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市政歌劇院内。
漆成深紅色的走廊側面,一扇隐藏在牆壁裡的绯紅色門開,露出裡面的一間屋子——準确點說是一間會議室。
芬格爾的氣息竟然還在會議室的牆後,不會透視的路明非隻能先把視線放在會議室裡。
房間裡有十四把高背的牛皮椅,主坐上戴着圓框眼鏡牛皮卷檐帽的幹瘦老人正對着打開的門,向着門外的路明非和昂熱點頭微笑,他看起來就像是個退休的德州騎警,兼具老人的慈祥和警官旳威嚴,帽子上還佩着磨損的警徽,但皺紋裡卻透露出牛仔一樣的氣勢。
副校長說牛仔是美國精神的象征之一。
這些在十八和十九世紀時來自于美國中西部的農場、英國的鄉村和紡織廠還有墨西哥的年輕人,穿着皮套褲和高筒皮靴,騎馬穿越廣袤的西部荒野,腰上永遠用皮質槍套挂着兩把左輪,臉埋在斜斜的牛仔帽後面,露出的半張臉,嘴角總是叼着抽了一半的雪茄,走路時牛仔靴後面踢馬刺或其他金屬飾品就發出清脆的聲音。
美國人覺得在荒漠的沙塵裡張揚出拓荒者為生存而奮鬥的精神氣度,這種獨特環境下所錘煉的生存精神,正是美國精神的内核所在。
當然,那是百多年前的美國,和現在的美國已經沒多大關系了。
19世紀末,東西鐵路貫穿,汽笛的轟鳴中牛仔矯健的身影越來越少見到,騎馬跨進風沙裡的背影定格在好萊塢大片的海報上,周圍拿着薯條可樂爆米花的人用這種方式來祭奠緬懷上個時代的牛仔。
隻是看着面前這個老人,路明非還真有種看到了牛仔的感覺——一個被時代抛棄的牛仔,他雖然穿着騎警的衣服,但銀白的鬓角裡卻像是挾着沙礫,他已經不再屬于這個時代,正如牛仔被鐵刺網和火車取代,但身上依舊流淌着作為拓荒者的氣質,或許現在他手邊的抽屜裡就藏着一對填滿子彈的左輪。
路明非又環視剩下的人,其他每張椅子上都坐着個英俊或美麗的年輕人,他們都以同樣的方式和昂熱打了招呼,舉起右拳,亮出食指上的銀色戒指,粗重樸實的戒指,巨大的戒面上是不同的圖騰——那是他們各自的家徽。
路明非看向主座上老人的食指,一樣的大号銀戒指,戒面上的圖騰非常眼熟——一隻叼着荊棘的四翼獅鹫,路明非剛剛還在索斯比拍賣行的幕布上見到這個圖案。
“不用介紹了吧?希爾伯特·讓·昂熱,圈子裡有名的金主,我們的大客戶,也是卡塞爾學院的校長。”
騎警一樣的老人坐在桌邊,示意昂熱和路明非随便坐——雖然現在屋子裡隻有一張空椅子了。
“哦,沒想到你竟然會帶一位年輕人來,”老人适時地露出驚訝的表請,“真是抱歉,我們的座位似乎準備少了。”
“那看來時間已經開始讓你變得健忘了,漢高,”昂熱意味深長,“這可真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如果你真的感到遺憾,那至少不要再笑了吧?”漢高道。
“抱歉,有點忍不住,”昂熱坐在唯一一把空椅子上,點燃一支手工雪茄,看着正好在自己對面的漢高,“介紹一下,路明非,學院的研究員,同時也是我的老朋友路山彥的後代,給他加把椅子。”
“不好意思,”漢高搖搖頭,“因為這場會議準備得有些倉促,所以我們沒有準備多餘的椅子,恐怕隻能請你的學生站一會了。”
“你不介意吧,年輕人?”漢高擡頭看向路明非,露出看似慈和的笑。
所有年輕人都順着漢高的視線轉頭去看路明非,十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他,好像要将他接下來站在桌邊開會的狼狽纖毫畢現地放大十四倍。
當然,他們中也有一些人覺得這不算是狼狽,畢竟現在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方勢力的代表,他們和漢高都代表着各自的家族,昂熱一個人不能代表整個秘黨或卡塞爾,但他是傳奇屠龍者,還是卡塞爾的校長,重量也不低于一個混皿種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