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施然一直不出聲還好，這開了口，就發現原本還很好奇看著她的這幾人。

　　臉上的表情漸漸有些變了……

　　卓施然原本臉上還帶著笑容，問這話也隻是隨口。

　　哪裡知道他們表情這樣，甚至有的看起來都像快要哭出來了似的。

　　卓施然也就不敢笑了，臉上表情都有些掛不住。

　　她輕輕咬了咬唇，身形默默往後縮了縮。

　　但是看到他們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卓施然想了想，手掌一翻，手裡已經多了幾個鮮艷欲滴的果子。

　　「你們要不要吃果子？
不要不開心了。
」卓施然將果子遞向他們。

　　他們都沒接，但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倒是沒有先前那麼難過了。

　　班昀長長嘆了一口氣，「看來真的是施然啊……」

　　封炎的情緒，在能夠徹底確定卓施然已經回來，並且就在自己身邊了之後。

　　漸漸恢復了過來。

　　此刻的語氣也穩了下來，他伸手將卓施然攬到自己身旁。

　　以一種保護的姿勢，然後轉頭對班昀說道，「好了，別逗她了。
」

　　班昀嘖了一聲，「現在又不是你難受的時候了？
」

　　「我們在這裡待多久？
」唐馳問了一句，他倒是無所謂在這裡待多久，但是……

　　「夫人肯定會很高興知道施然回來了。
」唐馳說道。

　　聽到這話，大家都覺得頗有道理，於是都紛紛看向了封炎。

　　卓施然眨了眨眼，「夫人？
」

　　班昀點頭，「你的母親。
」

　　卓施然的眸子驀地瞠大了些。

　　封炎轉眸看向了卓施然，「你說呢？
我聽你的意思。
」

　　卓施然想了想，「那……還是趕緊走吧。
」

　　她說著，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邊黏著她的卓燚，想到自己看到他時，得知他是自己兒子時的心情。

　　以及想到錯過了這幾年時的心情……

　　卓施然就覺得，那位他們口中的自己的母親，肯定也會這樣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早一點去見到她吧。

　　早點出發。

　　他們都對卓施然死而復生非常驚奇，所以和她聊了不少。

　　也看得出來，她一張白紙似的狀態……

　　所以倒也沒有聊太多。

　　就各自回房休息準備之後的回程了。

　　卓施然回到自己的房裡，還沒來得及關門呢。

　　兩個人影就迅速擠了進來。

　　一大一小。

　　父子倆。

　　卓施然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們倆。

　　卓燚倒是很大方的樣子，走了進來就直接對卓施然說道，「我要和娘一起睡。
」

　　卓施然彎眸一笑。

　　然後擡眸看向了封炎，「那你呢？
」

　　封炎忖了忖，說道，「我……」

　　卓施然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嘆了一口氣，擺擺手說道，「算了，進來吧。
」

　　封炎跟了進去，感覺上竟像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卓施然用熱水給卓燚洗了臉和小手小腳。

　　就用被子團著他，讓他上床睡覺去了。

　　卓燚原本還想和卓施然說說話，嗓音軟綿綿的撒著嬌，「娘……娘……」

　　一直叫著她，隻是叫沒幾聲，眼睛就睜不開了。

　　卓施然輕輕拍著他，一直到他睡熟了。

　　卓施然才擡眸看向了封炎。

　　這個男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旁邊，沉默著，也沒有說話。

　　卓施然給兒子洗臉洗漱時，他就幫著端著水盆擰帕子。

　　她在哄兒子睡覺時，他就坐在旁邊看著她。

　　就好像，這樣的畫面，已經在夢裡出現過，在幻想中出現過很多次了似的。

　　此刻，卓施然轉眸看向他時，就看到了他臉上那種表情，目光就好像飄去了很遠的地方。

　　明明看著她，但又好像看著什麼別的地方似的……

　　卓施然問道，「你在看什麼？
」

　　「看你。
」封炎很誠實地說道。

　　「不像，你的眼神飄得很遠。
」卓施然又道。

　　封炎沉默片刻，低聲說道，「這是我……幻想過很多次的畫面。
」

　　卓施然頓了頓，反應了過來，想到了先前他一直盯著她照顧孩子的畫面看著……

　　她勾了勾嘴角，淺淺笑了笑。

　　「我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卓燚。
」

　　「卓燚？
」封炎略有些詫異。

　　但還是很快就點了頭，「很好的名字。
」

　　卓施然說道，「因為孩子都沒有名字，所以我就起了一個，跟我姓的。
」

　　「沒有什麼問題。
」封炎說道，「原本也是打算讓他跟你姓的。
」

　　「那你為什麼，不給他取名字？
」卓施然問道。

　　她雖然並不太理解，但是多少得知了，自己死了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他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於是好像又或多或少能夠了解那樣的心態。

　　但一知半解的，於是更想知道他為什麼這樣。

　　封炎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想等著你回來，好好給他起個名字。
」

　　卓施然聽到這話，內心有些震動。

　　「那如果我回不來呢。
」卓施然看著他的眼睛，「畢竟我已經……死了啊。
」

　　封炎嘴角淺淺勾了勾，眸子垂了垂，低聲說道，「那麼，在我死之前，會給他好好取個名字再去死。
」

　　卓施然乍一聽這話的時候，其實感覺是，他打算他以後老死的時候，會給兒子取名字。

　　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不是那麼個意思。

　　他說的是……給孩子好好取個名字，再……去死。

　　卓施然眉頭緊擰，「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去死？
」

　　封炎笑了笑，目光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語，卻讓卓施然的心臟一陣抽搐。

　　封炎說道，「因為，你隻說了讓我等五年。
五年馬上就要到了，所以……」

　　他說這話時，目光也依舊是溫柔的。
嘴角有著淺淺弧度。

　　卓施然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個男人，明明說的是那麼錐心蝕骨的話。

　　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輕鬆的，就好像曾經經歷的煎熬苦痛都不以為意，都已是過眼雲煙。

　　就好像，輕舟已過萬重山。

　　「沒事，隻要你回來了，什麼都好。
」封炎看得出她情緒起伏得厲害。

　　哪怕她表情上並不明顯，但封炎能夠感覺得出來。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凰火的溫度都在跳動……

　　封炎擡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然後就聽到了她的聲音，輕輕的。

　　「仔細想想，我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我會忽然醒來，想要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