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靠著殘存的理智告訴了駱尋家裡的密碼,一進門,她就下意識地推開駱尋,跌跌撞撞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跑。
駱尋關了門,緊跟著她進去,就見她動作熟練地坐在了地上,往嘴裡塞了毛巾,又打開隱蔽處的櫃子在裡麵摸索。
摸了幾下,遲夏才忽然意識到藥已經被師姐全部拿走了,新的還沒送來。
駱尋臉色凝重,蹲下去問她:“藥呢,遲夏,你的藥放在哪裡?
”
遲夏搖著頭。
駱尋看她咬著毛巾,心裡不落忍,他捏了捏遲夏的下頜,把毛巾抽了出來:“我想想辦法,你忍一忍,這樣太傷牙齒了。
”
“師姐拿走了。
”
遲夏紅著眼看他,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嵌了進去:“藥有問題,她拿走了。
”
駱尋深吸了一口氣,他半跪在地上,一條胳膊給她掐著,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給八爺打電話。
“我很急,立刻帶上你的工具箱來,隱蔽點,別叫人發現。
”
他說了地址,掛了電話,回頭時胳膊已經被遲夏掐出皿來,他掃了一圈,扒了浴巾下來,胡亂將她裹住了。
她不去醫院,這裡或許是她此時感到最安全的地方,駱尋不敢輕舉妄動。
遲夏迷蒙著睜眼看他,不知為什麼,這次腦子裡那些細碎的記憶總是湧來一波又一波的難過,她根本控製不住眼淚。
駱尋最看不得她這幅樣子,不知什麼時候,他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咬住。
”
他磨了磨牙,扣著她的後腦勺往自己身邊帶。
遲夏的牙齒咬住了他的肩膀,頃刻間皮開肉綻,眼淚順著她的下頜滲進去,駱尋閉了閉眼睛,喉結滾動,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遲警官,您牙口可真好啊,他在心裡說。
八爺來的比駱尋想象中的還要快,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遲夏像是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麼,嘴巴鬆開了駱尋的肩膀。
駱尋長呼了一口氣,這口氣出來的時候仿佛都帶著顫,導緻駱大警官站起來的時候還有點暈。
再看看被她又抓又扣又劃的胳膊,駱尋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選擇了硬摘。
抓痕劃過胳膊,他起身,出了洗手間去開門。
門一開,一個紮著高馬尾,穿著一身機車服的女人踏進來,她柔媚的目光掃了一圈:“人呢?
”
“洗手間。
”駱尋已經往回走:“先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
洗手間裡,八爺看到遲夏的狀態臉色立馬凝重了起來,一言不發蹲下去打開工具箱,很快給遲夏打了一針。
“行了,把人抱進去吧。
”八爺收起針管:“這地方太涼了。
”
駱尋將人抱起,感受到遲夏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他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你也進來。
”他叫八爺:“給她換身衣服。
”
安頓好遲夏,八爺出來掩上門:“怎麼回事?
你倆互毆啊,不至於吧?
”
駱尋斯哈著冷氣拎起肩膀的衣服:“爺,你先過來給我處理一下傷口咱再探討這個問題吧。
”
看他胳膊上的痕跡,八爺嘖嘖兩聲走了過去:“那麻煩您脫一下?
”
駱尋單手脫了上衣,肩膀的咬傷觸目驚心,八爺也是臉色一緊,沒了打趣的意思:“到底怎麼回事?
你口味也忒重啊。
”
消毒水和皮肉接觸,駱尋毫不掩飾地嘶哈著。
聽的八爺翻白眼:“我說你又不是沒受過傷,你後背哪條疤比這個輕了,也沒見你吭一聲,我說駱隊,你矯情了啊。
”
“性質不同。
”駱尋又嘶了一聲:“您不要帶著私人情緒好嗎,警察同誌也會疼的行不行?
”
八爺哼笑,手上放輕力道:“她咋回事啊?
”
駱尋頓了頓道:“等她清醒了再說吧,這是她的私事,我不好說。
”
“哦。
”
八爺止了皿上了藥,紗布弄好,冷笑一聲:“你這胳膊還挺斑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口子掐架呢。
”
駱尋穿了衣服,往後一靠,呼了口氣:“我先給局裡打個電話。
”
八爺撇撇嘴,很知道規矩,去臥室看遲夏的情況去了。
駱尋給林文覺打了電話,他們爭先恐後詢問遲夏的情況,駱尋隻說她這段時間本來就帶病工作,這兩天工作強度太大才會這樣。
有發現周婉柔屍骨那天的情況做鋪墊,林文覺他們也沒多想,隻讓他好好照顧遲夏,善後工作交給他們就行。
剛打完電話,八爺出來,站在臥室門口說:“駱尋,她可能要醒了。
”
駱尋立即轉身往過去走。
“那我先走了?
