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等等!
”
鹿珏連忙叫停,然後面色認真地解釋道:“這種子要破殼生長,還需要阿姐你的一滴皿珠。
”
一滴皿珠?
雲筝微怔,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種樹還要滴皿,這個要求透露出的古怪未免太過明顯,這鹿珏是斷定自己不會戳破他的計劃嗎?
亦或者,他這已經是孤注一擲了?
要她主動獻出的一滴皿珠,…這絕對不可能!
畢竟,她猜不透對方會用她的皿來做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雲筝直接反問,“為什麼要用一滴皿珠?
”
鹿珏緩緩解釋,“阿姐,你失憶了,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但在這裡種樹一定要用你或我的鮮皿澆灌,這樣種子才會有生命。
”
“那便用你的。
”雲筝不疾不徐地道。
鹿珏懵了,他欲言又止,眼底流露出一絲晦暗。
“那好吧。
”他隻好應下,然後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頭,擠出了一滴皿珠,皿珠頃刻間覆蓋了那黑黝黝的種子。
鮮皿被種子吸收,卻再也沒有發生什麼異變。
雲筝當即将泥土填上。
她拍了拍雙手,低眸看着小少年,“我教完了。
”
言外之意,就是讓鹿珏将枚紅色吊墜送給她。
鹿珏輕蹙眉頭,避開與雲筝的對視,語氣弱弱地說道:“可是樹苗還沒有長出來……”
雲筝莞爾一笑,“還要等樹苗長出來?
可是,你不是說,我願意教你種樹,你就會将這枚紅色吊墜給我的嗎?
”
鹿珏似乎權衡再三,最終決定道:“這樣吧,阿姐,你聽我講一個故事,我講完就将這枚紅色吊墜送給你。
”
“故事?
”
“嗯,一個很古老的故事。
”
“能古老到什麼程度?
”
鹿珏擡眸看着她,“據說是千萬年前發生的事情。
”
“那你就講講看吧。
”雲筝眼神微凝。
鹿珏神色微亮,“阿姐,你先等等我。
”
他說罷,便拔腿就朝着那簡陋的房屋方向跑過去,然後從房屋内飛快地搬出了兩張凳子。
鹿珏跑得氣喘籲籲地回來,手裡提着兩張凳子,他将一張凳子遞給了雲筝,雲筝擡手接下,眼神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鹿珏放下另一張凳子,靠近雲筝的身側便坐下了。
鹿珏面色鄭重地看着雲筝,眼神帶着祈求道:“阿姐,我現在就要講故事了,我在叙述的過程中,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希望阿姐你…都不要打斷我。
”
“好。
”雲筝颔首,她心裡隐隐有種感覺,接下來鹿珏所說的故事很有可能是這個幻境産生的原因。
鹿珏眉眼一彎。
他徐徐道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神明誕生了,那位神明的誕生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不一樣的力量,這股力量被以後的世人稱為鬼力。
而那位神明誕生之初,猶如嬰孩一般,但他天生缺乏責任的認知以及情感。
”
“正因為如此,他似是惡神而生。
”
“在那一方之地,也有不少神明,他們給予那位神明關愛,可那位神明偏偏不能領會,還遠離了那群神明,他孤僻,他也很孤獨,他唯一在乎的隻有那一位統領神界的神主,因為他從誕生以來,就一直聽說自己能夠誕生,是因為那位神主大人。
”
“他一直想要見那位神主大人,可是那位神主大人一萬年才出現一次,每次出現,隻是露個面。
”
“可是,他見到神主大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匍匐在那位神主大人的跟前,更想接近她。
或許他自己能夠誕生是因為那位神主大人,所以他将那位神主當成了唯一的情感依托,他認為這世上隻有神主大人才是他的親人。
”
“可是,神主大人并不是這麼想的。
”
“神主大人待所有的神明都是一樣的态度,不,除了那位魔神。
神主大人待魔神似乎是不一般的,她會對魔神笑,也會跟魔神說話。
”
“他想接近神主大人,所以他就選擇了一個辦法,去接近魔神。
”
“後來啊,他成功接近魔神了,通過魔神,他也能正式地站在神主大人的面前。
神主大人第一次撫摸了他的頭,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他缺失的情感似乎也在一點點地被找回。
”
“而且,神主大人還讓他成了雷神。
”
“他更想靠近神主大人,于是,他為了吸引神主大人的注意力,經常跟别的神明打架。
這樣,确實能引來神主大人的目光,但是神主大人并不在意,似乎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
“他心底很失望,所以他打算不打架了,漸漸地,他成為了那一方之地中最捉摸不透的一位神明,他跟魔神走得越來越近。
魔神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隻要他能夠見到神主大人。
”
“魔神曾問他:為何你這麼執着于見神主大人?
”
“他思考了很久,大概是他因為所承載的鬼力是陰冷孤獨的,所以他渴求有一雙溫暖的手來撫摸着他的頭,然後給他指路,告訴他如何成長,告訴他前方的路如何走,他的職責又是什麼?
”
“而那人隻能是神主大人。
”
“再後來,他誤信了魔神,将由衆神心魔煉制而成的一顆靈果獻給了神主大人,那是神主大人第一次吃他給的靈果,也是……”
“最後一次。
”
“魔神殺了神主大人,而他是…幫兇。
”
鹿珏的嗓音微噎,眼眶猩紅,隻見他的容貌漸漸垂老,臉部遍布了皺紋,他的身體也開始發生了變化,如同一個将死老人一般。
他的頭發花白,風一吹,他的頭發就漸漸掉落了下來。
鹿珏眼眶濕潤地看向雲筝,對她露了艱澀的一笑。
“神主大人,吾等了您好多好多年。
”
也尋找你很多年了。
鹿珏艱難地擡手将脖頸上的紅色吊墜拿下來,緩緩跪下,雙手将那吊墜奉上。
他的嗓音變得蒼老沙啞,“這是吾先前從魔神離夜那裡奪回來的,這也是吾唯一能做的事了。
”
他落淚了,鼻尖很紅。
他哽咽道:“神主大人,吾将隕落于世,希望你永遠不要原諒吾的過錯,永遠不要……”
這樣,您才能永遠記住吾。
雲筝伸手接過那一枚紅色吊墜。
鹿珏忽而笑了,笑得高興,卻又帶着難掩的淡淡憂傷。
神主大人這麼聰明,早就發現這幻境的異常了,但她還是願意聽自己說話。
其實他,已經滿足了。
鹿珏的身體在迅速地老化,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身軀已經佝偻得起不來了,他輕阖眼眸地将額頭磕在了雲筝的腳跟前。
虔誠又恭敬。
雲筝眼底流露出幾分晦暗複雜的情緒,緩緩擡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頂。
“鹿珏,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