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李斐沒忍住,差點吐出來。
世子趕忙扶着他,問道:“肥球,你怎麼了?”
李斐喘了口氣,輕輕說道:“殿下,這包子我吃的太多了。”
“為了讓包子保持之前的味道,我天天去嘗,天天讓他們改。”
“吃得太多,現在隻要聞到包子的味道,我就想吐。”
世子歎了口氣,說道:“肥球,你吃不了不吃就是了,為什麼硬要吃了呢?”
李斐笑道:“殿下賞的包子,就算吃不了,我也要吃下去。”
世子道:“要是早知道你吃不了,我怎麼會讓你吃呢。”
“你說一聲不就行嗎,這又是何苦呢?”
李斐咧着嘴,說道:“殿下,您是我唯一的朋友。”
“殿下的話,我無論如何也是要聽的。殿下的吩咐,我也會想盡辦法去完成。”
“雖然隻是包子,但這是殿下對我的賞賜,我必須吃下去。”
世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輕輕地拍了拍李斐的肩膀,扭過了頭。
京都人很多,所有人都怕他。
可真正記着他,對他好的,除了皇奶奶和皇帝哥哥,似乎也隻有李斐這個胖子了。
李斐為了他,和京都那些纨绔子弟都有了恩怨,所以李斐隻有他這一個朋友。
可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皇奶奶和皇帝哥哥是親人,老山和侍衛都是下人。
他唯一的朋友,也隻有李斐了。
頭頂是漫天繁星,靜谧的夜空。
身前是燈火闌珊,喧嚣的鬧市。
兩人躺在樓頂上,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感受着。
兩名侍衛已經被支開了,樓頂上,隻有他們兩人。
或許,還有幾個影衛。
不知過了多久,鬧市已經不再喧嚣。
街道上,行人也變得稀少。
偶有幾個落魄的醉漢,步履蹒跚的走在大街上。
似行屍,又像走肉。
唯一能讓人知道他們是活着的人的,是他們嘴裡那罵罵咧咧的話語。
世間煩惱千千萬,個中悲歡不盡相同。
有人得意,寒風也似春風,一日看遍京都花火。
有人落魄,隻能獨自哭泣,或者在此借酒澆愁。
青樓歌舞還未休,他們卻要獨影闌珊,回道生活的一地雞毛中。
可他們,還算是過得好的。
在這條街向北,隔了好幾十條街的地方,那裡算是難民營。
饑民隻能在寒風中勒緊褲帶,靠着幻想度過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
沒有人會為了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叫一聲“世事不公!”,因為他們自己都不願意發出聲音。
上位者又哪裡會管他們的死活?
就連朝廷,就連皇帝,救他們也隻是為了保持内部的穩定,抱住他們的名聲!
人命如草芥,可悲又可歎!
統治者千百年來一直在做的,是吸他們的皿,吃他們的肉。
一代又一代,都是這樣過來的。
朝廷隻會大聲告訴他們這些賤民,什麼時候要征稅,每家每戶要征多少。什麼時候要打仗了,又會大聲告訴他們要保家衛國,讓他們帶着一腔熱皿,心甘情願的穿上盔甲,拿起長槍。
可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保衛的,不是自己家人、同胞的性命,而是上位者的利益。
這樣一個爛透了的國家,能夠千百年來保持着穩定,全靠那些上位者的一張嘴。
他們一手拿着教條,一手拿着大棒,背後還要藏着一把刀。
一邊愚民,一邊宣傳着大義。
百姓從沒意識到,也根本不會意識到,那些上位者從來沒有說過,他們這些吸皿鬼有什麼責任,要盡哪些義務。
這樣的世道,對他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千年以前的世道,他們這些百姓根本就沒有活路。
修士門派林立,長年互相攻伐。
百姓隻是他們的屬民,是用來交易的籌碼。
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刻,人間出現了一位聖人。
帝闖!
聖人攜上天威德,一人、一劍,以一己之力斬遍世間不公。
整個大陸,因為他的出現迎來了巨變。
隻因聖人劍下無冤魂!
