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市場。

　　邱秀英挽着母親往裡走。

　　琳琅滿目的貨物，直把邱母看得眼花缭亂。

　　“乖乖，這麼多好東西！
”

　　“在這市場裡面，多少錢也不經花呀！
”

　　邱母雙眼發亮，看着市場裡面什麼東西都覺得好。

　　卻始終秉承着一個态度：隻看，堅決不買！

　　一開始，邱秀英拽着她走進一個檔口，邱母還試探性地摸了摸。

　　“這件衣服多少錢？
”

　　邱母谄笑着小聲問道。

　　那是一件深灰色的短袖，一看就是中老年男士穿的。

　　老闆娘隻掃了她們娘倆一眼，淡淡地道：“這可是今年新款，8元一件，不講價！
t”

　　端出一副高高在上，愛買不買的樣子。

　　姜母一聽，吓得緊緊拽住邱秀英，扭頭就往外走。

　　似乎生怕邱秀英往回走，把衣服買下來，一直走出去老遠，才松開手。

　　“老天爺！
”

　　“這縣城的東西，怎麼這麼貴！
還不讓講價？
”

　　“之前我在鎮上市集上，看到過差不多顔色和款式的，才賣3塊錢。
”

　　“雖說是斷碼處理的衣服，大是大了點，買回家改幾針，你爸也一樣的穿。
”

　　邱秀英聽在耳中，隻覺得酸澀。

　　全家人的衣服，隻有她的是在縣城買的成衣。

　　雖然在她們高中同學之間來看，并不是穿的最好的。

　　但是在整個小河村，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穿的好。

　　而家中其他人的衣服，幾乎都是在鎮上扯布，找裁縫定做的。

　　如今她手裡有了餘錢，突然就想給家裡人都買點新衣服。

　　她聲音放軟，摟着姜母的胳膊笑道：

　　“媽，你别聽那個老闆娘瞎說。
”

　　“這裡是批發零售市場，所有的東西，都是有批發價和零售價的。
”

　　“也就是說，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講價的。
”

　　“剛才那件衣服，我估計最多2.9元就能拿下來。
”

　　“不信我們先轉轉，邊走邊瞧？
”

　　一開始，姜母還半信半疑。

　　直到親眼看見，邱秀英當着她的面，找了一家最大的檔口，砍價砍到老闆娘臉頰抽搐。

　　原價5-15元一套的夏裝，她最後2.4元一套，直接選了六套。

　　兩套深灰色，是給邱父的。

　　兩套藏青色，是給大哥邱志遠的。

　　還有兩套女裝，是姜母自己選的。

　　這個價格，青山鎮趕集撿漏都買不到。

　　但是在這裡，不僅質量好，碼數合身，還是最新款！

　　再加上，家裡馬上就要好事将近。

　　一向節儉如邱母，也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

　　“好了，好了，我們趕緊去買菜吧！
”

　　“别耽誤了做晚飯！
”

　　買完衣服出來，姜母趕緊挽着邱秀英，想要往回走。

　　“生怕在裡面再多呆一會兒，閨女的錢包就會被掏空。
”

　　邱秀英無奈地笑笑，順着姜母的心意往外走。

　　兩人剛走到市場出口附近，她忽然被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吸引了注意力。

　　“媽，等一等。
”

　　說着，她輕輕拽了拽姜母。

　　“您看那一條裙子，好看嗎？
”

　　那是一條大紅色，玲珑嬌小的旗袍。

　　旗袍所選用的布料，十分考究。

　　最重要的是，上面繡着龍鳳呈祥的重工圖案，一看就是純手工做的。

　　她用專業的目光一掃，就知道這條旗袍絕不是自己的号。

　　姜母順着她的眼光望過去，先是雙眼一亮。

　　緊接着，又有些遲疑。

　　“閨女，那旗袍好看是好看。
”

　　“不過以你的身高尺寸來穿的話，會不會小了一點？
”

　　邱秀英轉過身，朝姜母眨了眨眼。

　　“媽，我想過去看看。
”

　　面對小閨女難得的請求，姜母自然是爽快答應。

　　“好，咱們過去看看。
”

　　“如果你喜歡，又有合适的尺碼的話，媽幫你買下來。
”

　　兩人在市場裡面逛了半天，家裡人都添置了新衣服。

　　唯有自己的傻閨女和女婿沒有買。

　　姜母想要給女婿挑，女兒不讓。

　　“顧司衍在單位裡，多數穿軍裝，這些日常的衣服根本穿不上。
”

