,粗狂骠悍,應變奇快。雖是見了張寶兒的一箭之威,卻凜然無懼,在蘇伽的命令下,隊伍最前面的四五十餘騎已策馬執刀殺了過來,其餘人重整隊形,卻不急于随後沖來,而是四下散開擋住二人左右的退路,顯是訓練有素。
一時整個沙漠上喊聲震天,殺聲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