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聖山,主神宮。
一個穿着黃色道袍的老者,此刻正坐在神主之位上,空空蕩蕩的大殿,讓他顯得十分孤獨。
老者佝偻着腰,不時地咳嗽兩聲,昏花的老眼,已經沒有少年人的銳氣,暮氣沉沉。
這個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地藏神主。
聽着鐘樓之上傳來的鐘聲,宏大且遙遠,地藏神主的臉上,滿是追憶之色。
他想起了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一個俊偉的青年向他伸出手。
“來,和我上九天,踏碎昆侖,咱們共創一個新的世界,生而為人,誰也不應該被人踩在腳下。”
一直到現在,地藏神主都還記得,那俊美青年飛揚的意氣,不屈的眼神。
那是最巅峰的真武神主!
如果當年跟随真武神主,殺上九天,或許人生就會不一樣了吧?
雖然不知勝敗如何,很可能最後結果依然是敗亡一途,但如果再來一次,地藏神主一定會跟随真武神主,殺上昆侖。
有時候,這樣憋屈的活着,真不如轟轟烈烈去戰死!
可惜這個道理,當時的地藏神主不懂。
地藏神主呆呆地想着,想着那壯懷激烈,熱皿潇灑,不一樣的人生,面容越發凄苦。
這些年來,地藏神主被昆侖神殿猜忌,處處被壓制掣肘,朝不保夕,風雨飄搖。
甚至,為了苟全自己,保住這一族所有人的性命,地藏神主甚至交出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女兒。
小喃被殺死,屍體放逐于九幽之外,起因隻是一個莫須有的謠言而已。
地藏神主想到這裡,拳頭緊握,眼眸之中露出了無比仇恨之意。
良久良久,他才放松了下來,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殺女之仇,不共戴天,可他現在已經油盡燈枯,不過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已經無力反抗。
地藏神主全身放松,躺在了椅子之上,無聲無息地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
“谛聽,你說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
他的面前,原本空無一物,大殿之下也空空蕩蕩。
可是,此時此刻,虛空突然扭曲變化,地藏神主的桌子一側,多了一個青袍老者,面容平靜,眼神沉着。
老者擡起了頭,看了地藏神主一眼,聲音中帶着滄桑之意。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我再說一遍,玉禅聖王馬上就要降臨,七大鬼主已經反叛。”
“你要是還不走,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裡。”
地藏神主哼了一聲。
“我已經無處可去,現在的願望,隻是還想見小喃一面而已。”
“我堂堂神主至尊,也算是帝天的老臣了,西王母就算要對我下手,也要找出正當的理由,我不信西王母敢如此肆無忌憚。”
谛聽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真武神界那邊,有一個變數,已經出現。”
“這個變數非常危險,很可能颠覆昆侖神殿,在這樣的非常時刻,西王母對你下手一點都不奇怪。”
谛聽說着,關心地看着地藏神主。
“要是換在以前,你還有一拼之力。”
“可是現在,西王母的詛咒,已經滲透了你的五髒六腑,克制你的靈魂元神,現在的你,絕對不是玉禅聖王的對手。”
地藏神主沉默了。
谛聽已經陪伴了地藏神主許多年,他很了解地藏神主,這番話地藏神主無從反駁。
良久良久,地藏神主的臉上,方才擠出了一絲笑意。
“或許,我還有一招,就叫困獸猶鬥。”
“我地藏神主死則死矣,又怎能讓一群跳梁小醜上門欺辱。”
地藏神主說着,把手伸向了谛聽,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人生最後一程,老朋友,我希望你陪我走完。”
谛聽伸出手,握住了地藏神主的手,臉上也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我想喝酒。”
地藏神主愣了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數十萬年了,我從未見過你喝酒。”
谛聽歎了一口氣。
“當年被你這個王八蛋,用一壇美酒把我引出了菩提深淵,成為了你的魔寵,從那個時候,我就戒酒了。”
“咱們兩個,總要有一人保持清醒,既然酒是你的命根子,我隻好戒了酒。”
地藏神主的臉上,露出了感動之意,目光迷離,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菩提深淵。
谛聽乃是一隻冥獸,據說有當年地獄界谛聽神獸的皿脈,所以索性用了谛聽的名頭。
當年谛聽隐居在菩提深淵,地藏神主三顧茅廬,方才請來了谛聽輔佐自己,算算年頭已經有數十萬年。
這數十萬年來,一君一臣相敬如賓,兩人不但是君臣,更是知心好友,熱皿兄弟。
谛聽修行高深,可是并不喜歡戰鬥。
他擔任了地藏神主的大祭師,站在地藏神主身後運籌帷幄,為他解決了不知多少麻煩。
地藏神主對谛聽更是言聽計從,以大國士待之。
谛聽向來滴酒不沾,所有人都以為并不喝酒。
甚至就連地藏神主都忘記了,這位好兄弟其實嗜酒如命。
地藏神主昏花的老眼之中,突然露出了少年人調皮的笑意。
“好,今天咱們就痛飲一番,大殺一方。”
地藏神主說完,大袖一揮,身後出現了一棵老樹,老樹的樹枝之上,懸挂着數百壇美酒。
地藏神主取下一壇美酒遞給了谛聽,然後自己又取了一壇。
“來吧,老兄弟,咱們喝個痛快。”
“幹!”
谛聽的酒壇子,撞在地藏神主的酒壇之上,兩人提起酒壇,咕嘟咕嘟痛飲不已。
此時此刻,地藏聖山之下,青衣小轎落下,珍珠似的簾子,被一個大漢拉開。
一個模樣英俊的男人,走出了青衣小轎,十指蔥蔥,猶如蘭花一般,額頭中點着一顆美人痣。
這樣一個男人,比人世間任何一個女人,都更具有女人味,難怪那火紅的烏鴉,要稱呼她為小姐。
男人的聲音清脆,宛如出谷的黃莺,輕輕喝了一聲。
“本座已經降臨,鬼主何在?”
男人的話剛剛說完,虛空之中,七道流光從不同方向飛掠而來,然後落在了男人的面前,變成七個氣勢不凡的強者。
七大強者一起向男人鞠躬行禮。
“恭迎玉禅聖王!”
玉禅聖王哼了一聲,俊俏的臉,讓其他人不敢仰視。
“地藏神主那老狗在幹什麼?”
其中一名鬼主走上前來,向玉禅聖王鞠躬行禮。
“啟禀聖王,神主和大祭師谛聽,正在主神宮喝酒。”
玉禅聖王頓時愣了一愣,随即冷笑起來。
“他們死到臨頭,竟然還有興緻喝酒,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