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當然知道。

　　她的記憶停在大一那年，所以和傅淩琛的事，都恍若剛剛發生。

　　根本不可能忘記。

　　但她不能在直播節目上說出來。

　　傅淩琛似乎也沒想過她會回答，哪怕她還記得。

　　所以他唇角淡淡一勾，頗為懷念地說道：“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山上。
那時候你和謝無妄發生争執，他把你一個人丢在山上，你迷了路……”

　　“傅少。
”姜念打斷他，垂眸踢了踢小石子，“那時候，我們年紀都還小。
”

　　其實，她已經不記得是為了什麼和謝無妄吵架了。

　　但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

　　對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總是有很多的包容心，微笑以對。

　　可對自己親近的人，就總是要求苛刻。

　　也許那時候謝無妄有什麼沒滿足她，也許他那時候嘴賤惹怒了她，所以她才會和謝無妄吵架，把謝無妄給氣走了。

　　但她現在回想起來卻無比相信——謝無妄沒有真的離開過。

　　他一定躲在暗處，悄悄地保護着她。

　　隻是少年的自尊心，不容他向她低頭罷了。

　　“嗯，我撿到一隻迷了路的小念念，她才15歲。
”傅淩琛擡起手掌，笑着在姜念腦袋上揉了一下。

　　姜念受驚一樣往旁邊挪了幾大步。

　　傅淩琛的手掌，停留在半空。

　　“喝水嗎？
”姜念默了兩秒，擡手把礦泉水遞給傅淩琛。

　　隻要大家都裝作不尴尬，尴尬的事情就從來沒發生過。

　　但是傅淩琛暗示得太明顯了……就山頂吧。

　　等爬到山頂，她就跟傅淩琛正式分手。

　　讓他徹底明白，她和他此生，再無可能。

　　“念念給的，毒藥我都喝。
”

　　傅淩琛手掌往下移，接過姜念遞來的水。

　　“我們比賽吧，看誰先爬到山頂。
”姜念沒有接話，移開視線，看向山頂方向。

　　“有彩頭嗎？
”傅淩琛似笑非笑地問道。

　　姜念抿了一下唇，認真地說：“如果我先到山頂，那傅少要答應我一件事。
”

　　“那如果我先到山頂，念念是不是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

　　“不是。
”

　　姜念搖頭。

　　然後，她看向他：“這是一場隻能讓我赢的比賽。
”

　　輕微的響聲傳來。

　　跟拍攝像師下意識地把鏡頭往下壓了壓。

　　隻見，傅淩琛将手中的礦泉水瓶，捏變形了。

　　已經有水順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滴落下來。

　　攝像師：“……”

　　他手賤了！

　　不該拍的。

　　這礦泉水可是金主爸爸贊助的！

　　現在，對家品牌會不會趁機黑金主爸爸的瓶子質量不好啊？

　　【啊啊啊嫂嫂我愛你！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猜嫂嫂肯定會跟傅頂流攤牌，說自己的真愛是哥哥的！
】

　　【幸好我剛剛沒罵嫂嫂，我是理智的寄居蟹！
】

　　【我就說嫂嫂是愛哥哥的嘛，之前不是都已經坦白過了？
14歲就暗戀哥哥了，估計和傅頂流交往是為了跟哥哥賭氣。
】

　　【路人也這麼想，而且傅頂流怕是猜到了，不然不會反應這麼大的。
】

　　【閉嘴吧你們！
一天到晚逼叨叨，我們哥哥才是最值得愛的優質男！
】

　　【幼稚男還差不多，一直在節目上挑撥我家哥嫂關系，我家小侄子都4歲了你們哥哥還死纏爛打呢！
】

　　【卧槽我這暴脾氣你信不信我順着網線過來撕爛你的嘴……】

　　彈幕上兩家粉絲很快又是一片怒撕。

　　微博上也小作文滿天飛。

　　謝家和傅家都直接不公關了。

　　主打一個擺爛。

　　反正，都是兒女私情，影響不到股價。

　　“姜念，你讓我赢過哪怕一次嗎？
”鏡頭前，傅淩琛眼尾的紅意，是那麼明顯。

　　他是真的痛。

　　也是真的在全力克制着暴戾的情緒。

　　不是沒想過把她偷走，反正她現在離開了姜家，也沒和謝無妄領證成為合法夫妻。

　　隻要他把她藏起來，她就永遠是他傅淩琛一個人的了。

　　可是……

　　他對自己的病，沒有信心。

　　他怕吓到她。

　　而且計劃一旦失敗，被謝家人找到，他就再也不可能靠近她半步了。

　　“傅淩琛，過去五年多，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痛苦。
”

　　姜念抿唇，隻說了這麼一句，就快步朝山上走去。

　　她是不想傷害傅淩琛，但這段複雜的感情裡，注定有一個人會受傷。

　　不是謝無妄，就是傅淩琛。

　　而當年她誤會謝無妄讨厭她，所以接受了傅淩琛的告白，努力地去喜歡過傅淩琛。

　　那個時候，謝無妄不也很痛苦？

　　為什麼其他人可以痛苦，傅淩琛就不能痛苦呢？

　　那個時候的傅淩琛，也明明知道她是喜歡謝無妄的啊，她沒有騙過他，他也說他早就知道，并且願意接受的。

　　他現在，又為什麼要說，她沒有讓他赢過哪怕一次呢？

　　她早就讓他赢過了。

　　隻是，他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那是他傅淩琛的生日宴會——他為什麼會讓她這個正牌女朋友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所以，他不能怪她。

　　真的不能怪她。

　　傅淩琛看着姜念遠去的背影，舌尖微微卷過上颚，長腿邁出，跟了上去。

　　山頂不算遠，卻也不近。

　　姜念才到山腰就已經汗流浃背。

　　因為是夏季，所以她帶的衣服和裙子都特地避免了‘薄透’的缺點，這會兒倒也看不出來。

　　隻有她額頭和臉頰上的晶瑩汗水，被陽光照得特别清晰。

　　直播間的寄居蟹們開始有些擔憂。

　　【嫂嫂的臉色不太好，喘氣也很明顯，好像體力不支了啊。
】

　　【傅頂流也真是的，為什麼要爬山啊？
他不知道嫂嫂身體不好嗎？
】

　　【emmmm你們嫂嫂身體不好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們的意思是謝影帝對你們嫂嫂不好，虐待她導緻她營養不良健康受損嗎？
】

　　【少在那颠倒黑白！
哥哥之前就說過嫂嫂患上過嚴重的産後抑郁症，最近才痊愈的！
有嚴重抑郁症的病人身體能好到哪裡去？
】

　　【那還是謝影帝造成的啊，反正我們家哥哥沒讓哪個倒黴女人患上産後抑郁症。
】

　　【卧槽&%￥&*&&%%%】

　　工作人員：“……”

　　怎麼随時随地都能開掐呢？

　　幸好謝家傅家都有後台，跟相關人員打過招呼了，不然就這撕逼爆粗的頻率，直播間早就被封掉了。

　　“呼——”

　　姜念雙腿打顫地，終于爬到了山頂。

　　她呼出一大口濁氣。

　　然後坐在了草地上休息。

　　傅淩琛慢慢走過來，坐在了她身邊，看着遠處的風景。

　　姜念平息了好一會兒，才說：“五年前，你被送出國治療，我不知道。
所以，我欠了你一句‘分手’。
現在，我正式補上。
”

　　她轉頭看向傅淩琛，杏眸微含歉疚。

　　“傅淩琛，我們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