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

　　鮮皿飛濺。

　　緊接着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随之響起。

　　蘇十一立刻睜開眼，卻發現蘇明義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手中拿着鐵鍬，鐵鍬上沾染着鮮皿。

　　而孫招娣已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鮮皿流了一地。

　　人——死了。

　　“啊！
！
！
”

　　人群中，爆發尖銳的喊叫聲。

　　村民哪裡見過如此陣仗？
早就吓死了。

　　“娘，沒事吧？
”

　　蘇明義上前，将蘇十一攙扶着起來，讓她靠在山壁上。

　　然後他又将蘇明禮帶來的水囊扯過來，小心地喂給蘇十一喝。

　　“咕咚，咕咚——”

　　兩大口水咽下之後，蘇十一便忍住一飲而盡的沖動，叫蘇明義現将水囊的水給三個孩子分點。

　　“十一娘，求求你，求求你給我點水吧，我孫兒，我孫兒……”

　　柱子奶奶哭得肝腸寸斷。

　　不少村民也都眼巴巴地望着蘇十一。

　　蘇十一心頭一緊。

　　就這麼點水，怎麼分啊？

　　“明義，你找到了嗎？
”

　　蘇十一趕緊詢問。

　　若是再沒有水，他們都得死啊！

　　“我找到水源了！
”

　　蘇明義知道這件事很重要，立刻大聲地喊了出來。

　　衆人聞言大喜！

　　有不少人抱頭痛哭，終于等到了生機。

　　“好孩子，好孩子啊。
”

　　村長劉炳坤拍了拍蘇明義的肩膀，興奮地直掉眼淚。

　　大家能活過來，就好，就好啊。

　　“不過那水源在山崖半腰處，我們需要爬上山頂，然後再攀岩藤蔓下去。
我回來的時候将這兩壺水也裝滿了，但是并不足以讓咱們這麼多人支持到爬上山頂。
”

　　蘇明義随即又潑了一盆冷水。

　　衆人歡呼的聲音還卡在嗓子裡，不上不下，頓時絕望。

　　蘇十一皺了皺眉，沒管這些事，而是拿了水囊還有之前盛酒的那壺水，去分給村民。

　　“大人們能忍的先忍一忍，先給昏厥的孩子老人喝吧。
”

　　蘇十一如此說道。

　　頓時就有人不滿的質問：“那憑什麼你剛才就喝了啊？
”

　　“就憑那水囊的水，是我拿命換來的。
就憑猜測有地下河的人是我，就憑發現水源的人是我兒子。
你要是不滿意，可以選擇不讓你兒子喝我的水。
”

　　蘇十一底氣十足的冷淡回怼道。

　　剛剛蘇明禮要殺死她的時候，又有誰來幫忙了？

　　其實她是發現了明礬的匕首了，也用眼神暗示了明礬。

　　但其實她可以再等等。

　　再等等看看這些人會不會為了一口水對她下死手。

　　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不去賭。

　　因為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經不起測試的東西。

　　更何況，他們也是為了活下去。

　　如果換成她，未必不會做一次壞人。

　　畢竟人隻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十一娘，你看他就胡說八道，我管他，你别生氣，我兒子是無辜的……”

　　剛剛說話的劉三根媳婦慌裡慌張的解釋，甚至是低聲下氣地哀求。

　　蘇十一看不得這樣，扶着她起來：“别跪。
”

　　然後給幾個昏厥的孩子分了多一點的水，其他孩子和老人則少一點，至于成人則隻是一點點。

　　甚至嘴巴裡都沒有完全被浸濕。

　　“那不還有一壺水呢嗎？
”

　　劉三根不死心地指着蘇明義腰間的葫蘆，眼睛裡流露出兇光來。

　　到了這種地步，禮義廉恥就都不重要了。

　　蘇明義捂住葫蘆，搖頭拒絕：“都喝了，咱們就還是死路一條。
”

　　“我呸，說這麼多你是不是就想自己喝了？
”劉三根踉跄着上前，動手就要搶。

　　可他早就沒了力氣，被蘇明義輕而易舉地一腳就踹翻在地。

　　村長劉炳坤也呵斥：“劉三根你這是幹什麼？
明義要是隻想自己，他又何必再爬下來告訴咱們？
甚至他把水給他們一家人分着喝了，爬上去找水源就行了。
何必分給大家夥？
”

　　一句話，成功叫躁動的人群都冷靜了下來。

　　劉三根媳婦趴在劉三根身邊，做出保護的姿态來，哭着說：“村長，明義兄弟，你們别生氣。
三根他之前不是這樣的，都是，都是怕死啊……太怕死了。
”

　　說着，劉三根媳婦就嗚嗚地痛哭出聲。

　　太苦了。

　　吃得快沒有了，水更是沒有了。

　　都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會死死地盯着别人手裡的最後一分希望。

　　蘇十一歎氣：“大家放心吧。
既然明義沒有選擇獨吞水，就代表着不會放棄大家的。
咱們現在想的該是如何讓大家夥都爬到山頂，去找那水源。
”

　　衆人紛紛點頭。

　　這時候村長劉炳坤說道：“明義還有一壺水，也去過一次了。
還是辛苦明義一次。
不過這次明義你多帶上一些盛水的家夥，這樣你就能多帶回來一些水。
”

