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下車後,崔維楨發現丈母娘看他的眼神格外慈愛和愧疚,活像虧欠他幾百兩銀子似的,饒是他自問算無遺漏,也算不明白這是當娘的替自己閨女虧心呢。
總覺得自家閨女禍害了青年才俊的大姑爺呢。
葉大嬸很快就沒心思胡思亂想了,因為崔大娘已經聞訊而來,親自到大門口迎接,一看到她就親親熱熱地牽住她的手:“親家母,你可算來了,楨哥兒說要請你們上京,我是一直在數著日子呢。
”
原來婆婆也知道爹娘要上京的消息,就瞞著她一個人呢。
葉蓁蓁沒忍住看向崔維楨,沒想到這個鋼鐵直男,也學會別人玩驚喜了。
“注意腳下。
”
崔維楨親自挽著葉蓁蓁下馬車,見她眼神亂飛,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上次差點從車上摔下來,怎麼還不長記性?
”
記起上次的糗事,葉蓁蓁一時紅了臉。
實在怪不得她跳脫,都怪古代的裙子太長了,她雖然已經習慣了行走時釵環不動、蓮足不露,但也總有差錯的時候,上次是不小心踩到裙擺,還好崔維楨手疾眼快地扶住她,才沒摔個狗啃泥。
為此崔維楨已經嘲笑她久了,見他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故作兇狠地威脅道:“以前你就會仗著我無依無靠欺負我,現在我爹娘來了,我可不怕你了。
”
雖是張牙舞爪,但也是近日來難得的活潑,看來今日看到親人,她心情非常好。
崔維楨眼底不由溢滿了笑意,縱容地看著她:“你盡管去告狀,看看嶽母縱著誰。
”
葉蓁蓁立馬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來,根本無需驗證,她爹娘肯定是要站在姑爺這一邊的,她隻是個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地裡的小白菜沒人愛,可憐得很呢。
聽她又開始唱些亂七八糟的曲子,崔維楨既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讓她適可而止,不然讓她爹娘聽了,還以為他是怎麼欺負他們家的閨女呢。
葉大嬸在和親家母寒暄,葉大勇和葉三勇這兩個大老爺們不好湊上去,隻得把注意力投放在一對小夫妻身上,把兩人的小動作瞅得一清二楚。
葉三勇小聲與自家大哥說道:“大哥,這下你可放心了吧。
”
葉大勇雖然不如葉大嬸感情外露,但心底也是十分關心女兒的,就怕大姑爺發達後厭棄自家閨女,心中一直不安,就怕大閨女在高門大院裡麵受苦。
就這個問題,葉三勇已經勸過好幾次,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看人就沒錯過眼,大侄女婿原本就出身高門,當初都沒見嫌棄大侄女,這會兒肯定不會有花腸子。
偏葉大勇不信,這會兒見小兩口依舊恩愛扶持,黏糊得像是剛成親的新婚夫婦似的,忐忑不安的內心才終於落到實處。
一群人其樂融融地往內宅走,崔大娘握著葉大嬸的手不放,連聲說道:“難得你們上京,可得好好待上一段日子不可,你們若是不嫌棄,就在家裡住下,等到休息好了,就讓蓁兒帶你去逛一逛京城,到底是天子腳下,總是比臨西縣熱鬧繁華的。
”
家裡地方雖然小,但暫時住下親家幾口人也是可以的。
葉大嬸也不是講究人,在她看來,親家在臨西縣買的宅子就足夠豪華了,現在看了京中的宅子和成群的奴仆,才更覺得氣派,她又怎麼會嫌棄呢?
她對多留些日子的建議非常心動,隻是她怕麻煩親家,開口拒絕了:“三叔的鏢局在京中也有宅子,我們打算回頭去那裡落腳,就不叨擾你們了。
”
哪有親家上門反而讓他們去外頭住的道理?
崔大娘難得強硬起來:“親家母,你這就太見外了,外頭哪有家裡住得舒服?
再說了,你難道不想多謝時間和蓁兒相處嗎?
日後要是回去了,就沒機會了。
”
葉大嬸果然被說服了,頗為不好意思地答應了下來。
崔大娘連忙讓下人去收拾房間,之前她的嫁妝雖然放在西廂房,但也僅僅是占了偏房,正房還是能夠住人的,至於親家公他們,就讓楨哥兒陪著他們在前院住吧。
西廂房畢竟住著嶽母和小姨子,為了避嫌就先讓他委屈上一段日子了。
崔維楨還不知他要被委屈一段日子,甚至還可能更長,待一行人到了內院花廳坐下,葉大嬸就按捺不住一腔的慈母心腸,拿了自家的土雞蛋去竈房給大閨女做雞蛋羹,崔大娘也跟著湊熱鬧,隻剩下他和葉蓁蓁在廳上陪著嶽丈等人交談。
說著說著,就提起了葉三勇。
葉蓁蓁對三叔是真的關心,這會兒忍不住問道:“三叔,您畢竟已經娶妻生子了,整日離家走鏢也沒空陪嬸嬸和堂弟,差事不安穩不說,嬸嬸在家也擔心受怕,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個差事?
”
事實上,慕霞早就與葉三勇談過這個話題,希望他換個差事,葉三勇不依,兩人爭吵過好幾次,因此這會兒聽葉蓁蓁提起,神色有些鬱鬱。
“大丫頭,你三叔我沒什麼本事,說白了隻是個小混混,是龍虎班的大當家看得起我,給了我一份糊口的差事,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麼能忘恩負義呢?
”
說是小混混,葉三勇心底還是有些俠氣的,這點與蓁兒倒是相同。
崔維楨看了葉蓁蓁一眼,主動接了話,道:“三叔此言差矣,另謀高就怎麼能算得上忘恩負義?
說不定你還能給他們保駕護航呢。
”
葉三勇向來敬重大侄女婿,聞言微微一愣,問道:“你的意思是?
”
“臨西縣的捕頭如何?
”
衙役負責衙門的站堂、緝捕、拘提、催差、征糧、解押等事務,捕頭雖是衙役之首,社會地位還是屬於官吏中的吏,與官相比地位很低,但在平頭百姓眼中,是屬於現管的大官,是要巴結討好的存在。
胥吏無需功名就能擔任,還可以父傳子、子傳孫,對於有誌於定居在某地的人來說,誘惑力是很大的。
對於葉三勇來說,這已經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他的態度有些動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會好好考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