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宵風雨重,多嬌多病愁中。仙少效,藥無功。隻盼佳人救。
淅淅瀝瀝,錢塘縣下起了多年未遇的大雨,錢塘江波濤洶湧,一陣陣風浪正瘋狂的沖擊着堤壩,仿佛不沖破誓不罷休。
縱橫交錯的鱗塘岸堤邊,每段都寫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等編号,每段編号前都站着一塘長,他們頭披蓑衣,手上打着的一把破傘,那傘已經被風吹的不成樣子,即便如此,他們仍舊在岸堤前細心的勘察。
或有幾處被潮水沖破,但是總體結構卻固若金湯,任憑那潮水如何瘋狂,它們一動不動,緩緩的将怒氣而來的潮水一點點分流出去。
那些身披蓑衣的塘長們指揮着小吏,一點點将沖破的石岸在用大石補上。
這邊經過工部修繕過的交錯鱗塘自然是堅固無比,可那些未嘗修起來的鱗塘卻不行了,塘長們不得不把本段的吏目抽調到其他地段。
經過一天的連續修補,索性沒有讓錢塘江水泛濫,影響了錢塘縣百姓。
連續一天的暴雨終于在黃昏時候安靜了下去,暴雨之後那泛着泥土清香的陳府遠内,陳瑀正坐在屋檐下,他手中拿着《尚書》,但是卻一點也看不進去。
前院家丁的呼喊聲終于把還在沉浸在思考中的陳瑀喚醒了。
“何事如此慌張?”陳瑀皺着眉頭問道。
“少爺,範……範典史來了!”家丁口齒不利索的道。
“來就來了,又不是抓我,你慌個什麼勁?”陳瑀道。
“少爺英明……就是來抓您的!”
陳瑀:“……”
說話間,範典史和身後幾個小吏已經來到陳瑀的身前,那範僖不好意思的對陳瑀道:“陳廷玉,對不住了,縣衙房縣丞命兄弟們拿人,跟我們去縣衙一趟吧!”
“範叔,發生何事了?”陳瑀不動聲色的遞給了範僖一點兒銀子。
“不敢,這銀子兄弟們可不敢收,您手上帶着命案呢,若是被查出來,我等恐受牽連!”範典史十分正直的道。那義正言辭的模樣,陳瑀恨不得将其爆揍一頓,娘的,以前給你錢的時候也沒有見你這樣?患難見真情啊,這就是酒肉朋友的典型!
“這錢還是要收的,給兄弟們的路費,我也不會跑。”陳瑀又多塞了一點兒銀子,問道:“範叔可否告知我發生了何事?我陳瑀一生清白,這種冤獄做不了多久的!”
陳瑀這話果真起了作用,範僖把錢收了,他道:“隻能透漏爾一點點,倭奴和李四在牢獄被人殺了。”
“什麼?”陳瑀驚訝萬分,好麼,這案子果真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他随即又想到了什麼,對範僖道:“範叔您等我下,我去拿點兒東西!”
見範僖臉色不好,陳瑀連忙道:“範叔和我一起!”
“好嘞!”範僖愁容散去,随着陳瑀進了内堂。
陳瑀找到了陳大富,告知陳大富事情的緣由,讓陳大富莫要擔憂,然後他又去藥箱内拿了幾盒金瘡藥,這才随範典史朝縣衙走去。
範典史瞥了一眼陳瑀懷中那小瓶,心中十分不屑,這讀書人就是讀書人,這個時候還不忘自己的身體。
進了縣衙已經掌燈,現在也不能審訊,範典史便準備把陳瑀關入刑衙,走在昏暗的牢房内,陳瑀突然問範典史道:“可否在我關在李小姐之旁?”
範典史聽了之後立刻定住了,他全身哆嗦,驚恐的問道:“你……你怎麼知曉小姐被關進來了?”
這陳瑀莫不是真有妖術?那會兒瓶中融金範典史就感覺陳瑀不對了,走在陰深的牢房内,範典史感到背後一陣發涼。
“猜的!”
“可……可以!”突然間範典史頭皮發麻,活像是見了鬼一般,“啊……啊”的就大叫了起來。
“額,範叔怕老鼠?”陳瑀見範典史腳上爬着一隻肥大的老鼠,疑惑的問道。
“啊?”範典史看了看腳上,這才一跺腳,他準備把那隻老鼠踩死,可是老鼠早已經飛快的逃了。
這破牢房,範典史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呆着,他尋着記憶,也沒有看清便把陳瑀關了進去。
進了牢房後,他四下一看,頭皮立刻就炸開了,背後的冷汗刷刷的流下來。
漆黑的牢房拐角内躲着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她雙手上布滿了皿絲,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正在瑟瑟發抖。
“何……何人?”陳瑀撞着膽子問道,他心中在祈禱,可千萬不要遇到什麼攔路搶劫、組織殺人之類的大爺啊!