　　蘇明義也是這個想法，要不然也不會留下這一壺水了。

　　隻是……

　　“那，我們留下的人，怎麼過啊？
蘇明義這次一來一去，可是花了兩天的時間啊。
”

　　有人顫抖着說道。

　　他們怕是，堅持不了這麼長的時間了啊。

　　衆人聞言一陣沉默。

　　是啊。

　　水已經分着喝了，哪怕這樣，他們還是渴得厲害，難受極了。

　　怎麼能撐過兩天的時間？

　　“我上次不熟悉路況，這次應該時間會短一些。
”蘇明義攥緊拳頭，說道。

　　可饒是他省出來一兩個時辰，對大家來說，沒有水，怕是一樣難捱啊。

　　窒息的沉默，叫所有人都壓抑得厲害。

　　一片寂靜中，蘇十一将目光轉向了蘇明禮和孫招娣的屍體……

　　“蘇明禮的水……是哪裡來的？
”

　　蘇十一喃喃問道。

　　這裡根本就沒有水了啊。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蘇明仁忽然喊道：“牛牛呢？
”

　　牛牛？

　　衆人這才發現，這次是蘇明禮夫婦回來的，并沒有将他們的兒子牛牛帶回來。

　　所以，牛牛呢？

　　“可能是蘇明禮和龍頭關的一些人達成了什麼交易，得到了水。
他剛剛回來，除了炫耀報複，也是想要拿到我手上，蘇星河的那封信。
所以牛牛可能被那些人扣在了龍頭關。
”

　　蘇十一喃喃分析着。

　　有村民眼前一亮：“蘇星河的信？
有什麼用？
能有水喝？
那快去交換啊。
”

　　蘇十一搖搖頭：“沒那麼簡單。
我擔心那些人是壞人，而且蘇明禮夫婦一直不回，怕是也會派人前來尋找的。
到時候咱們可就……危險了。
”

　　雖然她不明白蘇明禮是怎麼和那些人達成協議的，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們也可以。

　　現在已經找到水源了，與其去賭，不如踏踏實實的去走那條生路。

　　“不要想着美事了，若是蘇明禮是和那群強盜一夥的呢？
”

　　村長劉炳坤想的更加清楚明白，毫不客氣的譏諷起來：t“不要總想着美事，到時候自尋死路，怨天尤人也是無用。
”

　　“是啊是啊，現在既然已經找到水源了，還是去山頂吧。
”

　　“就是啊，太危險了。
”

　　人都是有從衆心理的。

　　但大多數人都認為應該去山頂尋找水源的時候，少數幾個有其他心理的人也就做不到反對了。

　　隻不過現在擺在前面的，更重要的就是怎麼平安等到蘇明義回來了。

　　“辦法一會再想，名義你别耽誤了，多帶一些水囊，趕緊出發吧。
”

　　蘇十一催促道。

　　想辦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其實是時間。

　　大家想想也對，立刻去翻找自己家的水囊，加起來足足有二三十個。

　　村長劉炳坤阻止道：“不行太多了，這樣會讓明義回來的太慢的。
”

　　“對，我就拿十個水囊，再多就太耽誤時間了。
”

　　“快去快回。
明義，大家就都指望着你了。
”

　　蘇明義對着衆人拱手，認真承諾：“大家放心，蘇明義一定會帶回水源的。
”

　　說完，蘇明義就飛快地轉身往山上爬去。

　　衆人疲累地坐在原地，在想如何能等上兩天。

　　一片寂靜中，有人弱弱地開口了。

　　“之前咱們看見那些屍體……”

　　“屍體，怎麼了？
”

　　“對，喝了人皿……”

　　……

　　蘇十一眼眸一動，繼續安然坐着。

　　終于想到這一點了。

　　隻不過她不想出頭，所以并沒有說出來。

　　旁人早晚也會想到的。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哪怕再心中作嘔，無法接受，也是會低頭的。

　　因為什麼都沒有活下去，更重要！

　　“村長，這？
”

　　有人詢問村長的意思。

　　可見已經心動了。

　　是啊，誰又不想活下去呢？

　　劉炳坤望着地上孫招娣和蘇明禮的屍體，壓下心中的陣陣惡心與煩躁，看向了蘇十一：“十一娘，你看這……”

　　“他們已經死了，并和我沒有關系了。
村長不必顧忌我。
”蘇十一說得坦然痛快。

　　可蘇明仁有些不忍心：“娘，那可是三弟……”

　　蘇十一睜眼，瞧了瞧自己滿是仁心的好兒子，剛要譏諷兩句，就看見二丫暴怒而起。

　　“爹，你夠了！
剛剛三叔差點打死奶奶，你咋不說？
”

　　二丫氣惱極了。

　　都到這個份上了，爹爹竟然還看不清楚嗎？

　　舍不得？
有什麼舍不得。

　　張氏也低着頭，抱着明礬虛弱地說道：“他爹，你這樣，是讓大家夥去死嗎？
”

　　“我，我沒有，我隻是……”

　　蘇明仁痛苦地抱着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沒有别的意思。

　　隻是舍不得而已。

　　弟弟都已經死了，卻還要被人吸幹淨皿嗎？

　　這是不是太殘忍一些？

　　“村長，不必管他，你們做決定就好。
”蘇十一對村長說道。

　　現在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别的選擇。

　　村長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半晌後做出了決定：“那就把蘇明禮夫婦的鮮皿放出來，一人接一碗，喝下去，活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