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三天三夜,李默文身先士卒,每戰必沖鋒在前,身上深淺不一的刀傷便不下二三十處,傷勢極為嚴重。
之前全憑一口氣強撐,得知晉軍已退,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富貴等人自是一陣慌亂,連忙将他扶住。
“讓我來。
”
李默書抽出景元劍,口中默念法訣,天龍關兩側崖壁上的植物發出點點綠色光芒,向劍尖聚攏,形成一個臉盆大小的圓球。
他将景元劍一抖,圓球分裂成十幾個,向衆人身上飛去。
一陣清涼的感覺襲來,富貴覺得如沐春風,渾身吃了蜜般舒爽,那些傷口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簡單的治愈術,引生之力治愈外傷,算不得玄奇。
仙元通天地萬法,有諸般妙用,這隻是滄海一粟。
不過這治愈術倒是小花當初點名要學,李默書也不知為何,倒是在一旁學了個明白。
不過在富貴等人的眼裡,則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仙凡兩隔,莫說是煉氣修士,便是普通煉氣士的手段,也足以讓凡人頂禮膜拜。
衆軍士對着李默書連連磕頭,他一揮手,一股力量溢出,将衆人擡起。
“你們與我二哥并肩作戰,是他生死兄弟,便也是我的兄弟,不必如此。
”李默書道。
衆人連道不敢,但見李默書如此平易,卻也放松了許多。
兄弟重逢,少不得一些噓寒問暖,卻并沒有促膝長談。
李默文醒來後便又乘着夜色上了城樓,與一衆兄弟歸攏戰友們的遺骸。
城春草木深,故舊今何在?
初春的夜風寒冷刺骨,卻及不上幸存者内心的悲傷。
朝夕相處的兩千軍士,如今隻剩下了這十幾人,任誰心裡也不好過。
路過其中一個草席,二哥指着它自嘲笑道:“他叫毛二橋,我們叫他小毛頭。
嘿嘿,要不是他今兒替我擋了一刀,現在躺在那的就是你二哥了。
”
李默書看了眼隻露出一雙腳的草席,沒有說話,隻等着二哥繼續訴說。
二哥在草席旁坐了下來,似是陷入了回憶,幽幽道:“他爹也是當兵的,死在戰場上了。
他娘那時候已經有了二橋,聽到這個消息受不了打擊,早産了,母子倆差點都過去。
最後母子倆雖然都活下來,但都落下了病根,是毛大橋把這家給撐下來了。
”
“大橋一邊照顧他娘,一邊照顧二橋。
二橋沒奶,大橋就用米湯一口一口喂,總算是把他拉扯大了。
其實他家有地,日子雖然有些緊巴,但還過得去。
隻是大橋一邊要養家,一邊要照顧倆藥罐子,這些年吃了太多苦,連娶媳婦都沒顧上。
他娘心裡過意不去,好幾次尋死都被大橋給救回來了。
最後兄弟倆跪在老娘跟前,老娘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
“那年我帶人去征兵,原本他家是要征大橋,這小子偷偷跑去頂替他哥。
驗兵的一看,這病秧子哪打的了仗,便要退人。
這小子死活不肯,隻一個勁對驗兵的磕頭。
正好大橋也知道這件事,過來拉這小子回去,他還是不肯走。
”
“事兒鬧大了,給我知道了。
我過來一瞧見這小子,就想起你來了。
嘿嘿,那年他跟你走時一般大,那倔強的眼神,跟你與爹娘吵架時一模一樣,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小子!
我當時就跟大橋說,你安心在家照顧老娘,本将軍一定把這小子給你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雖有草席掩蓋,但李默書能“看見”這一刀很深,“完完整整”這個詞,此時略顯諷刺。
李默書無言,這時候也隻适合無言。
勸慰的話有時是蒼白的,因為你不是他,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一句“我理解”,多少有些可笑。
李默書也知道二哥不需要安慰,多愁善感者當不了将軍,那是文人騷客們的專利。
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傾訴對象,李默書很合适。
所以,他安安靜靜地當個傾聽者便好。
二哥看好小毛頭,小毛頭也沒有辜負二哥的期望。
這些年他付出了太多汗水,已經成為獨當一面的好戰士了。
對于軍士們的後事,李默文安排的很仔細。
用他的話說,陣亡的将士們都是英雄,因為他們守護了身後萬千人的平安,應該被銘記。
李默書便坐在城門樓上,默默看着二哥忙碌。
相逢的喜悅,被這蕭瑟的情景沖淡了不少。
李默書明白,他與二哥相聚之日還多,可這是二哥與戰友們最後一次道别。
他眼中的光景,與二哥又有不同。
戰場上忙碌的不止有這十幾道人影,還有一大批鬼差。
一場戰事有成千上萬陰魂産生,自然需要鬼差來清理戰場。
天龍關兩側分屬陳國天龍州和晉國長松州,這場大戰早已驚動了二州城隍。
“天龍州城隍張牧,見過仙上。
”
“長松州城隍許應明,見過仙上。
”
見李默書閑下,兩位城隍才上前見禮。
其實李默書禦劍進入晉軍大營時,他們就發現了,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畢竟李默書的仙元波動并不強,但見了那一劍後,他們便知道這位大佬惹不起。
仙鬼兩道并不統屬,但見了人家手段還兀自傲慢,那就純屬腦袋有坑了。
李默書也不輕慢,起身還禮道:“在下李默書,驚擾二位辦差了。
”