　　姜母想要給她買，邱秀英也拒絕。

　　“媽，我自己就是開店賣女裝的。
”

　　“想穿什麼樣的都有，新衣服根本就穿不過來。
”

　　最後，姜母拿她實在沒法子，也就算了。

　　母女倆手牽着手，推開了這家臨街服裝店的玻璃門。

　　這時的邱母還不知道，外面臨街的門臉服裝店，和後面市場檔口裡面所賣的服裝，價格是天壤之别。

　　“您好，随便看看。
”

　　售貨員一看有人進門，微笑着便迎了過來。

　　待看清楚母女倆手裡拎着的塑料袋時，臉上的笑容很快淡了下去。

　　“看看可以，千萬不要亂摸。
”

　　姜母臉上的笑容一僵，咽了咽口水。

　　随後腳步往後縮了兩步，尴尬地道：

　　“同志，我閨女喜歡那件紅色的旗袍。
”

　　“有合适的碼數嗎？
我們想買一件。
”

　　姜母的臉上有些難堪。

　　但一想到，自己的閨女喜歡這條裙子，語氣又堅定了幾分。

　　售貨員眉心微動，頗有些驚訝，随後陰陽怪氣地問道：

　　“你們确定要買？
”

　　“那件旗袍可不便宜，你們買的起嗎？
”

　　一聽這話，姜母的臉色瞬間燒了起來。

　　她頓時有些慌了。

　　“很貴嗎？
”

　　“這條裙子多少錢呀？
”

　　姜母忐忑不安地望向邱秀英。

　　踏進這間店時，姜母其實也料到了裡面的衣服會貴一些。

　　她心裡的預算是15塊錢。

　　實在不行，20塊錢也行。

　　邱秀英原本還想買，倒不是給自己穿。

　　她隻遠遠地掃了一眼，便知道這條裙子。
是未來嫂子許倩的尺碼。

　　大哥的婚事将近。

　　若是将這條裙子買回去，送給未來嫂子當禮物，想必新娘子肯定會很開心。

　　然而售貨員對待她和母親的态度，太讓人下頭了。

　　這條裙子，她瞬間就不想要了。

　　“說了你們也買不起！
”

　　“這件旗袍，可是大師純手工制作。
”

　　“上面的圖案，是專門請繡娘繡的，耗時近三個月才完工。
”

　　“售價是298元，全浏縣都隻有這一條，是我們店的鎮店款。
”

　　服務員說的時候，滿臉的得意。

　　仿佛這條裙子，不是展示在臨街的店裡，而是挂在她自己的衣帽間。

　　姜母一聽，瞬間臉色漲得通紅，嗓音幹澀道：

　　“二百……九十八？
”

　　“對不起，太貴了。
”

　　說着，趕緊拽着邱秀英，就要落荒而逃。

　　邱秀英默默歎了口氣，這個價格，确實有點貴。

　　可疼了自己二十年的大哥，一輩子估計就結這一次婚。

　　她希望大哥大嫂都開心，狠狠心買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可眼下瞧着姜母的反應，肯定是夠嗆了。

　　她順着姜母的意，跟着往外走。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

　　“買不起就别瞎轉，白白耽誤人時間，還把地闆踩髒了。
”

　　她一回頭，正好看見售貨員不情不願的拿出一個拖把。

　　走到剛才她和母親踩過的那一塊地闆位置，用力拖了起來。

　　姜母臊得，隻差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

　　298塊錢？

　　就是賣點她那把老骨頭，也值不得這麼多錢呀！

　　邱秀英看着母親的神情，心中十分難受，眼神當即就冷了下來。

　　她帶着母親出來逛街買東西，是為了讓老人家開心。

　　可不是帶着出來受氣的。

　　大門朝外，迎四面八方的财神，誰規定進門就一定要買了？

　　“媽，您等我一下！
”

　　邱秀英聲音輕柔，笑着哄道。

　　說着，牽着姜母走到了旗袍旁邊。

　　她圍着旗袍，仔仔細細地轉圈看。

　　見售貨員一直盯着她這邊，故意慢慢地擡起手，作勢要去摸那旗袍上的鳳凰。

　　“别動！
”

　　“這店裡的衣服，碰了可是要買的！
”

　　售貨員将手裡的拖把随手一放，沉着臉便走了過來。

　　臉上是懶得再掩飾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