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在開遠大路上撒蹄飛奔,鬃毛和尾巴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飛舞,蹄子在結實的泥土路上敲打出穩定的節奏。孔陽一騎絕塵地跑在最前頭,黑馬配上變色披風使他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純熙夫人的白駒步步緊追,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閃亮的月光。其他人在她身後排成一列,像被退魔師手裡的無形繩索牽引着一般。
令公鬼跟着謝鐵嘴,謝鐵嘴跑在隊伍的最後。說書先生并不回頭看,他隻專注于前進的方向,對于身後有什麼完全不上心。不論後面出現了黑水修羅,還是那騎着無聲黑馬的黑神殺将,或者那隻飛行怪物飛頭獠,都依賴令公鬼發出警報。
令公鬼雙手緊抓着小蘋果的鬃毛和缰繩,每隔一盞茶的工夫就扭頭往各個方向掃視。飛頭獠——這種怪物,謝鐵嘴說它比黑水修羅和黑神殺将更可怕。但此刻天空中什麼也沒有,地上隻有黑影,黑得足以隐藏一支軍隊的黑影。
座下強壯的灰馬盡情伸展四蹄,迅速如暗夜鬼魂,輕易就能跟上孔陽牡馬的腳步。他甚至想加速,想超過前面的所有馬匹跑到最前頭去,令公鬼不得不緊緊抓住缰繩抑止它過快的速度。小蘋果的每一步都在反抗着他的壓制,這小馬以為這是一場比賽,所以不停地跟他的主人争奪主控權。令公鬼使出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它,并确保自己呆在馬鞍上,暗暗祈禱着不要被小蘋果察覺自己心神不安,否則他就輸定了。
讓令公鬼懸心的還有杏姑和半夏。他俯在灰馬的脖子上,時不時擔憂地看着跑在前頭的她們。當初他說杏姑能跟上的時候,壓根沒想過要這樣狂奔的。她現在雖然還能跟得上,但是他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竭斯底裡的跑步姿勢。孔陽是反對讓半夏跟來的,萬一杏姑撐不住了,他會為她減慢嗎?還是說就這樣把她丢在後面?他知道鬼子母們和退魔師因為某種原因認為他和他的夥伴很重要,但是根據純熙夫人談到命運之模時的樣子判斷,半夏一定不算在其中。
于是他在心中暗下決定:不管純熙夫人和孔陽怎麼說都好,萬一杏姑落後了,我也會跟着落後,就算要獨自面對黑神殺将和黑水修羅,面對飛頭獠也不怕!他聚集起所有的意志和願望,無聲地向杏姑呐喊:跑吧,如乘風一般跑吧!但願這能化為杏姑的力量。跑吧!他覺得皮膚刺痛,骨骼像被寒冰浸泡快要裂開。願老天幫助她,跑吧!杏姑像是明白他的心意似的,腳步生風。
一群人就這樣一直向北飛馳,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目之所及以内不時會閃過農舍的燈光,如同遠處的燈塔。偶然會有警惕的看家狗朝他們吠叫,但這叫聲也很快被抛在身後,也許狗兒認為自己已經成功把敵人趕走了吧。他們在瑩白星隐的月色下繼續前進,周圍的景物都隐沒在黑暗中,路邊的樹木有時會突然跳到眼前,又突然消失。寂夜之中,隻有夜貓子的孤獨叫聲不時地打亂規則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