那人擡起了頭,見到陳瑀後立刻從适才那抽泣的模樣變成了嚎啕大哭。
陳瑀見到她的臉之後,整個心都要碎了,這哪裡還是那個以往活潑可愛的李梓棋?
他快速的來到李梓棋的身旁,這個時候唯一能給她的安慰就是牢牢的将這可憐的小丫頭抱入懷中。
李梓棋還在抽泣,她語無倫次的道:“你怎麼也進來了呀,我沒有把你供出來,這裡的老鼠好大,她們要吃我……”
李梓棋的聲音漸漸的小了,十分安詳的在陳瑀懷中睡着了,她實在太累了!
當範典史來抓陳瑀的時候,陳瑀已經猜到他們可能已經抓了李梓棋,罪名很簡單,包庇陳瑀,他本以為這小丫頭會頂不住刑罰将自己供了出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丫頭竟然這麼的倔強。
呵,看來是房資給自己下套了,這老狐狸,有點手段!
陳瑀把事先準備好的金瘡藥一點一點給李梓棋的傷口擦下去,雖然陳瑀拭擦的很細緻,但還是見到睡夢中李梓棋仍舊皺起了眉頭。
…………
房府上。
躲過一次大難的房洵并沒有心存任何的感激,冷靜下來之後竟然指責房小梅那日派人去縣衙,分明是暗中在幫助陳瑀,不然陳瑀早就死了!
那日陳府前發生所有的事,消息已經被全部封閉,所以房家根本不知道那日救了陳瑀的并不是縣衙的那群廢物,而是太子朱厚照!
房沐冷冷的對房洵道:“休要胡鬧,侮辱我的兒!”
“什麼?他是你女兒?我就不是你兒子了?”房洵怒道:“我早就懷疑了,說不得那日弄丢我也是你這老家夥故意的!”
“夠了,你這廢物别以為我房家好欺負!”房洵咆哮道,那聲音把房洵吓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印象中房沐從未發過如此大火,他道:“若不是小梅想盡辦法救你,若不是我去找那厮送了一萬兩,你以為你就這麼平安的度過了?你能做什麼?廢物一個!”
房洵吓的一句話不敢說,他噤若寒蟬的道:“爹……爹,孩兒,孩兒錯了。”
“滾出去!”房洵說罷又叫來家丁道:“給我看着,這畜生若是敢踏出房家一步,給我朝死裡打!若是他再敢胡鬧,給我朝死裡打!”
待房洵離開後,屋子内隻剩下房沐和房小梅二人。
房沐所有的弦外之音都被房小梅這個有心人聽的清清楚楚,她對房沐道:“爹,您且息怒,無論如何,這事兒也算是解決了。”
“一萬兩啊!”房會長心疼的道:“我們掙錢多麼不容易,那房資開口就一萬兩!”
“爹爹,我想問你……”房小梅還沒有開口,那房沐就道:“我知道你問什麼,我兒太聰明了,這個時候爹也不瞞你了。”
房沐眼光深邃,時光仿佛穿梭到了十幾年前。
砀山有村名曰房家圩,村内考發生了近十年來最為榮耀的事,那便是有一房氏考中了秀才。
這種事放在縣城都是十分榮光的,更何況在這識字基數本就不大的農村?
那一日全村人捐資,舉辦了規模空前的一次全村宴席,就是為了慶祝這房家高中之喜。
熱鬧宴會的當天,噩耗發生了,全村一十九戶人家,四十多口人被盜賊屠殺,憑借那秀才的機智,他保住了他自己和他的弟弟,以及他們的孩子。
但是這代價卻是用他們的父母做誘餌。
事情發生之後,那秀才羞愧難當,但是日子仍舊要過,一日、二日,在貧窮的連番攻擊下,那秀才實在受不了了。
他把孩子交給了弟弟保管,自己則跑去了東南沿海,他發誓,日後發達之後定會找到他的弟弟。
幾年過去了,突然錢塘縣主簿給他的弟弟寫了一封信,讓去錢塘做生意。
本以為是正經生意,本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可是到了之後他才發現,他要幹的都是那些龌蹉不堪,欺壓百姓,強買強賣的勾搭。
本來準備把孩子送給他哥,但是他哥說官場權力鬥争無情,恐連家人,他孑然一身更家好奮鬥,便讓他弟弟繼續為其收養……
“爹,您是說,哥……房洵是房資的孩子?”房小梅不可思議的問道。
“正是!”房沐道:“他的死活我要管,但隻是出于盡力罷了,可是你不同,你是我親生的兒啊,我讓那陳家連續五年未娶你,為的就是今日!”
“哼,還有房資那老王八蛋,親生兄弟都宰這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