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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宋 第一百零六章 南京變(二十四)

篡宋 一貧 3537 2024-02-16 17:42

  在座衆将中,無論是資格排輩、還是手中兵權,程毅都是衆人繞不過去的一道橫标。此刻見他點頭,左右将官相顧一點,也都跟着點頭表示同意。

  當然,衆人作此決議,也并非全是畏懼于程毅,而是出于慎重考慮。想當初,衆人狼狽奔出許州,好不容易才在長葛站穩了腳跟,實在不必急着跟進。

  他們與董承虎不一樣,對方立功心切,恨不得快些救出金主,早獲封賞。但他們卻實打實的從帳下士兵出發,覺得此役拖得越晚,他們準備的反而越能充分。

  所以看到衆人點頭,毫無繼續進兵的意思,董承虎心中怎能不急,他隻得道:“雖說速不台有騎軍三萬,可供來回調遣,但諸位可别忘了,前些日,前哨傳來的消息,南陽的武仙,已經收攏十萬大軍,正朝開封方向而來。若是按照行程推算,這兩日也必該到了鄧州……”

  将軍,若俺沒猜錯,武仙必也是接到了陛下的調令,以他手中大軍,再與完顔思烈聯手,縱然是速不台,也占不得絲毫便宜……将軍,大丈夫建功立業,正當此時啊……”

  說道後面,董承虎環顧了眼若有所思的左右将官,對着趙振已然深深拜倒。

  他是想要建功,但還沒蠢到看不清形勢,便貿然出去送死的地步。此次南京之圍,整個河南片地,距離最近的當時軍閥,便要數九公之一的恒山公武仙了,對方雖然經三峰山一拜,卻還能在南陽收攏潰兵十餘萬,可見其治軍手段。

  這等人物,既然已經出兵,就算他隻是陳兵作壁上觀,那速不台也不敢掉以輕心,必會集中兵力,趕在對方之前,便出兵阻擊。

  這樣一來,有他吸引速不台的注意,趙振就算領兵過去,也僅僅是清理清理周圍殘餘勢力,不會與蒙古人主力交鋒。等到那時,程毅所部的精騎一出,還不是所向披靡。

  等到武仙擊潰蒙古人,解了南京之圍,雖說無緣首功,但救國保駕之功還是少不了趙振的,此一步棋,但正是怎麼走都不會輸。

  果然,在董承虎提到武仙後,軍帳中罕見的靜了一靜,就見到不少人的臉上,已經開始面露恍然,繼而大喜,顯然是想到了董承虎心中所想,以至于程毅這時候,也轉過頭,正準備看趙振怎麼說。

  衆将雖以他為首,但他心裡卻又清楚,許多時候,趙振心中早有決斷,隻是心中不說,故意留出空白,給衆人去填。

  所以他隻管盡好帶兵打仗之責,其他的時候,則一概不管。

  氣勢趙振這時候也看着程毅呢,見他老滑的地下頭去,一副你們吵你們的,我不參與讨論的架勢,他不禁好笑。心道這黑漢,以前還是個憤青呢,現在跟着自己,倒像是個老兵油子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董承虎先起來,然後才深吸一口氣道:“諸将所說,我心中已經有數。武仙與完顔思烈,屯兵十萬鄧州,此不必想,也知道是受了朝廷所托,圖以扼住蒙古軍兵鋒,令其前後忌憚,不敢貿然出兵……”

  趙振一開始,自然是順着董承虎的意思,所以當他說出時,後者面色不禁露出一絲喜色,一度以為趙振會采納其意見,下令發兵。

  但令董承虎沒想到的是,趙振話剛說一般,又話鋒一轉道:“但是,諸位可曾想過,如此僵局,能夠維持多久?”

  吳剛有些不明白趙振的意思,他悶着聲道:“自然是不會持久,速不台與武仙之間,必有一戰!”

  “非也,将軍的意思是,若是兩方這般堅持,必會形成僵持。隻是這僵持必不會維系太久,便會被打破,帶到那時候,無論哪方先動,主動權必會重新被對方掌握,到時候,勝負之數,還猶未可知。”

  說話的是陳青池,他此刻正站在趙振一側,當日圍剿一戰,雖然以守軍全勝收場,但因為重重疏忽,未能給他盡數表現的機會,所以此刻議事,他聽的最為集中,隻一下,便摸清了趙振的想法。

  被他一提,剛才還沉浸在興奮的摩拳擦掌的一衆将官,這才恍然回過神,頓時就意識到趙振話中的潛藏意思。

  見衆人臉上變色,陳青池又适當的給衆人梳理了一遍思路,他悠悠道:“将軍是說,縱然那武仙屯兵十萬,牽制了速不台,但因為開封困局,他同樣也處在被動地位,若是一步錯,便會步步錯……”

  說罷,他征求似得看了看趙振,見對方點頭,他才笃定了心中猜想,此刻看向下放交頭接耳的将官,心底微微閃過一絲得意。

  雖然知道了趙振心底所想,但他可不敢越俎代庖,替代趙振亂下決斷。

  但他越是不說,下面的衆人反倒有些急了,最先說話的卻是唐牛兒,這厮自從被趙振打過闆子後,便與陳青池杠上了,他面上不顯露出來,但每到議事時,卻處處針對。

  就聽唐牛兒道:“甚底亂七八糟的,要俺看,速不台他三萬騎兵就算在厲害,那也都是要吃肉喝酒、拉屎撒尿的……鄧州開封交界,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他三萬人就算能熬得過十天半月,還能熬得住一年半載不成?”