”八爺拇指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等等吧。
”駱尋倒了杯水說:“等她穩定了你再走,我怕再有情況。
”
八爺點點頭:“嗯,你進去吧,有事叫我。
”
駱尋進去的時候,遲夏剛睜開眼睛,眼神還有點迷蒙。
聽到有人進來,身體在一瞬間又緊繃了起來,渾身都是防備。
“是我。
”駱尋出聲。
遲夏頓時撤了防備,眼神裡透著虛弱,她張了張嘴,嗓子眼火燒火燎的。
駱尋扶著她坐起來,水遞到她嘴邊:“喝口水潤潤嗓子。
”
“我犯病的時候。
”
她喝了水緩回一口氣:“無意識的時候可能會透露一些信息,有什麼能用得上的嗎?
”
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駱尋給她身後墊了個枕頭:“有。
”
“什麼?
”遲夏微微起身,有點緊張。
“進小區的時候,你說你很想一個人,我不清楚是是男是女,不過我覺得,大概率是個男的。
”
駱尋說完又問她:“你呢,想到什t麼了沒有?
”
“有。
”遲夏扯了扯嘴角,有些得意:“雖然很短,但算得上比較完整的一個片段。
”
“方便說嗎?
”駱尋搬了個凳子過來,做好傾聽的準備。
她點了點頭,但腦子裡還是混混沌沌的一片,遲夏閉上眼睛,在昏沉中將記憶碎片拚湊起來。
駱尋也不急,靜靜地等著。
直到她睜開眼說:“應該是哪一年的除夕吧,很冷,我被關在一個很大的籠子裡,這個籠子應該在地底下。
”
“他們打開的應該是很重的鐵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雪和冷風從上麵灌進來……我穿的,應該是裙子,很精緻,但我很冷,特別冷。
”
她擡起胳膊動了動手指:“我的指尖很疼,是被凍的那種疼,手上還拿著一把匕首,而且……”
駱尋又把水遞過去:“慢慢說,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
”
遲夏喝了水,搖了搖頭,緩了緩繼續道:“而且那個籠子外麵,有很多人在看著我,大多都是孩子,最大的……可能還沒徐洋大。
”
駱尋擰眉,心髒微抽。
“天氣冷是一方麵,應該還有人為的冷。
”
遲夏皺了皺眉:“有人說我想活下去就得自己想辦法。
”
“我麵前有三具屍體。
”遲夏看向駱尋:“駱隊,那是人的屍體,剛死不久,還帶著體溫。
”
駱尋已經意識到那一定是個很殘忍的場景,但他還是得問:“你怎麼知道的?
”
“我剖開了其中一具屍體,因為有人告訴我,我想活下去,就得鑽進去。
”
要剖開他的屍體,拿出他的組織和骨頭,把自己,裹在一張人皮裡。
遲夏喉頭微癢:“皿還是熱的,我應該……七八歲的年紀。
”
駱尋麵沉眼冷,眉頭一皺,猛地站了起來:“王八蛋!
”
他說完,看到遲夏的臉,立馬又坐回去放軟了聲音:“我不是說你。
”
“我知道。
”
遲夏說著,忍不住幹嘔了起來,那股皿腥味似乎一直縈繞在她身邊,讓她窒息。
駱尋又站了起來,臉色沉的可怕,輕拍她的後背,把杯子遞到她嘴邊,克製著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穩:“先別想了,遲夏,我們有的是時間。
”
何其殘忍的人,才會逼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去做那種事!
她曾經到底經曆了什麼!
駱尋無從想象,隻覺得那顆心髒氣的都快沖破兇腔跳出來了。
遲夏就著他的手喝水,壓了壓惡心。
駱尋放下杯子,從兜裡掏出一顆糖剝開,塞到了遲夏嘴裡:“壓一壓。
”
糖很酸,酸的遲夏眉頭緊皺,但那股惡心確實被壓下去了。
她恢複了一點力氣,這才看到駱尋胳膊上被自己又掐又抓弄出來的痕跡,猛地想起她當時還咬了他的肩膀。
駱尋察覺到她的目光:“別亂操心,我沒事,都是小傷。
”
遲夏笑了出來:“駱隊,給我打針的那個人,是八爺嗎?
”
駱尋怔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讓八爺先別走……
“怎麼了?
”遲夏見他臉色不對勁問。
駱尋握拳咳嗽:“那……那啥,八爺還在外麵等著呢……”
遲夏也愣了愣,跟著他咳了起來。
駱尋手忙腳亂。
沒兩秒,門外傳來敲門聲。
八爺的聲音充滿了調侃:“我說兩位,你們是在裡麵商量私定終身嗎,這個年代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