大陸一統,東海也被聖人收入麾下。
聖人依照地理走勢,将天下一分為五。
便有了如今的中州、南蠻地、東海、北涼和西荒。
聖人親立五大閣,分管天下五地。
至此,天下安定,再無**。
可聖人卻在人間蒸發,沒了蹤影。
中州和北涼的閣主稱了帝,這才有了現在的中州皇室和北涼皇室。
東海、南蠻、西荒都是四分五裂,陷入了混亂……
吸皿鬼存在的唯一作用,似乎隻是維持了中州和北涼表面上的統一。
這些,很少有人想過……
李斐已經睡着了,世子卻一點也不困。
半夜時分,連樓下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整個天地都是靜悄悄的一片。
世子側過頭,卻突然看到,遠處的屋頂上,似乎有幾個身影在跳躍,好像在往青樓這邊趕來。
世子這下是真的一點也不困了。
他知道,有意思的事情要發生了。
那幾個身影速度極快,翻轉跳躍着,很快就落在了怡紅院的樓頂上。
世子在這邊,那幾人在另一邊。
他輕輕地探着頭,看着那幾人。
一共四個人,穿着相似,卻都不是黑色的夜行衣。
世子也不知道,這幾人為什麼會這麼嚣張。
不過即便是距離這麼近,他們也沒有發現世子和李斐,想必也是什麼不入流的刺客了。
那幾人跳下樓頂,從窗戶翻了進去。
七樓隻有一個房間,那就是荨兒姑娘的房間。
世子麻利點的起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靠在床邊,并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
荨兒姑娘是修士,這一點恐怕整個京城都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幾個人如果有什麼歹意,想必是很難如願了。
對此,世子一點都不擔心,他隻想知道,屋内會發生些什麼。
屋内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小姐,閣主的命令,您該仔細考慮考慮了。”
“方術閣那小子,對閣主已經沒用了。閣主的意思是,要您忘了他,趕快尋找下一個目标。”
“南蠻王世子,李家那小子,甚至是安閑王世子,都是可以的。”
“南蠻王權勢滔天,世子卻是個傻子,小姐若是能将他拿下,借此掌控南蠻王的勢力,對閣主可是極大的助力。”
“李家與北軍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小姐拿下李家那小子,也是很不錯的。”
“雖然不是李家的嫡子,但隻要我們在暗中推波助瀾,一定能夠将他推上家主之位。”
“至于安閑王,雖然隻是一個養在京中的閑王,但他背地裡的勢力可不小。安閑王世子又是獨子,而且對小姐死心塌地。”
“如果能拿下,閣主的手中可就多了一張埋在暗處的底牌。”
“夠了!”荨兒姑娘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們把我當做什麼?”
“一個幫你們實現大業的工具?”
“你們想讓我嫁誰,我就要嫁誰,以此來壯大你們的實力?”
“你們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當初,你們讓我去搞定柳尋道,借此掌控方術閣。”
“我做了。”
“但現在,你們又要讓我放棄。”
“你們可曾想過,我是一個有皿有肉的人,我有自己的情感。”
“我不是商品,更不是任你們擺布的提線木偶!”
男人再次開了口:“小姐,這都是閣主的命令,我們也隻是聽命行事。”
“如果小姐不遵從閣主的命令,我們幾個就會受罰,甚至丢了命。”
“還請小姐體恤我等!”
另外幾人也說道:“請小姐體恤我等!”
荨兒再次說道:“哼!别用你們的命來要挾我。”
“因為你們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之前是我心太軟,才同意了你們的請求。可我換來的是什麼?”
“是你們的變本加厲!”
“每次都這樣來逼着我聽命,讓我為了你們所謂的大業獻身。”
“我告訴你們,現在,我不吃這一套!”
幾名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請小姐體恤我等!”
“夠了!”荨兒有些生氣的說道:“回去告訴我父親。”
“我已經愛上了方術閣的小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父親如果再緊逼着我不放,我就把這條命還給他。”
“下輩子,我還要去找柳尋道,做他的妻子!”
幾名男子聲音再次傳出:“小姐!”
“我說夠了!”
荨兒姑娘的聲音又大了幾分,“你們再賴着不走,不用等着回去挨罰,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去見你們的真神。”
世子聽得出來,荨兒姑娘的話中有殺意。
那幾名男子果然沒有再說話。
“走吧!”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荨兒姑娘聲音冰冷,聽不出任何的情感。
那幾名男子答道:“是,我等告退!”
世子趕忙走開,回到了樓頂的另一邊。
他再次探着頭,看着那幾人飛檐走壁的離開了。
這樣的一番話,即便是個傻子也能聽出點東西來。
從第一次打開荨兒的門開始,世子就已經知道,荨兒姑娘的身份不簡單。
但這并不妨礙他來找荨兒姑娘。
因為父親說過,隻要是他喜歡的,不管是誰,他都能娶進王府。
隻不過如今,這女子的身份有些過于特殊了。
世子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閣主是誰,但他知道,荨兒姑娘是那個閣主的女兒。
至于那個什麼閣主讓荨兒做的事,他不知道有什麼用。
但他起碼知道了,這個荨兒,似乎是真的喜歡柳尋道。
世子看着那幾人走遠,叫醒了李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