  見那唐牛兒還記仇一般對自己嚷罵,陳青池不禁苦笑,有時候,越是粗人越不能得罪,畢竟對方認的是死理,這要是被認準了,見一次就得被罵一次,而他還毫無辦法。

  至于坐下的衆人,也都知道,二人的過節,所以在唐牛兒罵出後,衆人臉上不動神色,心中卻是偷偷好笑。

  但笑歸笑,唐牛兒話粗理卻不粗,速不台的騎兵大都是草原上帶來的本部部族,這些人頓頓要喝肉湯,吃肉糜,如此吃法,三萬人的軍需,可不是小數目。

  更何況是那般,一持續就持續了一兩個月的對持,雖說蒙古人攻城略地,搜刮了不少儲備,可也比不過的背靠鄧州,就地取材的武仙等人啊。

  河南幾經戰火,但鄧州卻因為戰略因素,極少收到兵鋒波及,百姓的田地莊稼都保存尚好,無論是城中的餘糧,還是背後源源不斷的運糧通道,足以應付十萬大軍數月的所需。

  除此之外,跟别說是數十年帝京的開封城了,可以說,若論這場持久戰中,誰先支撐不住,落入被動,那也定是速不台的蒙古軍。

  想着,原本還心有戚戚的衆将,這時候因為唐牛兒的話,又都在心底松了口氣,如此說來,這場戰事,還是勝數多餘負數。

  就在衆人正準備附和之時,吳剛卻又道:“慢着!”

  “怎的,老吳,你也覺的俺說的不對?”

  聽到那話,唐牛兒還以為是陳青池說的,正要反駁,待擡頭一看,卻發現是吳剛開口,便壓住了心中的不痛快,輕哼了一聲。

  “你可别誤會,俺不是針對你啊。”

  吳剛連連擺手,生怕唐牛兒這倔厮誤會,他道:“俺隻是想着,昨日進城的那個哨騎……”

  “哨騎?”

  唐牛兒一愣,不明白他所說何意,好端端牽扯到一個騎兵作什麼。

  他不明白,但不代表趙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趙振連忙道:“吳剛,有話直說。”

  “是,将軍!”

  吳剛點頭,這才回憶道:“若卑職沒有記錯,那哨探所帶情報中,還有一項,雖是隻言片語,卻似乎被諸位忽略了,那就是開封城中,前些時日爆發了一場瘟疫,如今染病之人遍地,死者已達五十萬餘,甚至連宗室也大有人染病……”

  “啪!”

  突然,帳外一陣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吳剛的話。

  似乎是瓷碗摔碎的聲音,接着就聽到一陣跪地求饒的聲音,趙振聞言,忙擺手止住對方的話頭,快步除了帳們。

  隻見門外,一個女婢正跪在地上,一個勁的叩頭:“姑娘饒命,饒命……”

  “怎麼回事?”

  見女婢的身旁,還打翻了一地酒水,趙振不禁皺了皺眉頭。

  看到是趙振,那女婢更是吓得連連跪道:“将軍,奴婢是來添茶的,正巧靖姑娘出來,一個沒瞧見,這才撞到了姑娘,還請将軍恕罪……”

  完顔靖,她不是在将軍府麼,怎麼到這裡來了?怎麼沒有人通報?

  趙振心中一動,忽有些不耐煩的擺手道,“你下去吧,帳中正在議事,無須添茶了……”

  “喏。”

  女婢見趙振沒有怪罪,趕忙請了萬福,拾起地上的瓷器碎片,退了出去。

  見女婢離去的背影,趙振方才回想起完顔靖來,若是他所料不錯,這丫頭必然是聽說了大軍想要開拔的消息,所以才跑過來偷聽了。對方的腳傷這時候也好的差不多了,加上她又有武藝在身,若是潛進帳中,士兵多半不會發現。

  想通這個環節,趙振不禁留了心眼,又重新回了軍帳。

  見他回來,衆将不禁起身,還當他是另有指派,卻見趙振示意衆人都坐下,繼續剛才的話題。

  看他一臉的心事,衆将有心排解,但趙振不說,他們也不好多逼,隻能又将目光都投回吳剛的身上,見狀,吳剛隻好理了理思路,繼續道:“據說此疫乃是天災,就算是城中名醫也束手無策,當今城中軍民數量,已然去了三成,照此勢頭,隻怕是撐不到蒙古兵潰,開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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